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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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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浓,窗外偶有几声鹤唳。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原来二皇子是鹤场的人。”沈浅竹慢悠悠道,锦缎般的墨发披在肩上,眼神慵懒多情。
东林鹤场是栽培刺客和暗卫的地方,之所以称之为鹤场,是因为那儿养了许多白鹤。
这些白鹤可不是一般的鹤,它们比鹰还要凶狠,长着野兽一样的獠牙,若是用好了,它们算是是另一种刺人的刀,若是驾驭不了,便是它们的珍馐。御鹤之人,必须先征服它们。
被鹰撕咬,被官兵抽打……都是常事,在那儿想生存下去,必然经历生死磨难,沈浅竹少时便被丢在了那里。
她以为,那儿的人都同她一般,是孤苦伶仃之人。
谁承想,齐人竟会把二皇子送入了鹤场,不仅如此,还送来了敌国。
萧墨抬起眼,答道:“臣少时在那儿待过。”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一身白衣衬得他清雅出尘,萧墨站起身,走到了沈浅竹的榻侧,俯下身,在她耳侧道:“臣既然来了大隗,便只是贵妃娘娘的人了。”
意思是,在大隗,他只是她的下属,听凭她吩咐。
高高在上的皇子沦为人臣,云泥之别,倒看不出他丝毫的落魄。
沈浅竹看了他一眼,满意地道:“大隗的每个角落,我都打听得清清楚楚,萧大人听我的便是。”
“臣愿为娘娘效劳。”萧墨道,岔开了话题,“所以,冯丞相的事……”
沈浅竹那双纯洁乌黑的眸子盯着他,意味深长地道:“放心,他们查不出来的。”
“因为,”她轻佻地抬了眼,“我已经找好替死鬼了……”
她眼中盛着笑,看着眼前人,委实俊美,五官无可挑剔,只是气质阴沉,眉目冷峻,不过这眉眼,倒是越看越眼熟。
萧墨深知眼前的女子不简单,现在看来,是个杀伐果断的狠角色,与她清纯又略带妩媚的外表毫不相关,就像是一株带毒的水仙花。
“既然如此,臣也不宜久留,告退了。”萧墨躬身行了一礼。
这就走了?
“等等。”沈浅竹道。
“公子在鹤场时,不认识我吗?”
萧墨停下脚步,唇角微微上挑,深黑的眼睛藏着些许不可捉摸,思忖片刻,他道:“许是娘娘记错了。”
随后他便拾起剑,隐匿在夜色里。
沈浅竹望着窗外的黑夜发愣,思绪倒是飘回了少时。
她是罪臣之女,父亲沈师是齐国的武将,他麾下的沈家军几乎战无不胜,帮齐国收复了广大疆土。
“记住,我们沈家热血未凉,便永远效忠大齐!”她听父亲这样对她说。
可在昌平之战,他却战死于与大隗的战场,而且还被人构陷,说他叛国,为大隗训兵。
“沈家赤胆忠心,何以通敌啊,何以通敌啊!!”娘亲如是嘶吼着,却顷刻间倒在血泊之中。
于是沈家满门被抄,哥哥带她杀出重围,此后便不再有沈家军。
之后,在逃亡路上,他们隐藏真实姓名,被带到了残酷的鹤场。
后来,她的哥哥死于在鹤场的训练中。
再之后,齐国佯与大隗交好,选了一堆女子和亲,她生得漂亮,又会御鹤之术,身怀武艺看上去却弱不禁风,自然而然地被选为间谍,与那些风姿绰约的妃嫔媵嫱们一起,送入大隗后宫。
她只是想起,和亲那夜,那些富贵千金们哭哭啼啼地与家人道别,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似折断的杨柳条,有些甚至凄惨地乞求不要去和亲,唯有她一人,坐在空无一人的马车厢里,沉默无言。
离开故乡,她该是要哭的,可她的眼泪早就在同族倒在血泊里,哥哥死在白鹤爪下时,便流干了。
她无亲无故,如今只是一个冰冷的刺向大隗的武器而已。
“山青。”她开口道。
一个小丫鬟从帘后出来:“奴婢在。”
“我出去一趟。”她说完,便也轻悄悄地出了自己的寝宫。
她要办些事,来完成她的栽赃计划。
夜色昏暗,只有深邃的天际时而有星光闪烁,沈浅竹提着一盏萤火做的灯,着一双素履,披着黑袍,与夜色融为一体。
还好骆闻笛警惕心重,未曾宠幸过齐国的女子,她住的,算是半个冷宫,守卫并不严。
她提起裙,点起脚,翻过了高高的宫墙,轻盈如燕。然后快速地驻足在一处殿房外。
殿房内灯火昏暗,里面的人许是睡着了。
沈浅竹刚想凑近窗户,却忽然听见细微之声,她警惕地回过头,一把剑带着狠厉的杀意斜在了她眼前。
她轻盈地避开,回头朝那持剑的便是一脚,怎料对方却侧身躲了过去,然后迅雷般地出现在她身后,如雪的剑光袭来,杀意丝毫不减。
沈浅竹立刻翻身躲过去,拔出簪子朝那人射去,却不料那人俯下身躲过,然后顺势抱住了她的腰,整个人被压了下去。
她被压着,力量的悬殊让她无法反抗着逃出这压制。
不过,那人突然停顿住,没有了继续的动作。
“臣失礼了。”那人道,随即松开了手。
沈浅竹这才喘过气来,眼前的人卸下面具,刚刚见到的面孔又出现在眼前。
“萧大人的身手,真不错。”她恢复了眼中常带的那种笑意,压着声音,怕惊动屋内人,然后借着萧墨的力,从地上起来。
“娘娘恕臣失礼。”萧墨低头又道了一声。
沈浅竹浅笑几声:“没事,那……我先进去了……”
还是正事重要,沈浅竹想,事不宜迟,她蹑足移到窗边,然后麻利地翻了进去。
借着微弱近乎熄灭的烛光,沈浅竹往床上看去,只见床上躺着赤条条的两人,定是经历了一番云雨,那美人蜷缩在醉醺醺的男子怀里,脸颊泛着红,看着已经全然昏睡过去,那男子应该是借酒壮性,嘴里念念叨叨,全是些腌臜污秽之词。
这场面……简直不忍直视。
空气中还充斥着腥臊味,沈浅竹强忍着恶心,掏出了怀中之物,是半块带血的玉珏,环顾了一周后,她找到了两人脱下的衣物,然后将那玉佩别在了长袍的内侧。
她从窗子翻了出去,许是夜间寒湿,窗沿有些青苔,她险些没站稳,便见一只手将她稳稳拉住。
“谢谢你。”沈浅竹抬起眼,向萧墨笑了笑,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所以少女乌黑的眸子里竟然泛着星光。
“娘娘的安危,便是臣的安危。”萧墨倒是没想到,这风情万种的贵妃娘娘,还有这样真诚的一面。
沈浅竹敛起笑意,然后示意自己要走,萧墨便也作了恭送状。
“对了,”萧墨忽然直起俯下的身子,“下次这种事情,吩咐臣就好了,不必您一人孤身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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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了一帮子废物!!!”随着哗啦啦的竹简落地的声音,内侍的人都颤颤巍巍跪了下去,整个大殿落针可闻。
骆惊雷急火攻心,不禁咳嗽起来。
“皇上切勿动了肝火。”宠妃楚贵妃立刻凑了上去,那明艳的女子用纤纤玉手抚着皇上的后背,细声细语道,声音满是讨好与谄媚。
只见门口的亮光中现出一个黑影,然后来者的影子便清晰了起来,腰间佩戴着一把青龙剑,还别着一块玄色的官令牌,身姿魁梧壮硕,脊梁笔直,目不斜视。
是大隗的太子骆闻笛。
民间有言,说大隗世代,终是出了这么一个扶得起的太子。
男子跪在堂前,剑眉如星,他不卑不亢地道:“儿臣已经与大理寺卿张尚书一起查理了冯丞相之死,刺杀发生在申时,皇宫禁城内,排除宫外人作案嫌疑,而且死者的死因……十分蹊跷。”
“哦?”骆惊雷稍微提了兴趣,“说来听听。”
“儿臣在死者附近,发现了这个。”骆闻笛抬起手,展示了手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