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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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就像小孩，毫无预兆地变了脸色。
阳光被厚厚的乌云遮住，越来越黑，乌云滚滚，低低压来，让人喘不过气。
上京西南郊外，乱葬岗。
有一道不算大也不算高但有些长的峡谷，风通过峡谷发出诡异的声音，风力也得到大幅提升，一道又一道的大风吹过稀疏高大的树木，树枝刷刷作响。
乱葬岗是什么地方，罪犯的尸体，没钱入葬的人，有人管还算好的就在这刨出一个坑，裹着草席埋了，木牌都不会有一个。更多的，草席一裹，丢了就算了事。
地面落下经年累月积的枯木枝叶，在无人问津时悄然腐烂，一层叠一层，一脚踏上去地面脆弱地下陷近乎半尺之深。
“沈和暖！”闻人屹的发在狂风中肆意飞扬，他在飞舞的发丝中牢牢紧盯那一个踉跄着前行的身影。
他又怒又气，他就知道当下属传来谢琢已死，尸体被投入乱葬岗的消息时就不该大意让沈和暖知晓。
包厢。
“主子，太子传来消息，谢琢已死，尸体被丢入乱葬岗。”
闻人屹眉头紧皱，最坏的结果还是发生了，心神全被这事占据，一时未察觉到沈和暖的存在，“派人去乱葬岗，一定找到谢琢的尸体，然后妥善安葬。”
“是。”
不小心听到的沈和暖怔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她怎么听不懂呢？什么叫做死了，什么叫做被丢入乱葬岗？
随后转身向乱葬岗的方向冲去。她要去找谢琢，她要去找谢琢，沈和暖满脑子只有这一个念头。
她一定要找到谢琢。
追上来的闻人屹拦住人，明知道是无用功还是劝道：“我让人去找，一定可以找到的，你在这里等着好不好，我说到做到，一定替你找到谢琢好不好？”
“你想想你的孩子，他经不起这么折腾。”
“求求你，求求你，让我去。”沈和暖没有挣扎，只是这么说着。
就那么一句，闻人屹就认输放手，任由她去。
——
一时心软的后果即使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沈和暖全然不顾胡乱拨开树叶，她被一道枯枝绊倒，双手向前撑着倒下。手下是粗糙的草席手感，她双手用力抛开烂叶，打开破旧腐烂的草席，还未看清，一只大手捂住她眼睛。
一个腐坏一般的人头就这样赤.裸.裸地暴露在空中。闻人屹一脚踢过树叶将其重新遮掩。
沈和暖呆愣在原地好一会，然后尖叫出声：“啊——！”
尖叫声不大，嘶哑带着气声。
于是闻人屹不得不连沈和暖的口也捂住，再扯着嗓子叫两声，这喉咙就要废了。
闻人屹强硬让人靠在自己怀里，嘴里不停安慰：“没事没事没事。”
“沈和暖，你别找了好不好，我带了那么多人，一定替你找到谢琢，你别找了好不好。”闻人屹甚至带上了恳求的语气，这话他都不知说了几遍，可是沈和暖仍旧我行我素，哪怕被尸体吓到说不出话也还是要继续寻找谢琢的尸体。
叫完，缓过来的沈和暖不管不顾地继续上前，对外界的声音恍若未闻，对人旁若无人。
谢琢，你看看沈和暖这模样，你要是还没死透你就是爬也该爬出来，就算是死透了，也快些出来吧，他真的受不了。
闻人屹咬牙切齿，第一次那么迫切地想要见到谢琢的那张脸。
“主子，前面石柱上有一人。”莫离施展轻功回来禀报，他视力极佳，站到高处寻找，刚才他一眼就认出那人就是他们在找的谢琢，只是习惯地话留余地。
闻人屹笃定那人十有八九就是谢琢，找到了人却也让他难喜。她真的能接受谢琢的死亡吗？真的能亲眼看谢琢的尸体吗？沈和暖脆弱的再经不起任何打击。
一声响动入耳，闻人屹立即向异动处扔出暗器。
刀刃刺进血肉。
莫离抽出剑戒备：“有人！”
四散的人抽出剑，以闻人屹为中心做出防御的姿势。
咻——！
不好！不止一波人。闻人屹看向不远处的尸体，或许他们的目的并不是自己，只来得及叮嘱一句：“所有人看好沈娘子。”
下一刹，便提气向谢琢那边飞去，但离石柱还有一段距离，赶不上暗处疾驰的火箭，火箭擦过尸体旁边的石壁，火势一触即燃。显然有人早有准备，在尸体旁浇了油。
“夫君——！”安静的撕心裂肺痛彻心扉，赶到的沈和暖在熊熊大火中看到了谢琢的脸，火从四周曼延到谢琢身上，无情吞噬。
一步都未曾踏出，沈和暖就被身旁的闻人屹牢牢抓住，哪怕面对沈和暖，闻人屹此刻的心也成了铁石心肠，无论沈和暖如何恳求怎样挣扎，他都不可能放沈和暖过去。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
“放开我！让我过去，求你了，让我过去......”
“别让我恨你......”
沈和暖对着闻人屹禁锢着自己的手狠狠咬下，用尽全部力气，呲目欲裂。
然后她就再也看不到了，一双大手故技重施，遮住了她的眼。
“啊——！！！”
口中发不出声音，可是三魂七魄都在悲鸣。
“啊啊啊啊——”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此刻，沈和暖的世界彻彻底底坍塌成废墟，而唯一的救命绳索既被牢牢抓住，又被牢牢记恨。
求生让她抓住，又恨为何只救自己，她什么都不剩，只剩下了自己。
很不讲理地，她不知道该恨谁，就恨了闻人屹。
轰隆——！
天空几声闷响，积威许久的雨在此刻倾盆而下，大颗大颗的细密到连成水柱一般的雨，水火在碰撞对决，浇下水，火势弱下一分，而低下去的火在找到支撑燃料后又再次气势，谁也不曾退让，水汽蒸发冒出白烟，飘不远就被雨水沾染着落下。
奇异的燃烧在水中的火，就在那小小的一块燃烧，静静的带不去任何麻烦，就连冒出的烟也飞不出这个小小的峡谷。
沈和暖觉得自己大概也随着死了。
闻人屹看着瘫软晕厥的人，心也被戳了好几个大窟漏。
他把人小心抱在怀里，声音轻地怕惊扰到人，眼底的寒光却完全显露：“给我追，我要他们死。”
他回来后太和蔼了，和蔼到让有些人什么都敢动。这两拨人是否是一伙，究竟是谁的人他也不想查了，先死了吧。
大雨冲刷着大地，带走一切痕迹。大颗雨水落入伤口，源源不断带出血，血迹顺着雨水浸过一层一层枯叶，深入地底。
直到再流不出一滴血，纯净的雨才带着本身的剔透落入大地，去往归处。
药堂。
“何老，她如何了？”闻人屹站在一旁焦急难耐，忍不住催促。
何老轻轻摇头，他不知道这女娃经历了什么，想来必然锥心彻骨，年纪轻轻短短几日便亏空至此，因这一场大雨，又受了凉，无异雪上加霜，但这些都不是最严重的。
认真思索后道：“身体可补，但郁结成疾，心病难医。”
又道：“已成心病，不可再受刺激，不然回天乏术。”
闻人屹愣住，看着沈和暖苍白的脸，无措。
许久，想到什么，他说：“对了，她还怀有身孕，孩子如何了？”如果有孩子，沈和暖就算为了这孩子也不会轻易放弃。闻人屹第一次这么庆幸这个孩子的存在，随即开始焦虑，孩子这般脆弱，若是再出事......闻人屹不再往下想。
何老沉默，孩子？！
怎么可能，这女娃根本就未曾有过孩子！可是闻人屹说得这般笃定，这其间出了什么误会他不知，只是这脉相告诉他，这个女娃未曾有孕。
闻人屹从沉默与何老的眼神中接收到何老传递给他的信息，沈和暖，未曾有孕。
究竟是怎么回事？一碰上沈和暖的事，闻人屹就难以保持清醒地去思考。
按理说沈和暖不会生下别人的孩子，就不会再和谢琢有任何牵连，他应该要高兴的，可闻人屹想的是，这孩子若是沈和暖臆想出来的，那他该去哪里给她补上这一个孩子的空缺。
可惜孩子是上天赐予的宝贝，闻人屹再是手眼通天，也不能凭空让沈和暖肚中多出一个孩子。
就在此时。
得到消息的卫慧在此刻终于赶到，一看到床上毫无意识的女儿，她眼中的泪瞬间滑落。
她今日该和女儿一起的，怎么就没陪在女儿身边呢？老天爷，如果她上辈子犯了错，就报复在她身上好了，她的女儿可怎么受得了啊！她也再受不了！
“水水，水水。”卫慧坐在床边，小声地唤自己的女儿，轻轻握住女儿寒凉的手，一滴热泪落在其上。
沈和暖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好像在昏迷之中也感受到了母亲的难过悲伤，努力回应母亲的呼唤。
“卫夫人，您保重，沈娘子需要您照顾。”闻人屹上前劝说。
卫慧这才转身看向闻人屹，欲行大礼，只是还未起身就被拦下。
闻人屹：“您是长辈，晚辈如何受得。”
既被闻人屹称作长辈，卫慧哪还能再把人推远，闻人屹为水水做的，在这人人都把她们当做才狼虎豹的时刻，是何等的情义。她现在把他看得比自己儿子还亲。
卫慧和蔼：“多谢你，若不是有你，伯母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闻人屹点头，姿态亲近，然后问：“伯母，我有一事相问，这孩子......”
点到即止，卫慧自然知晓闻人屹想问什么。也不去问他是如何知道沈和暖自认为肚中有个孩子。
她难受地闭着眼，调整好心态后摇摇头，说：“水水并未有孕，可是她笃定自己有了谢琢的孩子。”
“李大夫说，唯恐这孩子是水水臆想出来安慰自己的，若是突然挑破怕她接受不了，因此我也不敢说破，想着等时间久了，她自己就明白了。”
卫慧说着擦了擦泪，李大夫说的意思很明显，恐怕她女儿经不住变故得了癔症。
这也是闻人屹最怕的事情，沈和暖再受不了刺激，那这孩子并不存在又要如何说与她。
卫慧拿不定主意，换了闻人屹，也拿不定主意。
对于珍视的人，便是这般束手无策吧。
他也想问沈和暖，问她，我现在该怎么办？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