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通冥路》木头木同

6、第6章

　　一阵又湿又冷的阴风吹过，女孩尖锐的笑声随之散去。

　　周遭顿时回归平静，仿佛她不曾出现过。

　　姜述提前捂住了耳朵，试图隔绝掉冷少接下来哇哇乱叫的哭嚎。

　　萧晏之面无表情地盯着冷少，开口：“你这么喊是想吸引她第一个把你抓走吗？”

　　效果立竿见影。冷少听萧晏之这么一说顿时收了声，只是还控制不住微微啜泣着。

　　姜述默默伸手给萧晏之比了个赞，然后说：“手环可以点亮，先充当手电筒吧。”

　　不然在这样一片漆黑的环境下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冷少举起手，蔫蔫巴巴地发表意见。

　　下面虽然也没好到哪里去，但至少灯是亮着的，还不用跟莫名其妙的人玩什么捉迷藏。这游戏他小学毕业后就再没玩过。

　　幸好现在站着的位置距离电梯只有几步路而已。冷少扭过手腕点亮手环，照着前面的路想回电梯里。

　　但手环发出的光实在微弱，能照亮的范围有限，他只好往前迈了几步小碎步，但好像不够，于是又多迈了几步，后面的人也随他跟上来，周遭脚步声回荡。

　　半晌，冷少突然脚步一顿。

　　不对！没有这么远！

　　他这才反应过来——电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冷少“啧”了一声，心里发毛，恐惧感再次袭向后背，说话语气都带着颤：“我真服了电梯怎么没了！现在怎么办？我们难道真要玩那个什么荒谬的捉迷藏吗？”

　　没听见回应。

　　他下意识回头，下一秒视线远远落在两个跟他一样的手环发出的微光上，因为太黑看不到人，两抹光像飘在半空中。

　　他这时候才意识到，原来刚刚姜述他们并没有跟上来，而此时的他，距离他们已经有十来步远了。

　　那刚刚跟在他身后的人是谁？

　　想到这里，冷少几乎立刻呼吸停滞，双眼一黑，一时间无法分辨眼前的黑暗究竟是环境的影响还是自己视觉的模糊。

　　他又想哭，但想起刚刚萧晏之的话，硬生生又憋住了，只默念了几句吉祥话便硬着头皮且毫不迟疑地摆出大学体测50米跑的架势快步往前冲刺到他们身后。

　　“这里不像医院了。”路初探着头左右打量了一番。

　　姜述点点头，说：“应该是她家。”

　　面前是一张皮革沙发，沙发后面的墙上挂了很多张同一个名字的奖状和同一对母女的合照。

　　路初思考片刻，猜测道：“这女孩儿似乎就是中心人物，难道她就是构造这个幻境的亡魂？”

　　“或许吧，再看看。”姜述说。

　　整个空间乍一看犹如一个温馨的“家”，但实际上，这里的阴森气息和氛围丝毫不逊色于医院，压抑、孤独、沉重。而且区域大得离谱，从一头走上几十步都到不了另一头，难怪能玩捉迷藏。

　　“我们还是分头行动吧，这儿太大了。”路初提议。

　　冷少全身轻轻一震，颇为不自在，紧紧地跟在姜述背后。

　　姜述似有所觉，转头一看，只见冷少低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眼神空洞，一副丢了灵魂的模样，好像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姜述搭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嘴里呢喃了一句“出息”，随后朝另外两人说：“我跟冷少一起吧，正好我没有手环。你们各自行动就行，如果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就辛苦留意一下。还有，最好能找到可以藏身的地方，她等会儿一定会来找我们。”

　　姜述说完后，突然听见不远处的萧晏之很轻地叹了口气，于是疑惑地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萧晏之坐在沙发上，以一种随意的姿势倚靠在沙发靠背上，手肘搭着扶手斜撑着脸，直言道：“没事，就是有点羡慕这家伙了。”

　　姜述闻言愣了一下。

　　环境实在是过于昏暗，姜述看不清他的表情，从他的语气中也听不出来究竟是带有几分认真几分开玩笑的意味。

　　姜述少见地噎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花了几秒的时间去理解这句话，最后仍是不确定地琢磨：这是在埋怨他一碗水没端平？

　　萧晏之似乎也并没有在等他的回应，话题到此便结束了。他平静地起身然后直接去了卧室，好像刚刚那句话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姜局，那我去另一间房。”路初说。

　　姜述点点头，也没再多想，带着冷少在客厅转悠。

　　大约过了一分钟，女孩尖锐又刺耳的笑声再次出现。

　　“藏好了吗？只剩最后十个数啦！”女孩雀跃的声音如清泉般涌现，幽幽钻进每个人的鼓膜。

　　“十、九、八、七……”女孩儿机械地数着，念得很快，中间没有停顿，几乎是半秒钟过一个数字。

　　来不及了！

　　房间里的路初踩着老式书桌爬到衣柜柜顶，动作干脆。姜述则迅速将身旁已经腿软的冷少揪过来塞进面前一个很大的空纸箱里面，然后随手扯下旁边的红色桌布盖在上面。

　　但他自己却没办法藏了。

　　“四、三、二……”

　　倒计时还在继续。

　　没了光源，姜述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站在原地。于是在短暂的时间里，他作出决定，打算直面那个女孩儿，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忽地，黑暗中伸出一只手从身后拦腰将毫无防备的他拉了过去。

　　待姜述站定，萧晏之的手依旧搭在他劲瘦的腰上，另一只手指着面前靠着角落的棕色储物柜，低头唇角凑在姜述耳边，用气音说：“躲这儿，跟我一起。”

　　柜子空间不大，呈一个大写的“L”形，一个人藏刚好，还能舒服地侧坐在里面；但若是两个人，就必须一人蹲着一人站着。

　　姜述显然是那个站着的人，萧晏之屈蹲在他跟前，与他的腰腹平齐。

　　姜述低头看着身下的人，视线不自觉落在萧晏之鼻尖那枚小巧的痣上，他总觉得现在他俩这个姿势……有些糟糕和怪异……特别是萧晏之抬眼看他的时候……

　　意识到心中突然涌现出这种想法，姜述耳根一红，不禁怀疑起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随即他不再看萧晏之，轻摇头颅，试图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统统甩走。

　　倒计时结束，女孩儿嘿嘿一笑：“时间到！都藏好了吗？我要开始找你们了哦！”

　　女孩儿的脚步很轻快，时跑时停，脚步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绕了一圈。过了一会儿她似乎在自言自语，带着郁闷的语气：“找不到呢。”

　　她似乎有点失落，脚步声愈来愈远，应该是准备要走了。

　　冷少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双手抱头，闭眼捂耳蜷缩在纸箱里，他不敢出声，只在心里重复默念“我这一生积德行善，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拜托不要找我、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但此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体过于紧绷，冷少的脚不知怎的突然狠抽了一下，使得脚背直接踢到纸板上，“啪”地一声，在原本安静的环境中发出及其突兀的响动。

　　姜述、萧晏之、路初：“……”

　　冷少：“……”

　　他心想：完了！再一次大完特完！

　　冷少无声地狠锤了一下自己的腿脚，欲哭无泪。早不抽晚不抽，偏偏在这个时候搞出动静，太不给面儿了。

　　这下可真是惨了！

　　幽幽的脚步声伴随着诡异的笑声缓缓逼近。

　　冷少的心脏随着脚步声扑通扑通一下一下地颤动，他仍旧闭着眼，手指深深嵌入发丝，紧紧抱着头，全身都透露出那种无法言喻的无助和绝望，此时的不安感达到巅峰，几乎快要昏厥。

　　他当然不会愚蠢到认为女孩儿还没发现自己。他只是实在没有勇气出去面对，谁知道出去之后会看见什么令人难以接受的画面，或是遭受何种非普通人类能够忍受的痛苦。

　　况且，以他现在的腿软程度，根本跑不动，出去或者待在箱里也都一样了。

　　片刻后，近在咫尺的脚步声戛然而止，空气仿佛凝固。

　　当一个人越临近生命的终点，内心往往会变得更加平静。冷少现在充分领会到这种感觉，只是对于自己即将要离开的这个世界，他还是有点不舍。

　　正悲观地想着，冷少突然感觉到一种上升感，紧接着是一阵摇晃和颠簸，他应该是……连人带纸箱被抬了起来，正在被搬运着。

　　棕色储物柜里，两人竖耳隔着柜门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你在这里待着，如非必要先不要出来，保护好自己。”姜述的目光透过柜门狭窄的缝隙往外探，但什么也看不到，他继续说，“我先去找冷少，那小子指不定被吓成什么样了。”

　　话毕，姜述“吱呀”一声推开柜门，正想摸黑走出去，却突然被身侧的人握住了手腕。

　　姜述刚要迈出去的脚步随之停滞，他偏头看着萧晏之，眼眸中闪烁着疑惑：“怎么了？”

　　下一秒，萧晏之抬起头，轻眨了一下眼睛，“我想跟你一起去。我自己在这里，有点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