《魂通冥路》木头木同

9、第9章

　　锁孔与钥匙接触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门扉轻启，一个面容精致的女人拎着一袋蔬菜走了进来。

　　当她合上门转头看见出现在自己家中的几个陌生面孔时，脚步一顿，大约过了两秒，脸上才摆出一个明显带着防备的笑来。她问闺女：“晨仪，这些人是？”

　　“妈妈，这位是我的朋友。”林晨仪伸手指着旁边的姜述，笑着开口，然后又道，“其他几位是他的朋友。”

　　姜述对她的这两句表述没作出什么反应，只是笑笑。

　　半秒后，林晨仪突然牵起冷少的手，定定地看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最喜欢他啦。”

　　？

　　冷少脸上瞬间摆出惊恐的表情。

　　怎么个事儿？？

　　有他什么事儿？？

　　冷少瞪大双眼皱起眉。

　　小妹妹啊，总不能因为玩捉迷藏的时候我被你抓到过就——

　　这时他脑袋里突然飘过一句最开始的时候林晨仪说过的话：“要是被我抓到，你就要……永远留在这里陪我啦！”

　　冷少猛地倒吸一口凉气，想将自己的手从小姑娘莫名滚烫的手掌中抽出来，谁知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力气大得吓人，她抓得很紧，冷少用力试了两次都没抽动。

　　冷少朝他们姜局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但姜述没接收到，他正盯着乔玉凌，表情严肃，不知道在观察什么。

　　于是冷少将可怜巴巴的眼神转移至旁边的萧晏之身上。

　　但萧晏之也没接收到，他正盯着姜述，表情柔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还是路初看不下去，帮他松开了林晨仪的手。

　　“你们在哪里认识的？”乔玉玲脸上的防备之色并没有散去，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些重，片刻后她好像也意识到这一点，于是缓和了一点，说，“也别怪我多问，毕竟十几岁的小孩子突然交了几个年长好几岁的异性朋友，还带到家里来，作为母亲总是有点不放心的。”

　　姜述心说幸好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年长了她女儿多少岁，否则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淡定了。

　　“理解的。”他点点头，回答说，“我们是之前在医院见过。”

　　乔玉凌闻言怔了一下，迟疑地问：“是说三个月前晨仪烧伤的那次？”

　　路初往后挪了半步，站在冷少身后，悄悄抬起手环看了眼日期，果然已经过了三个月了。

　　幻境中的时间与现实并不一定同步，可能过得很快，或者很慢。

　　以前不是没有经历过，所以姜述并不太意外，只点点头，面不改色说：“对，我记得晨仪是在384病房，我们就在隔壁，当时我朋友也在那家医院治疗。”

　　说着，他的眼神在萧晏之他们三人之中流连，最终停留在冷少身上。

　　冷少懵懵对上姜述的视线，“啊”了一声，随后很快反应过来，配合道：“啊对，就是我。”

　　姜述抬眼，看乔玉凌的表情猜测她应该是把他们当成那段时间陪伴在林晨仪身边的“朋友”了。

　　乔玉凌点点头，提起手上的袋子走向厨房，笑着说：“你们坐，可以看会儿电视，今晚就在家里吃吧，我现在去做饭。”

　　姜述微微颔首：“那就麻烦您了。”

　　林晨仪则在一旁咧嘴撒娇：“谢谢妈妈！”说完后又跑过去在乔玉凌的脸颊边亲了一口，看起来亲密极了。

　　很快，美味佳肴被端上了桌。

　　一整日没进食，他们几人现在确实是又饿又渴了。

　　冷少刚开始还犹犹豫豫没动筷，直到看见其余几人都在吃他便也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不得不说，乔玉凌的手艺还真挺不错。

　　姜述不紧不慢从摆放在自己面前的那盘油焖大虾中夹起一只送进嘴里，咸香口味，他嚼了几下，却突然眉头一皱，下一秒便将嘴里的虾吐在面前的骨碟里，然后从旁边抽了张纸擦了擦嘴。

　　乔玉凌注意到他的动作，便问：“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姜述摇了摇头，直接问出心里的疑惑：“这虾的皮怎么是脆的，是坏了吗？”

　　此言一出，全场悄然一静。

　　冷少听得一愣一愣的，他们姜局在说什么？

　　旁边的路初表情也呆滞了一瞬，他看了一眼那盘大对虾，这才想起来，以前老赵跟他交代过，所有需要去壳去皮去籽的食物都要先处理好后再端到姜述面前，不然姜述会嫌麻烦，干脆就不吃了。

　　路初亲眼见过，老赵给姜述准备水果时，会提前剥皮剔籽，只剩下晶莹剔透甜滋滋的果肉，然后装成一盘。

　　以前路初还因为这个觉得姜述是个事儿逼老板来着，以为他是在压榨老实员工。后来才知道，是老赵自己非要这么做的，但具体原因是什么，路初也没听他提过。

　　不过一直到现在，姜述都没让路初准备过什么大鱼大肉山珍海味，顶多就是去煮个面煮个粥什么的。

　　所以，姜述这么多年压根没吃过这种带壳的虾，也就理所当然地问出了这句话……

　　路初不自觉地张开了嘴。

　　有点震撼了。

　　姜述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空气的凝固，于是他也就知道，自己估计是说了一句蠢话。

　　但令人头疼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句话蠢在哪儿……

　　这么多年来，姜述一直将吃饭单纯看作是维持生命体征的行为，渴了就喝，饿了就吃。对他来说，食物是什么并不重要，只要能吃就行，对美食的喜欢远远比不上方便来的重要，比如局里有很多面包零嘴，这种拆开包装袋直接就能进嘴的东西他就觉得很方便。

　　于是他一直让老赵别弄那些要忙活好几个小时才能做出来的吃食，虽然好吃，但没必要。在他看来，不管什么食物，区别只在于进嘴的那几秒，等咽进肚子里之后，都一样。

　　但老赵这人执拗得很，没听他的。

　　姜述眨眨眼，微不可察地撇了下嘴，端起手边的白开水喝下一口，正打算说点什么揭过这个话题的时候，旁边突然伸过来一个小碗，里面装的是姜述以前吃的、熟悉的那种“虾”。

　　萧晏之若无其事地摘下透明的一次性手套，抬眸直勾勾地看着姜述，眼睛很浅地弯了一下，说：“不小心多剥了一碗。”

　　虾壳被剥得很干净，保持着完整虾身，没有因为剥壳而破损或断裂。

　　姜述盯着那碗虾足足愣了五秒，最终还是没吭声，只从中夹起一只，送进嘴里。

　　于是其他人也不吭声了。

　　饭毕，已经填饱肚子的冷少过意不去，主动提出要帮乔玉凌洗碗，并且在乔玉凌几次三番表明不需要的时候，仍坚持要洗。

　　真是好孩子。

　　姜述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但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也就随他去了。

　　一开始，乔玉凌一直在旁边随意跟冷少搭话聊天，直到林晨仪喊她过去一起做手工，她才踌躇不决地离开。

　　冷少看着乔玉凌走出厨房的身影，这才松下肩膀吐了口气。

　　刚刚他余光瞥见乔玉凌盯着他的眼神，总觉得有些怪异，虽然她说话时嘴角是勾着的，但眼底并没有什么笑意，相比于随意聊天，更像是在……

　　监视。

　　想到这儿，冷少一个激灵，搓了搓小臂的鸡皮疙瘩，转过身继续冲洗碗筷。

　　“一会儿洗完就赶紧出来吧，他们在外面榨了果汁。”乔玉凌不知什么时候又折返回来，站在厨房门口说了这么一句。

　　冷少浑身一颤，着着实实被吓了一跳，看着乔玉凌的脸点头如捣蒜。

　　脚步声渐渐远去，乔玉凌终于离开。

　　冷少有意识地加快了洗碗的速度，许是刚刚乔玉凌在旁边分散了他的注意力，现在人走了，他才察觉，自己的后背一直凉飕飕的。

　　诡异的是，根本没有风，只是一股寒气隔着衣服渗进他的身体里。

　　几分钟后，他终于将洗干净的餐具放在沥水篮上，擦干净手正准备离开时，眼睛下意识盯着水槽正对着的实木高柜瞧，他犹豫片刻抬脚走了两步，越接近就越能感觉到那股莫名其妙的寒气。

　　并不是胆量暴增或着好奇心作祟。

　　人们往往会不由自主地将注意力指向威胁性刺激，这种心理反应叫做“威胁性注意偏向”。

　　冷少现在就是这种心理，越是害怕越是觉得有鬼就越想去确认到底有没有威胁。

　　或许那只是一台新型空调或着制冷机呢？

　　他的潜意识觉得，一旦确定没有异常他就能松口气，就能避免陷入这种不确定的不安和恐慌中。

　　冷少鼓起勇气打开柜子时，额头上已经沁出了几滴冷汗。

　　柜子的储物空间很大，里面装着几样大型厨具和闲置的家用电器，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什么。

　　冷少踏踏实实地松了口气，终于安心，他从墙上的壁挂式纸巾架中抽出一张纸巾按在额头上，擦去汗水。

　　合上柜门的时候，手肘却不小心撞到旁边的置物架，架上的玻璃水缸微微晃动。

　　冷少心说幸好没摔下来，他抬手将它挪至正中间摆正。

　　就在这时，面前的柜子突然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动，紧接着开始缓缓往侧边移动，直至后面的墙上出现一扇旋转式的暗门，才停下。

　　冷少一怔，脚没抬，只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推开那道门。

　　里面很黑，但随即又冒出一片片白色亮光来。

　　冷少的目光顺着光源往里探的瞬间，几乎是立刻停滞了呼吸。

　　他看见了十几个一模一样小姑娘。

　　都是林晨仪那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