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闻归鸟时》小觅五斤半

2、第 2 章

　　第二章
　　大岨村的疫病已经基本好转，暴雨渐有停歇之势，今日更是难得的晴天。
　　“青溪姑娘，有您的信。”药王谷谷中人以青字打头起名，以赞草木之灵气，予之救人之能，立命之本。南舒随俗，化名青溪。
　　南舒看天气见好，让人将她推到小院中晒了有一会的太阳了，刚觉倦怠，侍候自己的青枝就上前递上刚送来的密信。
　　“我说这顾清烨的人把这围得密不透风，你们药王谷是如何传信的？”
　　见青枝沉默不语，南舒也不计较，伸手拿过：“我看看你们先生又让我替他做什么？”
　　“朝廷的人已进河内郡，四日即达，为首官员不明。呵，来的真快啊，倒像是忧国忧民的样子啊。”南舒把信递给青枝，“跟先生回信，就说我知道怎么做。还有啊，青枝，我想要你们传信的方式。”
　　“姑娘，您知道的，我不能。”
　　“是吗？不给的话，我就直接找顾清烨投诚，治疗疫病的药方我已经有了，我听说这顾清烨可是找了我三年，做傀儡嘛，在哪做不算做，说不定在瑞王殿下那里我吃穿用度还能更好些。”
　　“您何时试的？”
　　“你猜。”
　　青枝忽地想起青溪姑娘身边的阿悄前几日过分的热切帮忙处理药渣，清理炉灶，心里顿时明了。
　　难抑腹诽，跟了姑娘一年多，竟被看似无害的人摆了一道。
　　“您知道的，这送信秘术要是泄露出去，于谷中来说，相当于自掘坟墓，我不能告诉您，会上报给谷主后以死谢罪。”说着便跪了下去。
　　“这么严重啊？我也不能逼你去死吧，那我换个要求，只要你帮我送个东西，药方的事就你知我知。”南舒状似无辜的看着青枝。心却道，就是给我这法子，用你们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你也知道我的处境，我也不是非要害你，我只是想多点保障嘛。”
　　青枝依旧跪着，垂在身侧的手死死攥着，却是不语。
　　“当然，”南舒正色道，“如果我背弃承诺，你也可以把我卖了。”
　　“听说你在谷中还有个病弱的妹妹，我和妹妹同病相怜，最是明白，我们这些人，没有名贵药汤吊着，是不行的。你要是死了，妹妹可怎么办啊，你说是吧。”眼见青枝头越来越低，南舒拿过桌上的茶，轻啜一口，接着道,“况且，死死攥着药方与朝廷周旋，才是先生所求，我一旦与顾清烨合作，先生在我身上的筹谋可就全废了，多不值当。我们这是双赢。”
　　不等青枝说话，村里几个小孩的声音传进小院里，南舒伸手拉起青枝。
　　“明日午时，告诉我你的选择，下去休息吧。”
　　青枝刚站起身，孩子们就追赶嬉闹着跑进院子。
　　在大岨村的孩子们眼里，带着药王谷的人救下他们的父母亲人的南舒就像从天而降的仙女，都十分喜欢她。
　　“仙女姐姐，阿娘让我给你带了她做的馅饼给你尝尝。”
　　“我给姐姐带了粽子糖。”
　　“我也有！我也有！”
　　南舒摸摸小孩们的头，“好好好，一个一个说。”
　　不一会儿，南舒怀里便满满当当。小崽子们送完东西就跑去玩了。
　　一堆吃的上面还有一束颜色纷纷的野花，让人心情不由轻快。
　　南舒朗声叫阿悄进来，推她进屋。
　　阿悄到底是自己心软救的，虽然才13岁，机灵劲深得自己心意，居然真的给自己谋了条生路，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对她十分好的。
　　当初捡到她时，还像个干巴巴的小猴子，只有小小的一团，太瘦了，骨头好似要从皮肤里扎出来，头发又枯又黄，乱糟糟的，大片的皮肤溃烂，靠近时隐隐能闻到腐烂的臭味，带回去后发现连米汤都吃不进。没想到最后竟然还能活下来，像一根坚韧的蒲草。
　　想到这，不禁把阿悄拉过来，捏了捏阿悄嫩生生的小脸，看着眼前亭亭而立的小姑娘，南舒心情颇好。
　　“这几日真是辛苦你了，待离开西南，姐姐赔你十顿肘子怎么样？”
　　“好！”阿悄慢慢蹲下靠在南舒腿边轻声道：“姐姐也少些忧思。”
　　“总得给你我谋个出路，一直这么任人刀俎也不是办法，”南舒拉起阿悄，“起来，蹲着容易腿麻。”
　　“姐姐，来的人会是你说的那个顾清烨吗?”
　　“十之有九，我让顾清烨的人看到了我的脸，不管是为了我还是我身上残存的价值，他能找我三年，定不会错过这次。”
　　“两方对弈，棋盘还没搭好，非要我这个棋子入局，真是有意思。”
　　南舒看着窗外影影绰绰的树叶发起了呆。
　　她心道，顾清烨的人在这边陲小村都有深耕，不枉三年前牺牲我这个蠢货，这朝廷形势愈发波诡云谲，被人送去淌这浑水，竟也琢磨出许多兴味。
　　她的安稳日子算是到头了。
　　无人知晓，当夜，顾清烨已经带几名近卫到达大岨县内，一行人来到闹市一方不起眼的小院内，推开厢房门，是听月掌灯静候。
　　解开大氅，顾清烨里面身着玄色锦袍，在烛光下暗纹涌动，白玉饰的腰带束出劲瘦腰身，无多余配饰，他身量很高，进屋后显得房里十分逼仄。
　　顾清烨信步走到书案前，虽有赶路的风尘仆仆，举手投足却透出上位者的气势。
　　待他坐下，听月便立即跪下道：“王爷，属下看清了，是南小姐。”
　　“药王谷的人呢？”
　　“回王爷，一个都没离开。”
　　顾清烨赶了近十天的路，却突然松懈下来，用指尖一下一下轻叩桌案，许久才道：“明早我亲自去确认一下，听月带路，其他人在此待命，等随行队伍。”说罢，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摆手让人都出去，和衣躺在了厢房内的床上，却久久不能平静。
　　他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偶尔累极睡着，就会在睡梦中回到三年前的那天，待他气喘吁吁地找道城外的那处山洞，不见舒舒，只看到许多许多血，洞里的石壁上、地上，到处都是血，三年来，梦中的山洞里的血越来越多，颜色越来越深，渗进了地面和墙缝，像是给他的眼前蒙上一层抹不去的血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