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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渡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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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阿华怔愣地喃喃着,任凭酒溢出杯。他曾独自去看望过郭顺的母亲。
老媪有着和郭顺一样黝黑粗糙的脸,干树皮状的手紧抓着他的胳膊,浑浊的眼中射出骇人的光:
“官家不能和!”
她的丈夫,那个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她的大儿子,那个在村中颇有读书天赋的青年,她的女儿,那个刚出嫁的新娘子,全都死了,死在金人的铁骑下。
她只剩下郭顺。
现在郭顺也战死了,在一场必输的战役中,以一个拼尽全力依旧战败的小将领身份。
“家里穷,只能给他将就立个小土包。你要去看吗?”
老媪指着不远处的凸起。
阿华只是用这个家中分岔的毛笔,沾着难闻的墨,在凹凸不平的木板上,写下郭顺的名字。
他没有资格站在郭顺的墓前。
尽管他总是端着理中客的姿态,文绉绉地为官家的逃避披上合理的外衣,但是他知道,郭顺是对的。
是继续满纸太平治世的荒唐吗?
阿华突然想起了那位三呼过河的宗泽将军,郭顺崇敬之人。
真是有骨气的臣子。
他自己呢?
似乎刚入朝堂之时,就丧失了满腔热血与忠义,熟练地成为了掩饰悲剧的木偶。
阿华郑重而缓慢地木匣中捧出产自汴京的千金纸,提笔写下陌生的文字。
笔落千钧。
郭顺夸过他的字有风骨,但也骂他人只会阿谀奉承。
汴京啊......
那是他沦陷的故都,是他在几次落第前做的君臣相得的盛世梦。
郭顺的母亲,现在已经成为了仅凭仇恨而活的鬼魂。
干巴巴的老媪,燃烧着自己的生命去恨金人。这火焰灼烧着她的躯体,也支撑着她不要倒下。
恨,只有恨。
可惜她不知道,最可恨的,是安坐于龙椅之上的官家,是他这一帮谄媚的奸臣。
郭顺死后不知道第几日,他这只伥鬼,终于是不满现实了。
文死谏,武死战。
此番也算同归。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这终于也成为了他自己的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