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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贴贴 ...

  •   随着一声巨响,郁郁葱葱的巨木轰然倒地,吆喝声此起彼伏,辛勤地劳作着。比邻的地方,另一棵树木紧跟着缓缓倒下。
      “好!先放着吧,大家先去吃饭!”
      随着年轻领头的一声通告,机械声慢慢消停下来。
      火辣的日光照在伐木场上,工人们领到盒饭后,连流动餐厅都坐不住,纷纷走进林荫里躲避烈日。
      领头见人人都躲进林子里,一一叮嘱了别乱丢垃圾,便和几个叔辈坐到一起,囫囵吃起来。
      “哎这些兔崽子,一点儿苦都吃不了。还是我们工头好样的,年纪轻轻就能吃苦耐劳。”
      说话的人壮硕的体魄打横长,一身木工标准行头,一开口就喷米饭。
      “就好像前几天,这头才说被车撞了,那头还惦记着伐木场的规划,甲方那边都对他赞不绝口啊!”
      提到“撞车”二字时,年轻的工头不禁轻咳几声。
      “吴叔说笑了,我没什么事。就是被车子轻轻擦了一下。”
      “哎我们小陆啊,就是这么谦虚!”
      陆谨挥手摇头,差点没噎着。
      一群饭友工作无聊,最喜欢一边吃饭一边互相吹嘘,一解漫长的苦力劳动带来的,□□和心灵上的压力。
      休息时间总是过得快,一群人用完午饭还没坐上一会儿,又到了接着工作的时候,纷纷不舍地准备干活。
      这时,负责看守管理站的黑瘦小年轻跑了过来。
      “头,头!”
      “怎么了?”陆谨应着,示意其他的先回去。
      黑瘦小年轻:“有个人来找你,在棚里等着呢。”
      陆谨看了看表,皱了眉:“怎么这个时候找?谁阿?”
      黑瘦小年轻:“我……我忘了问……”
      怕工头责备,他接着解释,
      “那个人打扮得挺体面的,我光看着就发了懵了……所以只问他说了是找您,就赶紧出来了……”
      见工头还在犹豫,小年轻又再催促,
      “您就去看看吧,上次太子爷来这儿发了好大的脾气,这人一看就是大牌儿,别又让我给惹急了……”
      陆谨眉头皱得更紧了些:“行了,那你帮我过去跟吴叔他们说我很快回来,说完在棚外等着就行了。”
      黑瘦小年轻:“好好好好!”
      交代完,陆谨急忙小跑着往铁棚去,一路皱着眉。
      他想起来刚才提到的,甲方太子爷来发了一通火的事。
      关于那片自然林,他不过是上去公司问了问,可之后连着两、三个礼拜,公司都不断有不同层面的人打电话来问询。
      他们有的举例论证,很不客气跟他说那是已购地段,有的则是好声好气让他对那个地段多做些调查,有的干脆一来电话就对他骂脏话……
      接着甲方太子爷就亲子下来骂了人,把工人不当人骂。
      好在是几个老成的长辈被叫进棚里挨骂,连他这个有领头包袱的人都要听不入耳,要是换了个年轻气盛的新人在,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到底他只是想讨个“砍”或“不砍”的说法,却不料会引发这些。
      高叔跟他说,这公司里面可能搞内讧,让他凡事“嗯嗯哦哦”过去就行了。
      可再怎么清心,也抵不过一天几通电话打进来。
      走到管理站门口,看着棚门,他深吸了口气。
      不知道今天这尊会是何方神圣,还指明只要他一人去,要是个嘴臭的,他一个人能扛得住吗?
      他忐忐忑忑地走进铁棚,就见一个身着灰色修身正装的年轻人站正在角落风扇口,一动不动吹着风。
      风扇嗡嗡的声音让他更烦闷起来。
      他谨慎打招呼:“您好,听说您找我。”
      “诶?你来啦!”
      灰色正装的人听到人来了,还站在风扇面前不动,确实像小年轻说的那样“大牌”,不过听那说话的声音倒是挺高兴,
      “我们昨天还煲电话粥呢,怎么今天就用起敬语来啦?!”
      “昨天?”陆谨疑问,“您是?”
      “我呀我呀!”
      那人这才转过身来,充满少年气的模样,孩童般不拘小节的笑容,笑出了恶作剧的味道。
      “靳严?!”陆谨喜胜于惊,“你怎么在这里?”
      既不是公司的大牌,又是自己熟悉的人,他的心情从谷底反弹。
      靳严:“我就在附近办公呢,想着你之前说的工地就在这儿附近,就走过来看看你呗,回头还要回去的,”
      说完他又面向风扇去,
      靳严:“哎这天气……老热了,我又没办法脱了这衣服。”
      陆谨:“怎么不能脱了?”
      陆谨好笑着走到靳严跟前。
      靳严扯开领子让风往里灌:“今天早上闹钟响了打算再睡五分钟,一闭眼一睁眼妈二半小时过去了,赶紧胡乱穿了衣服上班,结果外套和里面的扣子都卡住了,脱不掉还弄得我一早上硌得慌。”
      说着他又笑呵呵道,
      “我跟你说啊,今儿早上几个领导都在,全都热得脱了外套,就我一个西装笔挺灰黢黢地站在里头,别提多显眼了!诶?我突然来找你,打扰到你了吧?看把你吓的都认不出我来了。”
      陆谨:“当然不会打扰!只是上次离开你家后,我们就只有聊电话,你要是先打电话来,我一定能认出来。”
      说来,他也不清楚两个人是怎么开始常常通电话的。
      最初是靳严来道歉,要约他吃饭补偿,可惜这几个星期来,公司里头乱七八糟,他就一直没有找到时间。
      后来聊著聊著,就聊到别的地方去了,没想到聊了这么久。
      每次通话,靳严总会随口就能妙语连珠,时不时吐槽其自己或是其倒霉的生活,而他只是在电话的另一头静静听着。
      但就是这样的“单方面聊天”,成了每天必须进行的作息。
      想着,他觉得自己该改改老毛病,对靳严热情点,于是主动请缨:
      “你纽扣哪里卡住啦?我帮你解开吧。”
      却见靳严紧紧咬住了下唇,双手握拳,浑身都在使劲。
      以为对方不愿意,陆谨还没维持几秒的勇敢马上消散:“对不起,是我唐突了,你要是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靳严快快摆手,“但我不知道卡在哪里了,你先……”
      他张开双臂,
      “……给我检查检查!”
      陆谨不疑有他:“嗯,好的。”
      随着陆谨接近,一阵热气在二人之间氤氲升温,当他把手指伸进灰色外套与白色衬衣之间,更叫本就心猿意马的人儿更燥热难耐。
      “唔!”
      靳严喃得陆谨手指一缩。
      陆谨急切::“怎么了?弄疼你了吗?”
      “噗咳咳咳……”靳严努力抑制咳嗽,以及咳嗽以外的东西,“没事没事,刚刚好,就是……想咳嗽,你继续。”
      陆谨喏喏点头:“哦。”
      他继续解衣扣。
      “阿……对了,咳咳……”
      靳严沙着声音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不知从哪里撕下来的纸,上面写了一串数字,
      “上次你不是说,我的号码你打不进来吗?我就去换了一个,这个我新号码,以后你也可以给我打电话了。”
      “嗯,好啊。”
      陆谨把纸条揣进兜里,继续认真看扣子,他问,
      “查出是什么问题打不进了吗?”
      靳严:“通信商那边说有可能是芯片跟手机不匹配,所以我是去他们营业厅,连手机一起买的电话卡,这样他们就不能再抵赖了,嘿嘿。”
      “哦,那真好。”
      陆谨敷衍地回答着,他帮助得太过认真,以至于没有发现,被他帮助着的人儿越来越浮躁,
      “噢……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你介不介意我拉扯你的衣服?”
      靳严:“没关系,拉坏了算我的。”
      陆谨:“好,那你站好了。”
      靳严:“我一直都站得……唔!”
      陆谨说拉就使劲一拉,歪着脖子贴到靳严肩窝处往里头看。
      靳严一个不防,唇鼻直接撞到了陆谨臂膀处,富有弹性的肌肉上的汗渍,沾到他的鼻口的人中,浓烈的,陆谨独有的气息,顷刻间占据鼻腔。
      有那么一刻,他的双眼一片空洞。
      这样的情况大约维持了五分钟,陆谨终于解开了外套和衬衫之间所有的的羁绊,只剩下衬衫里头的内乱了。
      陆谨:“好了,接下来的,你应该可以自己处理了。”
      他抬头,就见靳严正呆呆地看着他,
      “怎么了?”
      “嗯?哦!”靳严空洞的眼神眨眼间消散,“我知道了,你……出来那么久,不会挨骂吧?”
      陆谨温吞一笑:“别担心,我是这里的领头,回头请大家吃个饭,道个歉就好了。”
      “哦……”靳严点点头,忽而想起来,“诶小陆,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呗,把一直说的一顿饭补上!”
      “这么久了还记着呀?”
      陆谨说着,不好意思别开头,转而他看看手表,
      “不过今晚……时间上我说不准。”
      靳严:“几点都可以,主要是我待会儿开完会就自由了,时间很宽松,到时候我找家时间没咬那么紧的地方,等你。”
      陆谨有一丝犹豫,后心中暗自骂自己一句“放开点!”
      陆谨:“行,今晚我下班了给你电话。”

      当晚。
      当陆谨目送最后一车木材出场的时候,看看手表,已经快九点了。
      “头儿,这日子真不能这么活过下去,以前都没试过那么多加班的日子的!”
      “辛苦了,”陆谨拍拍来人胳膊,“只是老练的技工退休了几个,新的又跟不上速度,人手我尽量安排。”
      “工头,您知道我们不是针对您,要不是念着大家一场兄弟,哪还那么跟您说啊?!可连着几个星期了,要再这么下去老婆都要跟人跑了,我们只能撂挑子不干了!”
      一人说不干,四周的听见,有意见、没意见的通通围了上来附和。
      叔辈的几个老人物看见热闹,赶紧都凑了过来。
      陆谨:“这次单子大,油水多,兄弟们便辛苦一点,加班都是打点算的加班费,多劳多得。”
      “这是安慰我们呢,还是安慰头您自己啊?”
      来人说话愈发不客气,
      “我们听说了,公司那边老是下压,你们只好妥协。可怎么说都是苦力活,再怎么压,我们的体力也是有限的啊!”
      陆谨再劝了几句,几个叔辈的老人物及时赶了上来,他们发声针对几个起头的呵斥,软硬兼施,软磨硬泡,良久,终于把工人们都送了回去。
      等工人走了,高叔特意把小陆拉到一边。
      高叔:“小陆啊,你不用对这些粗人客气,他们头脑啊(说着还指指自己脑袋),很简单的,呵斥几句请吃饭就行了,你跟大家处的好,平日里的感情在,吆喝两声就能站住脚了。”
      陆谨忧心忡忡点下头:“嗯,知道了,高叔,谢谢您。”
      看陆谨腼腆地笑了,高叔疼爱地扶了扶陆谨的后背:“这还谢什么,你啊,就是太含蓄,在我们这些大老爷们面前总是太文气。”
      他道,
      “你有这个做事的能力,不用谦虚,大家也是相信你,才愿意跟着你。你那天,木材晚了出去那晚,不是挺有魄力的嘛?”
      陆谨颓然发窘:“那天的事您就别提了,我一时心急,语气不好,太丢人了,回头还得跟他们解释才行……”
      “你看你,又来了,给自己点儿信心!”
      高叔鼓励,
      “记住自己是怎么做上工头的,并且记住你才是工头,别看那些大老爷们发发难,你就给他们糖吃……”
      高叔边给陆谨说教,两人边走出工地,还详细拿了几个刺儿头做例子,几个一起走的叔辈有些附和,有些直爽的,还直接说要替陆谨整整谁,说着说着就扯起了嘴皮子,有说有笑起来。
      “……行了。”
      走到林场口,高叔摆摆手,
      “我看你这几天有些走神,都是在想公司的事吧?我跟你说,太子爷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这么些日子了你还不懂那太子爷什么心性吗?他就是急了发发难,事情过了他就不记得的了,傻小子一个,是不?”
      陆谨却皱了眉:“兄弟们也不能白吃苦,过几天我……”
      他想说上公司一趟,跟公司协商,却怕说出来让高叔担忧,不如自己一个人上去看看,有什么事也不会牵涉到别人。
      陆谨:“……我给大家都放两天假,活是干不完的,但大家都要陪家人不是?”
      高叔:“害,你就别想那么多啦!”
      陆谨跟几个叔辈道了别,此时再看手表,竟已经是九点五十分了,他忙给靳严打个电话。
      他自责自己怎么能那么凉着别人,心里紧张得跟当年毕业考试一样。
      很快,等待音一停。
      “喂~小陆小陆,是下班了吗?!”
      几乎是一瞬间,靳严兴高采烈的声音就从手机那头传了过来,竟让他登时心安。
      他本来还想解释什么,话到嘴边,却觉得没必要了。
      他一笑释然:“是啊,终于下班了。”
      电话里道:“我在‘天下火锅城’,你知道在哪儿吗?要我去接你吗?”
      陆谨:“不用,我知道哪里,我这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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