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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柔情游戏 ...

  •   荷尔荷斯当着我的面拉动滑套、把子彈卸了下来。铜壳像熟透的大颗葡萄掉落在地,现在完全只能当钝器用的枪躺在编织毯上,我伸出手,指尖抚上冰冷的扳机,知道自己已经错失按下它的最好时机。

      催生如此突然行动的激情退潮,我的思维程序重新正常运转模拟起可能的后果:公寓里的这声枪响无疑会惊动周边居民,不管这里的黑手党势力再怎么猖獗,只要警察勘察了现场并从哪怕一个证人那里听到有关我面貌衣着的描述,我就不得不尽快逃离这里了。

      阳台外“颂歌”嗡嗡作响不知是否在表示焦虑。我还有机会,那就是想法设法创造出逃出射程外的机会;这之后靠替身跳下去再混入人群彻底逃走就不在话下了——只要我肯拖着伤口再干一遍这些大动作。

      复仇对我的计划来说是奢侈品。现在“冲动消费”了一把,该回归“精打细算”了。

      ……有关乔伊·欧贝雷特的线索到现在还停留在虹彩对其短短几句话的描述,可是他的人偶却再次出现——那家伙多半还在活动,也就是说,他是埋伏在暗处的敌人之一。一想到要应对“敌在暗我在明”的情况,我头疼得直拿指节刮鼻梁。敌方里可用来审问情报的人选我倒的确计划了几个:嘴不那么硬的、对DIO不那么死心塌地的,只是到现在他们中还没有人现身。

      这么一想,还没把眼前这人肚子里的消息都榨出来就崩了他好像有点可惜。我弯起胳膊撑起上半身,伸手把已彻底散下来的头发一把捋到脑后:月桂叶形的镶钻发饰早在和那人偶战斗时就不知被甩到哪里了,不然,就算碎成四截、不,四十截我也一块块捡回来拼。

      他恢复那幅处变不惊的随意笑容,坐回椅子上又起身直喘气。刚才那一架也让他激动起来了,那瓶G&T继续被冷落在手旁,不知道的还以为处理伤口是什么很新的美利坚综艺节目呢。

      我没说是谁给我打成这样的,他也没问,还有心情问我需不需要他帮忙给背上的伤上药。

      我用友善的笑容回复他:不用,我够得着。

      “打扰你美好的夜晚了。”我一边疼得差点龇牙咧嘴,一边还有心情调侃他,可能是意识到现在杀不了他于是自暴自弃。

      他买了完全不喝,我以“完全不在乎生或死更不在乎这酒谁买的”这般心态拿上开始喝——当然是重拿了一瓶。感受着喝进嘴里的苏打气泡,恍惚间回到烧烤玉米片和汽水味道的睡衣派对。

      冰块融化的很快,在舌尖激冲过一股清流,酒精取代奎宁水的糖浆甜味从喉咙烧到胃底部。

      荷尔·荷斯深了个懒腰,向后倒在蛋糕似的床垫上,双臂搭在脑后,沙色条纹样夹杂在金发里,整圈闪亮鬃毛般从耳后披散到肩胛附近。他的发色比我浅些,我捻着发尾想道。松垮垮的背心吊带掉下去了半边,布料被肌肉撑得鼓胀,男人躯干上大部分的伤疤都暴露无遗。15岁我或许会觉得有点酷,现在的我莫名幻痛。

      “……看的满意吗?”他抬起一边眉毛,现在倒不像只饥肠辘辘的野狼了;硬要比喻的话,草甸上打滚的一只慵懒美洲狮会更适合。

      我哑然失语,半是好笑半是恼怒地摇摇头。他的手段我还不熟悉吗?拐弯抹角,一下子调情、一下子玩笑,就是不肯走漏出一星半点有用的情报。我干脆移开视线低头看向手里的罐子。

      冰已几乎看不见了,只是拿在手上还觉得很凉,四五滴冷凝的水珠淌在握杯的指间。我开始出汗了,背上薄薄的一层直发凉。

      我扯了扯身上的的礼服,确定它不能继续穿了——它原本就不适合日常穿着,经过这番激烈的战斗今后怕是再也不能在“僵尸新娘”观影展外见到了。

      荷尔·荷斯从衣柜里左翻右翻,从抽屉底部拽出一件还四四方方装在透明袋子里的睡衣,没拆吊牌,或者说压根没开过封;材质很薄,持续使用性堪比口罩。

      我用很不解的眼光审视他,他随意地开口说总得备着件吧,万一衣服撕坏了怎么办。我选择不去想什么情况下还能把衣服撕了。

      我很不想在这里过夜。虽说“颂歌”作为自动操作型替身整晚负责监视都做得到,但要我和自己想解决却没解决掉的人共处一室、还是整晚……但我们都心照不宣地没提起血与杀的话题,仿佛萍水相逢平常不过的两人。

      我拉开百叶窗帘缝隙向下瞥,车灯把街上照得雪亮,两个男人在对面小餐馆门口小声说着什么,从手势来看情绪激动。

      夜色已浓,但并不平静。哪怕我有可住的地方的话,我也不会冒着撞上黑手党火拼的风险一个人回去,更不会把以泄露藏身之处为代价向荷尔·荷斯求助——说我疑神疑鬼吧,怎样都好。不过这些说起来都没有意义,毕竟我不仅没有现成的安全屋,也没有钱去住宾馆。毕竟谁参加宴会还想着带钱包?专门给侍者小费?SPW集团那边也没想过女伯爵开着晚宴还能招来国际警察吧。

      我揉着眉心试图缓和脾气:史比特瓦根集团那里的会合得延后、至少等我解决或搞明白乔伊·欧贝雷特的事之后;太多事没有头绪,而荷尔·荷斯已经开始讲那个“外面很冷留下来吧”的老笑话了……

      不是我想质疑你,“好先生”,我故意把这个称呼咬得很重,但你这张床难道不是为一个人睡设计的吗?

      他看了看我满脸的无辜,又看了看他的床,发挥精湛的演技对我无奈地摊开手:我不知道。也许是意大利的尺码差异。

      是你个哥特花窗的尺码差异。我在心里一万遍怼着他的额头用意大利人传统手势对他指指点点,但表面上还是笑眯眯仿佛气氛一派祥和。原来人愤怒的极点真的会笑出来。

      我可以在床中间放上枕头,他挑挑眉一脸下一秒要为自己的“正直与好心”举手指对上帝发誓的样子——如果那样的话我就要开始讲修女笑话了。所以在我还能忍住笑的时候,赶紧打断让他停下。

      不用,真的不用,你的豆袋沙发看起来很舒适。我诚恳地往回一步,回忆我们之间是怎么从恨不得掐死彼此(主要是我想掐死他)进化到讨论“今晚睡在哪”这样跨界的话题改变的。

      他看起来有点失望。我开始思考晚上趁他睡着暗杀他的可能性。

      懒人沙发很软,睡起来反而有些不适应——大部分归咎于我腰部的评价标准。

      但我睡得很不安生,仿佛成了颗被摘下来的椰子、被搬走的石块,颠簸、难挨。

      半梦半醒间额发间传来湿漉漉的触感,那感觉几乎是一个吻,一触即离。我来不及有所反应,在和沉重眼皮斗争中草草跌进梦境里。

      我梦到冰凉液体一滴滴落在我发顶。一个雨夜,却奇异地温暖;热意像绕在颈上的红毛线围巾、像拂过脸上的夏风,缠绕融进呼吸中,掺杂一点洗衣粉味道。

      松软的云在身下包裹着我……也许裹得太紧了,我动弹不得、没法翻身;挣扎的主意正要升起,我已准备好蹬腿反抗,刹那间禁锢我同时也托住我的一切都消失了,好似从高入云天的巨树上掉落——

      我把眼睛撑开一条缝,足够亚平宁半岛的阳光挤进来。眼前没有郁郁葱葱的大树、没有柔软洁白的云层,画框似的窗户照着小粒灰尘在半空飞旋,墙上挂着属于陌生面孔的海报——

      以及被晨辉勾勒出的背部轮廓。裸露的肌肉线条感觉比阳光更晃眼。

      ……啊?

      我抬起头,床尾旁是个漆成浅色的衣柜,是刚刚切开还未氧化的青涩苹果的颜色。抵着墙壁有把椅子,上面搭着有点眼熟的一件土黄背心。背对着我的男人正坐在床边从头上套黑色T恤。

      ……我明明记得我没在床上睡的……

      我浆糊一样的大脑边极速启动记忆恢复工程边在眼前景象冲击下空白。现在季节这里的气温才堪堪降到20℃下,这件短袖T恤衫倒是穿在街上倒是不违和。但他又开始穿那套熟悉的“工作套装”了。不远处我昨晚穿的拖鞋一只从床底下探出半个,一只还留在懒人沙发前。

      好了,我现在醒了,完全醒过来了。我心如死灰地把被我抱住的被子拽出来放到一边,依旧趴在床上,越过棉布床单的起伏连绵看着荷尔·荷斯蹬上那双后跟上带马刺的靴子、踩在地上走了两步,宽檐帽子略有点歪。他没转头,估计还是听到我起来的动静了。尽管如此,我还是作出一幅才从梦中醒来的模样。

      “……你还接了别的活?”刚睡醒张口发出的全是模糊不清的音节。我迷楞着眼睛,不知道他听懂没有,但他靠近了些,被凉爽的晨光柔和了轮廓。“继续睡吧。”他轻声说,生着枪茧的大手揉搓我的耳廓、离开耳垂时留下未能很快消退的痒。

      我照做了,睡意朦胧似的闭上眼,把脸埋在洁白被单中,开始在心里计数。

      一秒、两秒、三秒……

      门关上了,传来踩在石制阶梯下楼的脚步声。我没着急动身,继续耐心地等待: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又过了三十个数,我终于一下子睁开眼,眼底清明没有一丝困意。

      “颂歌,”我锐利地盯着大门,“跟上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柔情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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