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vera林也

4、chapter4

　　陈静安找到萧亚时对方站在最靠近作战中心的楼上，汗水浸透了白皙的面庞，笨重昂贵的莱卡挂在脖子上，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建筑内部中人的一举一动，听闻陈静安走近的声音也并未回头。
　　陈静安无言地站在他身边，半晌开口问道，“她是谁。”
　　“一位我仰慕多年的学姐。”萧亚的声音意料之外的很轻，异常平静。
　　陈静安挑起眉，偏了偏头，“恐怕不止是一位非常仰慕的学姐吧。”
　　萧亚的唇角带起一丝笑，是夹杂了太多东西，他没有否认，“她也是我倾慕多年的学姐。”
　　“我比你们都大一届从普利兹林顿毕业，我毕业的那年学姐就像石沉大海，后来也就没有什么音讯了。”萧亚顿了片刻，像是在自我开解，“其实对于我们这些搞科研的人来说这也并不奇怪。毕竟我们选择了一些东西就必须放弃一些东西。”
　　“我以为余生都不会再遇见她了，只是有时透过晨光暮影好像能看见学姐站在窗台边抽烟，像当年一样。”萧亚笑得温柔又苦涩。
　　陈静安沉声道，“或许缘分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吧。”
　　“没想到你这么铁石心肠的女人竟然会来安慰我。”萧亚或许是觉得这个话题太过压抑，就开了句玩笑。
　　陈静安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那你不如请另外两位善解人意的男士来开导你。”
　　萧亚哑然失笑，“别了吧，要是苏哥和毛毛知道了，他们会轮流笑我的。”
　　此刻如果是别人在他身边或许还会笑着安慰他什么俏皮话，但陈静安只是平视着眼前的一切，越来越绚美壮丽的晚霞，天边翻涌的血色云气，金乌在地平线上迸发出美得惊人的金色光华，虽然随之而来的是夜色浓重，一望无际的黑暗与寒冷降临。像是诸神黄昏之前盛大的诸神晚宴，“我们在短暂的和平的年代里活得太久，”陈静安淡淡地说，“久到有时候都快忘了悬在头上的利刃。”
　　“我有时候在不断犹豫纠结，像我今天看到那个混血孩子时就在想，我们究竟该带给下一代什么?是保有他身上在安定与幸福中带出的纯良天真，还是提前给他独自持剑在寒夜中前行的勇气。”萧亚凝望着来自远方铺面而来的晚霞。
　　陈静安抬眸，伸手探向遥远到不可追寻的苍穹，“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有些东西是一去不复返的，而我们已经失去了。”她注视着自己注定与星空无缘的空荡的五指，“只是我从来不后悔。”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萧亚开口道，“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陈静安点点头，“好。”
　　“萧亚”转身离去间，她又回眸道。
　　他注视着她那张从来都严肃得一丝不苟的面庞，陈静安抬手推了推眼镜，她的声音松动了些，“不要把太多的道德和责任加到自己身上。”
　　“你是你，你也只是你。”她注视着他，目光难得平淡柔和。
　　萧亚笑了，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虽然说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陈静安不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作战中心里的苏翎开始看好戏还看得贼开心，过了一会儿就开始烦了，林响女士不在的时候他还可以放飞自我，林响在这里，他也不能当着她的面干什么。于是苏翎就开始各种明示暗示请林女士大人挪驾，别再呆下去了。
　　到最后被整得不耐烦的林响直接把一张基地开的申请拍到苏上校面前，金光闪闪亮瞎了苏上校的狗眼——米兰斯训练场借宿申请，为期三个月，直到军训结束为止。
　　恰好这时另外三个人也过来了，几个基地人员看着那张烫手的申请面面相觑。
　　萧亚咳了一声，“苏哥，我们正巧是过来告诉你的，恰好男寝分房，就多一间你和申南同学一起住。”
　　“能把申南安排和我一起住吗。”一旁的林响女士发话了，萧亚闻言不太自然地抿了一下嘴。
　　还没等他说话，陈静安便开口了，“我拒绝任何雄性生物进女寝。”
　　“那我住男寝总行了吧。”林响抱起双臂。
　　“这样的话苏哥就只有被赶出去睡操场了。”萧亚解释道。林响一脸随便无所谓，苏翎目光幽深。
　　萧医生见状深吸一口气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我和申南同学住，苏哥和毛毛住。”他转向林响，“林女士，我来照顾申南同学，可以吗?”
　　萧医生是公认的温柔体贴贤惠好男人兼称职的好医生，照顾申南同学的最佳人选。这最佳的解决策略一出，一直不满的林响无话可说，点头同意。
　　于是众人皆大欢喜，准备睡觉的睡觉，搬行李箱的搬行李箱，苏翎忽然道，“我不同意。”
　　“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我来亲自照顾申南同学。”他说起来像命令不像提议，清晰地提醒了在场所有人，谁才是这里的最高决策者。此时他整个人看起来变得冷酷而不可动摇，迎上林响毫不掩饰的质疑和不同意，苏翎摊了摊手，无动于衷。他径直拽走了申南两个大得出奇的行李箱，“我想申南同学是来军训的。”
　　“不是要把他养成一朵温室里的娇花，”苏翎微微一笑，“你说是吧，林女士?”
　　林响微眯起眼睛审视他一番，冷冷地轻哼一声，“好。”
　　转头，苏翎又是一脸贱兮兮的笑，好哥们儿似的勾着申南的肩，“走吧，申同学，我两一起住。”
　　“我能拒绝吗？”申南小声地问了一句。
　　“不能。”苏翎脸上的笑更明显了。
　　苏翎觉得林响女士百分之九十九是因为报复，她晚上回去就给苏上校送来了一份厚度高达八百多页的注意事项。苏翎一边薅着申南刚洗过的头发，一边发表评论，“你怎么这么难养，跟只野生大熊猫一样的？”
　　“你现在把我退回给萧医生还来得及。”申南看着他的专业书面无表情地说。
　　“申南同学这可不划算，我还不容易给自己枯燥的军训生活找点乐子，”苏翎伸手想捏一下申南的脸，被申南拍开了手，“养熊猫也算是种新鲜稀奇的人生体验。”
　　“你找乐子，找到了我头上。”申南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苍白的下巴。
　　“对啊，”苏翎拍了拍他手中那本厚达八百多页的注意事项，“说不定等我研究完军训就结束了。”
　　申南抿了一下唇，想说什么最终又没说。苏翎心领神会，“你又想鄙视我的智商，对吧？”
　　申南没有答话，苏翎拍拍他的脑袋，“小朋友，别否认了，”他笑了，“我觉得该在你的病历里加一条，智商不正常地超标。”
　　“我只是从小记忆比一般人好而已。”申南微微皱起眉，苏翎从这微不可察的小动作里看出这个孩子并不想提及这个话题，便道，“11点了，要睡了吗？”
　　申南点点头，放下书
　　苏翎关了床头灯，往申南那边瞥了一眼，他看见申南苍白优美的后颈，他冷白的皮肤在黑暗里是唯一能够看得如此清晰的东西。不容于世的美，触动人心深处的美，又像朝露晨曦那般脆弱，两者之间有什么一种因果吗?是太过美好的事物注定都不被平庸所接纳。
　　他重新躺好，尝试让自己陷入睡眠，像这么多年在基地受过的训练那样，苏翎很少能快速睡着或陷入深度睡眠，因为他天生有种近乎于直觉的敏锐，像在黑暗中的狩猎人能嗅见躲藏在林中的兽的气味，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惊醒。
　　苏翎j躺了一会儿，他听见申南悄无声息地下了床，轻手轻脚地摸黑走到行李箱旁，翻找什么东西，片刻之后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苏翎翻身坐起，打开灯。借着这一抹昏黄的灯光，映在申南为冷汗浸得发白的皮肤上，他蹲在箱子前，将头埋进自己瘦弱的双臂之间，似乎在竭力想摆脱某种不适感。
　　“你没事吧，”苏翎心里一紧，虽然在对方这种状况下这个问题显得多余。申南抬起苍白的右手，示意自己没事，但苏翎已经拨通了通话，他低沉磁性的声音对那头说，“林女士，申南同学不太……”话还没说完，通话被掐断了。
　　三分钟后，脸上敷着黑色泥质面膜，头发洗了没吹的林响脚踩拖鞋以梅超风的姿态大驾光临男寝，然后破门而入。林响看着仪器上不断跳动的数据，来回踱了两步，“Fpf数据怎么低成这个样子，我马上联系南山，送你去打一针复苏血清。”
　　“隔壁的萧医生有血清合成仪。”一直没做声的苏翎开口道。
　　林响冲出房门，申南闻声抬头看了一眼，猝不及防他和苏翎对上了视线，果然大事不妙，隔壁的房门前响起了一阵像上门收保护费般的拍门声，“萧医生，萧医生”林响边拍边喊。
　　申南和苏翎一前一后走出房间，昏暗的走廊上萧医生没有被喊出门，倒是窸窸窣窣钻出了一群睡眼惺忪的好奇围观学生，全被苏上校一个眼神吓了回去，只敢透过门上的猫眼偷偷看。申南觉得自己的头痛更厉害了，林响从来不在乎形象什么的东西，浴袍下又长又直的腿露了大半，泛着润白的玫泽，里面黑色的吊带看得一清二楚，活像又美又浪的少妇三更半夜明目张胆地□□。
　　咔哒一声门开了，诺曼只穿了一条短裤，上身什么都没穿，这时候大概正经一点的女孩子都会因为裸男过于强烈的视觉冲突，花容失色大喊流氓。但林响的视线像X光一样在他身上来回游走，诺曼倚着门框挑了挑眉。
　　林响啧了一声，“居然只有三块腹肌。”
　　诺曼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我亲爱的，尊贵的林女士，难不成你有吗?”
　　申南腹诽了一句，还真有，并且凭借他对其人的了解，她有一定概率会当众脱衣展示，就在申南做好表情管理的心理建设时，就听见他亲爱的，尊贵的林女士非常骄傲的说，“我们家申南可是有九块呢。”
　　申南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诺曼和苏翎好奇的目光在他身上轮流扫过，申南冷冰冰地板起脸，末了，还听到某位苏姓上校不无调侃的声音在耳边低沉地响起，“是九九归一吧。” 好吧，申小少爷活了十七岁也没想到他会有朝一日立于腹肌鄙视链的顶端，犹如东方不败，他默默在心里又给他亲爱的林女士记了一笔。 诺曼迅速隐入房中关上了门，他本来决意将这原汁原味的不明所以的心堵传递给他的好哥们萧亚萧医生，半路他又改了主意。门外三人在夜的寂静里就听见诺曼摇醒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萧医生，“亚亚，快起来。苏哥在开淫趴。”
　　苏翎，“?”
　　温柔且正派的萧医生，“开什么？”
　　诺曼面不改色，“内裤派对，快，什么都不用穿，就这样去。”
　　苏翎，申南，“……”
　　林女士抱起双臂，拖鞋在地上打出一串耐人寻味的节拍。
　　好在萧医生只是还有点懵，但脑子还清醒，没有听某人的鬼话，穿好了衣服来开门。门外的光景着实把萧医生吓了一跳，门口脸上还敷着面膜的林少妇面露凶光，一旁的苏翎神色阴晴不定，申南蹲在走廊边上，面色苍白病态像只吸血鬼，萧亚深吸一口气，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林响开口道，“申南的Fpf值太低了，能不能帮忙打一针复苏血清。”
　　萧亚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体贴地请三人进了屋，在一众新生的八卦窥视中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