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却巫山》或弋

3、九石3

　　“那就当我没看懂他的口型，反正我听不见。——豆汁

　　等周围景色再稳定下来时，成光已经痛的快厥过去了。方才失明的那一会，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空间在扭曲。它自己扭还不够，还带上了他一起。成光只觉得身子都给拧断了，有双无形的手像揉橡皮泥一样把他搓圆捏扁，揉到他骨血尽碎后再把他塞进了什么容器里，折腾到他半死不活才停了下来。
　　脏话像弹幕一样的哗啦啦地从成光心里飘过，他咬牙缓了好半天，才勉强在头晕目眩里睁开眼。
　　入目先是一双沾上脏污的白色毛爪子，然后是一张堪比印度飞饼的橘色大猫脸。圆脸橘猫瞪着对褐色圆眼睛往成光眼前凑，成光吓了一跳，想躲开却发现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搞什么。成光艰难的将头抬起来一点，酸软感这时顺着脊柱一路向上爬，酸的他支不住脑袋，没两秒就软了下去。
　　面前的橘猫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拱了拱那双白爪子，成光迟缓地接收到一点触感。他愣了愣，难以置信地转了转眼睛，看到了一堆各式各样的猫猫狗狗。
　　再看回橘猫，他从那对玻璃球一样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一只白猫。
　　成光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易主了?
　　成年和傅执宥下落不明，不知道被冲到哪儿去了，他在这易主易到一只动不了的猫身上，对面一只大圆脸蠢橘猫？
　　他透过原主的眼睛瞪着眼前的橘猫，橘猫也瞪着他，还张了张口。
　　猫也欲言又止吗？他正疑惑，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什么。
　　到目前为止，不论是自己发出的声音还是别人发出的声音，他还一点都没听到过。
　　真是走大运了。成光在心里怒笑两声。这主儿竟然是个连声音也听不见的。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心平气和深呼吸。
　　没事，没事，比这更难的傅执宥也带他们遇到过。这会儿起码他活着，活着就没事。
　　自我安慰好一会儿以后成光终于平复下来。他重新睁开眼，一边等着身上的酸胀感褪去，一边一遍遍的环顾四周。
　　一个很昏暗的小屋子，一个很大的铁笼，猫猫狗狗也没分类，全都关在铁笼里。
　　傅执宥难道也易主了吗？成光皱了皱眉。可是一个记忆里只有一个主人，也只有记忆的主人才会易主。
　　易主，即外来者被强行带入该主人曾经的记忆里，看电影一样过一遍原主曾经历过的事。不是什么难事，但过程危险——闯入者会与原主通感共情，强行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就像成光这样。
　　成光头疼地挨个打量笼里的猫猫狗狗，很快排除了成年和傅执宥在这的可能性。
　　怪事，那傅执宥和成年去哪了？那个蓝衣男孩又去哪了？
　　况且，明明那个蓝衣男孩才是这些记忆的主人不是吗？
　　进入鬼的记忆，完全是凭鬼主动将人拉进来。虽然鬼在世上游荡，只要不被逮到不被打散，就算时间再久都不会消散，但同时鬼的力量也不会提高。
　　如果一个鬼想要变得更强，那么它只有将人或其他鬼拖进自己的记忆空间里，在它的领域内将其绞杀，然后吞噬掉人或鬼的魂魄，才能提升自己的能力。
　　进入鬼的记忆后通常会被定义为闯入者。闯入者所处的记忆场景不会轻易更变，因为转换一次记忆场景对鬼有很大的消耗，并且也不利于鬼对魂魄的捕捉——记忆空间具有很强的排外性，场景转换的时候，扭曲的空间极容易将人连着魂魄一起撕碎。
　　多数情况下，空间转换都是鬼用来保命的好方法。但这也有限制——如果闯入者与原主挨的很近，那么记忆出于对主人的保护，就不会轻易转换场景，否则很有可能误伤到主人。
　　强行转换风险很大，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就刚刚蓝衣少年与成光和傅执宥的位置来说，这么一个转换下来，他受的伤可能更重。
　　没有蠢逼会这么干的。成光心想。除非这鬼真的蠢到没边儿了，或者这转换是另一个鬼发起的。
　　两只鬼和平共处一个空间，其中一只还是非人类，这也太闻所未闻了吧。
　　成光凝神，又一次尝试感应傅执宥和成年的位置。无奈他和傅执宥离太远了，甚至可能都不在一个领域内，实在是感应不上。成光认命地泄了气，祈祷他运气能好一点，一会儿能和傅执宥碰上。
　　原主的感觉一点不差地递送给成光。成光想象自己的脑袋此时是颗核桃，正被卡在核桃夹的卡槽里，然后啪一声被夹爆。
　　剧烈的疼痛感让白猫的身子抽搐了几下，面前的橘猫被它吓了一跳，刷拉一下退了好几步。这一退踩到了旁边一只柴犬的尾巴，柴犬一下跳了八丈高，张嘴就开始满地乱咬。笼子里顿时猫飞狗跳，混战中白猫还被踩了几脚。
　　和白猫痛感的成光心如死灰。
　　……谁来管管我的死活啊？
　　——
　　还是没感应上。傅执宥在脑袋里又试了一次，仍没有感应到成光成年的位置。
　　他恢复视觉以后就到了这个小房间里。房间很小，目测就七八平方，连个窗也没有。房间里没有家具，只有房顶上悬着一个老旧的灯泡，照出的光昏昏暗暗的。
　　“别东张西望的，别乱动！”身后传出一声稚嫩但恶狠狠的童声。背后冷不防地挨了一记猛踹，傅执宥被踹翻在地，看到了一双不属于自己的脏兮兮的小手。
　　这只鬼的精神力属实不弱，扭完一次空间后还能易主，还易到了他傅执宥头上。
　　傅执宥淡漠地透过原主的眼睛看向那个踹人的男孩，男孩皱着眉毛瞪着眼睛，扬手又是一个耳光掴上来。“啪”的一声响，左脸登时痛的发麻。这男孩看着年纪不大，打人的力气还真不小。
　　其实傅执宥可以把自己从易主里抽出来。虽然这鬼的精神力强，但对于傅执宥而言，强行剥离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但是现下成光成年不在。
　　傅执宥又想起窗帘后面，伏在少年肩头的白猫。
　　这个记忆中有两只鬼。不出意外的话，成光或者成年，总有一个已经对上了另一只鬼，而且极有可能也易主了。
　　这两只鬼的羁绊很强，而他现在感应不到成光和成年。如果他这边强行挣出来伤了这边的原主，保不齐那边会做出点什么。
　　先找到人再说。傅执宥凝了凝神，抽出一点精神力，凝了条扁扁的小蛇，偷摸从门缝里钻了出去。这事儿刚做完，傅执宥忽地感觉到一股陌生的情绪涌上心头。
　　无缘无故挨了打，还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原主早就眼泪摇摇欲坠，心里也是一阵一阵的往上泛着委屈和害怕。这些情绪一点不少地传给傅执宥。傅执宥扬了扬眉，只觉得有几分新奇。
　　害怕和委屈这两种情绪在他这早就跟消失了一样，印象里他从来没在哪出现过这俩情绪。
　　也可能有过吧，他活的时间太久，已经不记得了。
　　打人的男孩正在旁边烦闷地用脚踢墙，似乎比蓝衣男孩还急着出去。踢了几脚后，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了点声音，闹哄哄的。门“咔”一声被拧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孩子探了个头进来，张口就冲着门内大骂：
　　“你妈的还不出来？在里面干什么你要跟他生孩子啊？！狗笼打起来了快来帮忙！死一只晚上谁都别想好！”
　　“老妖婆叫我守着的！叫我看好别让他跑了等她回来！”
　　“你驴啊？”女孩冲他翻了个大白眼，“你不会把门锁起来把他锁住？滚出来！”
　　男孩看看蓝衣男孩又看看女孩，来回几次后他抬起手指着蓝衣男孩，凶狠道:
　　“最好别闹！”
　　说完他就在女孩的骂声里跑出门。女孩尖声冲着他背影又骂了好几句才消停。骂完后女孩没有马上走，她再次把脑袋探进房间，盯着蓝衣男孩看了好半天，缓缓地冲着他眨了眨眼，然后“呼”一下关上了门。
　　“吧嗒”一声，房里的灯也灭了。

作者有话说

　　周末愉快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