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山海的星星》烟水袅袅

21、第 21 章

　　考完英语后，程芮有种虚脱的眩晕。
　　教室外的天色昏黄，像过度渲染色彩的老电影。

　　第一考场的学生不像其它考场，平时就因为学业压力太重，一个个苦大仇深得很。
　　因为明天还有一门综合要考，大部分人一考完就回去接着复习了。

　　程芮虽然给自己准备了蜂蜜水，但是考试过程根本没顾上喝。
　　英语卷子收了以后，她才慢吞吞拧开水瓶盖，小口地抿着略带甜味的水。

　　不知是低血糖还是紧张导致的，程芮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还没有考完，还不能放松啊……
　　程芮艰难地闭上眼，开始摸索着收拾桌面的零碎。

　　被她写到断油的签字笔沾着她掌心的汗，再次触摸时有种冰凉的粘腻感。
　　程芮拿起笔时微微地愣住了，过了好几秒她才想起包里有湿巾，就撕开一张湿巾擦拭笔筒。

　　对生活的很多细节，程芮有一种强迫式的干净。
　　她学习上的一丝不苟，也在方方面面显示出来。

　　她书包里的书要按照次序摆放，她的文具永远都有一份备用，书包和文具袋每个月要定期清洗，她不想看到一个意外的霉点。

　　因为略带洁癖的生活习惯，她呈现的感觉永远是干净冷清的。
　　而她疏离冷漠的性格强化了这种印象，常常不让人觉得生气，反而对她产生特别的偏爱。

　　程芮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尽管表面看不出痕迹，身体里的每个细胞却都像在跳跃。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程芮。”

　　程芮抬起头来，看到贺言站在自己的桌边。
　　他单肩背着包，校服外套抓在手里。
　　他的头发平时都是服服帖帖的，现在却不知怎么被他揉得乱七八糟。
　　程芮猜测为应付这三场考试，他也是费了很大力气。

　　“嗯？”程芮反问了一声，她抬眼的时候有种乖巧的迷蒙。
　　可只是一瞬间，她又飞快地垂下眼帘，再次恢复成那个冷淡的程芮。

　　贺言的表情有点犹豫。
　　程芮把水杯拧好放进书包后，他才开口道：“明天你有空吗？”

　　程芮有点迷惑：“明天没空啊，明天要考试。”

　　贺言笑了笑：“不是上午就考完了嘛，我问你下午有没有事？”

　　考完试要干什么？
　　按程芮的习惯，一般是回去吃王梅做的一顿大餐，然后去补课班上课，为下一次考试做准备。

　　但是补课班这周日停课，所以程芮的惯常行程就被打乱了。

　　这时程芮注意到，第一考场里还有几个人没走，其中就包括宋泽温欣等人。
　　他们好像约好了似的，一边互相说着话，一边留意看着他们这边的动静，都很好奇贺言要对她说什么。

　　贺言接着说：“我明天过生日，预备举办一个生日party，想邀请你来。”

　　程芮实在是很意外的。

　　虽然她从初中就认识贺言了，但跟他的关系一直说不上好。
　　因为学习的缘故，他们的确是经常见面，可程芮跟他没有私下往来。
　　程芮每次考试都要拿第一的，谁没事叫她出去玩，那就是打扰她的学习进程。
　　这种情况下，程芮三年多也没参加过几次同学活动。

　　贺言过了这么多次生日也没叫她，怎么就想起这次叫她去了？
　　程芮觉得有点突然。

　　贺言看到她犹豫，以为她是不想去，追问一句：“你有别的安排了吗？”

　　程芮摇了摇头：“没有。”
　　其实于情于理，别人过生日邀请自己，程芮没有理由说不去的。
　　而贺言挑的这个时间也正好，考试结束后的聚会聊天，听起来也是个很好的解压方式。

　　程芮就笑了笑：“我是没什么安排，可是这里这么多人，你不是只请我一个吧？”
　　她用眼神扫了扫站在附近的温欣等人，他们早就旁听到了二人的谈话，程芮的话正好给了他们一个台阶。

　　既然程芮答应了，贺言也放心地给了肯定答复：“肯定大家都请啊，这不一个个问过去嘛！”

　　对程芮的主动邀请，温欣表现得很开心，她凑过来笑着说：“虽然大家都请，还是先请了程芮，我们都是附带的。“

　　贺言转头看着温欣：“大家都是相熟的同学，程芮比较难请才先问她的。”

　　温欣吐了吐舌头，笑着道：“我开玩笑的，这么认真？”

　　贺言看向程芮：“那就说好了，明天晚上六点，在裕华酒店9楼，可以吧？”
　　程芮点了点头。

　　宋泽走上前来问贺言：“我刚好有几瓶葡萄酒，到时候要不要带过去喝点？”

　　温欣蹙着眉说：“啊，喝什么酒啊，我不会喝酒。”

　　贺言看了她一眼说：“你别喝，我们喝。”
　　他把校服甩在肩膀上，对着宋泽点了点头，“一起带来。”

　　程芮没说话，她觉得贺言刚才的动作有点像秦许。

　　秦许最近常常魂不守舍的，身边的人都看得出来。
　　对秦兵的粗暴言语，他都没有反驳的专注了。
　　许兰还以为儿子上次被打出毛病了，反复地问他要不要再去检查。

　　焦祖等人就嘲笑他害相思病。

　　虽然事实正是如此，但是秦许明白他们这么说只是打趣，也就没有制止。

　　周日的最后一场考试，秦许又是第一个交卷的。
　　然后他就来到了操场的树荫下，一边吃糖一边等着第一考场的考试结束。

　　焦祖等人交了卷子到处找不到他，等找到他的时候第一考场的考试也结束了。
　　从崇理楼里走出来的学生渐渐变多，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正午的日光有种发狠的灼热，照得秦许的后背像火一样烫。
　　秦许看到江思雨跑进了第一考场，不久后就跟程芮和温欣一起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可能是天气太热了，程芮没有穿校服，她上身穿着一件浅绿翻领的白T恤。
　　分明简单至极的款式，穿在她身上却有一种典雅的美。

　　秦许眼里都没有看到另外两个人。
　　他甚至没有留意到焦祖和丁洪都走了过来。

　　丁洪先拍了一下秦许的后背，“嗬”了一声：“秦许，你站在这多久了，后背这么烫！”
　　秦许回过神来，他在五十米开外望程芮，她根本就注意不到他。

　　丁洪随着秦许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密密麻麻的学生人头，他四下里张望了一下，问秦许：“不是，老许，你到底在这里看什么呢？”

　　焦祖把书包往肩上颠了颠，一脸揶揄地笑：“强哥当然是在看程姐啦，这都不懂？”

　　秦许白了焦祖一眼，迈步向校门口走：“说屁呢？”

　　焦祖追上来笑着说：“上海滩没看过啊？许文强，冯程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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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芮跟秦许之间的关系，渐渐成了一个不能聊的禁区。
　　秦许住院这件事，程芮是重要参与者，两个人在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本来众人免不了要问很多。
　　但是一场谣言和秦许对此的反应，让大家都不约而同保持了沉默。

　　秦许的反应好像生怕跟程芮扯上什么关系似的。
　　而程芮在这件事之后，也表现得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们在学校几乎不来往，两个人迎面撞上了连话都没有。
　　而秦许从来不是多话的人，焦祖把嘴皮子磨破了，也没从他那里套出任何消息。

　　焦祖把手臂搭在秦许胳膊上问他：“强哥，考完了，要不要去开黑？”
　　秦许骂他：“谁他妈是你强哥？”把他的胳膊撂了下去。

　　焦祖直起身说：“不是你这几天怎么火气这么大？玩笑都开不起？”

　　丁洪却帮秦许解了围：“行了你别说了，你看他脸都是青的，肯定昨晚没睡好呗。”

　　秦许也是没怎么睡好，趁机说：“我就不去网吧了，先回去补一觉，睡好了晚上找你们。”挥着手就走了。

　　焦祖在后面撇嘴：“哼，我看他就是不正常。”一出考场就跑得不见人影，也不跟他们聊天，都不知道他在干嘛。

　　秦许没有回家，拐到了许兰上班那里吃了一顿饭，然后在许兰的休息室里，一口气睡到了晚上六点。

　　许兰给儿子把打来的饭放在桌上，秦许吃了两口没什么胃口，就从包里翻出来一个笔记本，无所事事地在上面写写画画。

　　裕华酒店的9楼，ktv吵得程芮的耳膜都快炸了。
　　程芮不是会唱歌的那类人，只能听着贺言跟温欣两个人对唱。Party里陆续有些别的熟识面孔出现，程芮跟他们打了个招呼，默默地捡桌上的零食吃。

　　过了一会儿有人叫程芮过去打扑克牌，程芮打了两场觉得没什么兴致，就把牌给了别人。
　　刚一下场，贺言却把麦克风递到了程芮的面前。

　　ktv里在放林俊杰的被风吹过的夏天，家喻户晓的那首甜蜜情歌，连程芮这样的也会唱两句，程芮就接过麦克风唱了两句。
　　不想到了两个人和声的时候，周围响起一阵吹口哨的喝彩声。

　　那声音里含着些别有用心的起哄，程芮就转头看向贺言。
　　这时她看见了贺言望着自己的眼神，那里面包含着一种明亮的渴望。

　　程芮的心急速地跳了一下，然后她就顺理成章地跑调了。
　　那怎么都找不回来的调好像一种暗示，程芮越着急越跟不上节奏。

　　在第二段反复尝试无果后，她连忙把麦克风递给了旁边的温欣。
　　温欣是流行乐的高手，一开口就跟上了旋律。动听的男女合音再次响起来时，程芮觉得心里轻松多了。

　　程芮感觉自己的脸有点发红，借口上厕所从包厢里走了出去，在洗手间洗了把脸。
　　清水沾湿了她额角的碎发，程芮用袖口轻轻地擦拭着。

　　再次回到包厢门口的时候，程芮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欢呼声和赞叹声。

　　其实程芮并没有什么庆祝的心情，从小到大，她的生日也从不是以这种方式获得庆祝。
　　程芮过生日的时候，王梅通常会带她去书店，或是带她去餐厅吃饭，有一次她还买了票陪她去博物馆看展。

　　但不管是哪一种庆祝，都是安静的文艺的。
　　不会像贺言的生日会这样，搞得这么热闹而嘈杂。

　　包厢里面虽然人很多，那一方天地却好像不属于自己。
　　程芮突然就不想再进去了，她的手放在门把手上，进退两难地犹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