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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九石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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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白猫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方才那场混战引来了一个女孩。踹了两脚笼子发现猫狗根本没消停后,女孩就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了。没过多久,她领进来了一个带着装备的男孩——一手牵着一只黑背,另一手一根细长竹条。
那只黑背又高又壮,牙尖嘴吻长,看上去一口便能将男孩拿着铁链的手咬下来。但它亲密地贴着男孩的腿,很乖很温顺,尾巴在身后左摇右摆,一副憨厚的样子。
男孩和黑背的到来让笼内动物们安分了不少,除了那只被踩了尾巴的柴犬。
柴犬像是仍没消气,满笼子追着橘猫咬。橘猫左闪右躲的,圆滚滚的身子丁零当啷又撞上几只猫猫狗狗。
眼看着刚安分的笼子又要打起来,男孩走上前,“吱呀”一声把笼子上的铁丝网盖门打开了一半。黑背灵活的钻进去,大吼了一声以后咬向柴犬。柴犬躲闪不及,后腿一下被黑背的大嘴咬住。
凄厉的悲鸣顿时响彻整个房间,柴犬呜咽着扭头要咬黑背,却被要有准备的男孩一竹条抽到了嘴上——男孩打开了笼子侧上方的一个小铁丝盖,刚好够他手抓着竹条探进去。柴犬每每回头,男孩便扬手将竹条抽在柴犬身上。
竹条在他手里很灵活,一下两下抽的啪啪作响。
像撒泼耍赖满地乱扭的成年。成光想。
男孩和黑背配合的很好,前后夹击下,柴犬很快就败下阵来。它趴在地上呜呜咽咽的,不再反击,身子大幅度地发着抖。男孩又抽了两下后收回手,撅嘴吹了声短哨,重新打开了小铁丝网门。
黑背在听到哨声时就抬起了头,门刚一开,它便灵活地拖着柴犬钻了出去。
柴犬腿上两排血窟窿。狗毛和血腥味一并飘在空气中,刺激着动物们的神经。
一场闹剧到此基本结束。方才柴犬挨打时其它动物四散奔逃到各个角落里缩着,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这会儿黑背出去了,笼子里的动物也没敢上蹿下跳,小心翼翼的,带着警惕挪来挪去。
对白猫其实是件好事,因为它还没恢复行动能力,这些动物安安分分的就不会踩到它。
于是一直到它恢复体力能站起来了,它也没挨踩,也没有动物乱靠近它,除了那只橘猫。
大脸橘猫不知道对白猫有什么执念,总在它周围打转,时不时用脸拱拱白猫的爪子,似乎想让白猫站起来。而当白猫真的站起来时,它又像受了什么巨大的惊吓,三步两步跑开了。
闲的。成光无奈地想。
白猫没理这一惊一乍的橘猫,只跛着脚一摇一摆地走到笼子边缘——一处面向着门的空地上坐了下来。它抬起前爪轻轻拍了拍笼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扇房门。拳头那么大的锁悬在头顶上方,被拍的一晃一晃的。
也不知盯了多久才终于等到了门开。来人背着光,慢悠悠地走到笼子前,然后蹲了下来。
是一个慈眉善目,发如银丝的婆婆。
从婆婆进门起,成光就明显感到内心涌上了一股激烈的情绪——惊恐中夹杂着愤怒。
行了,这应该就是猫狗贩子。
“就是你闹事啦?”笼子前的婆婆弯着眼睛,普通话里带着软软的口音。她的目光越过一众猫猫狗狗,落在趴着喘气的柴犬身上。柴犬对上她的眼睛,瑟缩了一下,喉间溢出几声呜咽。
“一水——”婆婆扶着笼子慢慢站起来,拖长音调冲外面唤了一声。
“来了婆婆!”脚步噔噔噔地由远及近。几秒后,先前牵黑背的男孩出现在门口。
“等会收肉的人来,你牵这个,还有隔壁屋大狗笼里那个最大只的,金黄色的那只长毛狗一起去交货。跟三木一起去,叫她嘴巴利索一点,价说高一点,知不知道?”
“三木在看着那个新来的。”一水瞥了一眼笼子,然后低下头,手背在了身后,像犯错的学生,“人都回来了。”
“那叫二水去。再去叫赵叔来,这小猫小狗不绑还是不行呐。”婆婆往门外走,路过一水的时候揉了揉他的头,“关过小屋了没有?”
“关过了。三木还把灯关了。”
“好。”婆婆点了点头,显得更慈祥,“这个长得好,看着年纪也好,婆婆得好好卖。”
“嗯。”一水勾住自己的手指捏了捏,指尖连着骨节都发白。
婆婆再次满意地点点头,走出两步以后又想起什么:
“记得叫二水卖之前灌水哦。管子往嘴巴塞深一点,多灌些。”
她的语气平常的像在拉家常。成光看着她的身影不疾不徐地消失,只觉得凉意从脊椎一路窜进颅内,激的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
“让你哭,让你蹬我!”
“衣服!衣服!把他的衣服脱下来给我穿!”
“凭什么给你!谁拿到就是谁的!”
男孩蜷在墙角被一群孩子围着,左手蓝色的的袖子已经被撕扯下去。
“呦!一条袖子,刚好给六土!”
“去你妈的。”一个只有一条胳膊的男孩挥着断臂,狠狠地啐了一口,“留着给你自己当裹尸布吧!”
十好几个健全或不健全的孩子扭打在一起,还有十来个不愿混在其中的,安安静静地靠着墙,像笼子里的小兽。
疼痛不断从身上各处传来,但傅执宥眉头都没皱一下。他看着这些缺胳膊瘸腿满嘴脏话的孩子,又一次确定了自己的判断。
人贩子窝。
“诶呀,怎么都这么开心?”
声音从门口传来,孩子们齐刷刷的回头,看着婆婆背着手,笑眯眯地向他们走过来。
“在欺负新朋友?”
不大的声音传到孩子们耳朵里,孩子们顿时安静,一个个局促地站好,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易碎惊恐。
“今天的。”婆婆像准备了什么惊喜一样,从背后拿出一个饼干盒举在身前,“崽崽们来排好上交。”
饼干盒掀开,里面没有香甜可口的饼干。孩子们自动排好了一条歪七扭八的队,挨个走到盒子前,从身上各处摸出几把散钱放进盒子里。每放一个婆婆便点一下头,偶尔出声夸上一句:
“二火今天不错。”
“八水真聪明,婆婆一教完就懂事了。”
轮到一个没了双腿的孩子时,孩子用手撑着自己走到婆婆面前,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鼓鼓的大皮夹。
“不亏婆婆给你取的好名字,七金!真争气!”婆婆顿时乐弯了眼睛,“好孩子,今晚可以早点睡。”
此言一出,不少孩子都看向七金,眼里满是艳羡。
等到钱都交完了,婆婆盖上饼干盒,然后清了清嗓子,嘴里噼里啪啦报出一串名字。
“晚上练完就出去。不够不许回来。”婆婆说。
被念了名字的孩子低下头,拼命眨着眼睛不敢让眼泪落下来。婆婆没再理这边的孩子。她抬脚走向墙角,蹲在了蜷缩着的蓝衣男孩身前。
男孩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尽是深深浅浅的抓痕和擦伤。他抱着脑袋蜷在地上,边哭边发抖,脸上身上滚满了地上和墙上的灰尘。
“啊呀,崽崽。”婆婆把男孩拉起来,慈爱地拨开男孩的手,抹掉他的眼泪,“不哭啦崽崽,哭成小花猫啦。”
男孩一边哽噎一边挣扎着站起来。他腿脚发软,借着婆婆的力气才勉强站稳。婆婆揉了揉他的脑袋,温声细语:
“崽崽乖,婆婆以后叫你九石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