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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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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次来纽约是为了见一个刘畅的朋友,不过主要还是为了抢救一下作为中国人的都市生活成瘾症。
那是什么?吃喝和看戏。
刘畅强制被绑在副驾上六个小时,几近奄奄一息,尿管里渗出血丝。【】小身板在床单里一阵不受控制地乱扑腾,一条鸡爪一路从胸前颠到颈侧,内扣的手腕翻卷着随着颠颤的节中电一样直拍打自己的脸,他的右脸本来因为偏瘫就兜不住口水,这下全给丫捣出来了,银丝直下三千尺。刘畅控制不了,难受得直翻白眼,直到湿意洇到左腿残肢紧俏的裤子上才有了感觉,着急地呜呜咽咽,打了杜冷丁似的半瘫舌头讲不清话,实是想央求袁鹏来帮自己找回点儿其实并未存在过的体面。
“擦......擦......”
袁鹏没着急上前,着实是舍不下那半根烟。
【】刘畅疼得狂晃躯干,后脑勺猛砸椅背,光秃秃的左肩使劲想往上拔身体,想把自己像根火箭一样发射出这个袁鹏为自己塑造的牢笼。刘畅满身残态无能为力的样子很是令袁鹏满意,他喜欢得爱不释手,从刘畅无臂的左肩一直向上吻到他的脸,吻得刘畅轻轻喘息着渐渐平静下来。
纽约不比村里,满街最不缺的就是人,袁鹏不想节外生枝,堵在副驾门上玩了一会儿半死不活的刘畅就作罢了,给他擦干净口水,喂了水和消炎药,两人准备去看朋友前先简单吃点儿东西。
曼岛泊车贵得离谱,他们大多数时候选择用走的。袁鹏把短短窄窄一截刘畅抱进轮椅里五花大绑地固定起来。刘畅不爱戴任何假肢,就这么个奇形怪状的残废样子,用嘴撵着电动轮椅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穿梭。袁鹏抹不开面子,其实心里还有点儿膈应,有意和他隔那么三五米跟在后面,倒是发现在这满街怪胎的地方也不显得刘畅有多奇葩。
纽约就是这点好。
他们在SOHO附近一家还蛮有名的中餐厅吃广东早茶,刘畅从进门起就成为了焦点,但他好像对此一无所知,叼着控制杆跟着接待往餐位走,貌似还有点招摇过市的意味,一路不是无意识地蹬蹬他的一小截残腿,就是抖抖他光溜溜没有一丁点胳膊的左肩,瘫痪的右臂随着轮椅行驶无助颠簸,颇为享受地收获着各式惊异的目光。
吃饭对于刘畅来说显然就是个除了老老实实(实际上他除了老老实实也别无选择)坐在那里张开嘴咀嚼就什么也做不了的差事。这种时候就该袁鹏上场了,作为回报,刘畅几乎每晚都会慷慨地邀请袁鹏给自己找个新玩法。
旁边很多人都在偷看刘畅进食,当然偷窥者一般都自以为不会被发现,于是只要没被提醒就只会越发肆无忌惮起来。而这正是刘畅最受用的,在袁鹏看来。
偏瘫和高位截肢会给刘畅带来诸多诡异的神经性症状,比如在健全人身上不会出现的某些部位的肌肉抽搐。袁鹏一开始以为刘畅的一些怪异动作是在勾引自己,但时间长了他发现刘畅只是单纯地控制不住自己本已经所剩无几的肢体,像是隔段时间就要抽一抽大腿残肢来动动屁股,或是耸一耸窄窄的左肩,又或者抖一下瘫痪下垂的右嘴角和残臂,当然,袁鹏不得不承认,也许这些残态的失控和无意识才是更加诱惑人的。
但对于公共场合里和刘畅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来说,这绝对是一种远超好奇的恐惧。众所周知,混日子的主要方式是看热闹。
买单时一位好心的太太上前寒暄,她好奇刘畅年年轻轻怎么会落得如此“悲惨”的状况。刘畅身经百战,礼貌地搬出那套老生常谈的说辞,最后还体贴地邀请她同自己瘫痪无知觉的但至少仅剩的右手握了握手。
袁鹏面无表情地站在边上装死,想着刚才是不是忘记擦那只可能沾过口水的鸡爪了。
刘畅的这位朋友住在林肯演艺中心附近一栋至少也得有一百年历史的旧公寓的,地下室里。除了晚上可以免费听演唱会吵得要死睡不了觉以外,还有老鼠和蟑螂朋友作陪。
开门的是一位满脖子纹身四白眼的黑哥哥,比起他神经质的眼神,袁鹏更害怕他的形貌——这人只有一半,左手在短袖衣摆下凭空消失,左裤腿直接勒着半截大腿塞进了裤腰里。木门拉开一半,露出他右臂右腿上密密麻麻的神秘符号纹身,并腋下夹着的一把破拐杖。
这位兄弟艺名Ty2344,主要他也没跟袁鹏介绍他自己能正经叫出来的名字,刘畅称他Ty,是他那位朋友的男朋友。
夏天,没窗也没风机,地下室里又黑又难闻,袁鹏跟着刘畅一路往里屋进,在卧室里一张乱糟糟不大能看得清边界的旧床上找到了他的朋友Lando。
巧的是,Lando也只有一半,或者说顶多算四分之一,袁鹏打眼看过去,床上的人跟刘畅也差不多“短”。闷热的暑气里赤条条一个,一览无遗得反令袁鹏生出了羞耻感。
Lando没有四肢,浑身多处邪典符号的纹身。他的双腿几乎没有残肢,
【】
“他做过造瘘。”刘畅扭回头用中文小声地帮袁鹏解答了疑问。
袁鹏听得一知半解,想着大概是些屎尿屁的话题就没往下问。但比较令他感到奇怪的是刘畅说话貌似只忌惮跟过来的Ty却不避讳躺在面前的Lando,而且比起背后,眼前的Lando自始至终安静得有点骇人,他二人距离他如此之近,他却似乎对此一无所知。
不过很快这就不是什么值得迷惑不解的了,袁鹏终于舍得把目光投向这只尤物的头,然后看到了一张性状难以形容的脸。从肤色来看Lando大概是个拉丁裔,有着极其优越的小麦色和英朗的面部线条,以及恰到好处不失男子气概的深色须发,被修理的同他的残肢们一样完美迷人。也许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没有眼睛,确切地说,他左半边脸沿颧骨往上有点毁容,蜡质的皮肤整个覆盖住了他下陷的眼窝,于是这一侧的眼皮和眼球也仿佛彻底烧化了似的不复存在,残留的皮肤深陷进去,薄皮勾勒出颅骨这里的空洞,如果灯光再昏暗点,只看这一小部分脸则可以直接被判定为骷髅无疑了。另一侧的容貌倒是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但是眼皮明显虚虚耷拉下去,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颤动,无法严丝合缝闭紧的眼皮间能一眼看到眼球摘除以后残留着粉嫩息肉的软组织。总而言之言而总之,Lando是个如假包换的瞎子。
不过紧接着,袁鹏就意识到这个比刘畅还惨的残废还是个聋子。他早该想到的,他们如此近身却始终没有知觉,外部世界的感受对Lando这样的人而言恐怕已经可有可无了吧。
刘畅显然对此轻车熟路,他咬着操纵杆把轮椅停在床边,等着Ty过来摘下单拐坐到床沿。袁鹏早就发现Ty虽然独臂独腿,但拄拐走路虎虎生风,那条拐就跟长在他健侧腋下似的,独腿颀长,显得另一边空落落的袖管和裤腿旗帜鲜明,如此残态反而别有一番意趣。
和刘畅这种残废住一起就够袁鹏喝一壶的,想着这不见天日的黑屋子里成天就生活着重残如此的两个人,袁鹏简直两眼一黑。
言归正传,他是怎么发现Lando不仅瞎还又聋又哑呢?因为Ty在他的右耳上戴了个结构极其复杂的耳机。袁鹏恍然大悟,那是助听器!
Ty先是独臂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他貌似不是很舒服让大腿残肢受到压力,然后一只手轻柔地抚上Lando的前胸和颈侧,算是一种预告。始终除了呼吸没有什么动静的Lando此时终于有了活人应该有的反应,他喉结微动、嘴唇微张先是无意识地从喉咙里发出很沙哑的“咿咿呀呀”不成句的声响,然后使劲耸动肩膀歪扭着脖子用脸颊蹭了蹭Ty那只爱抚的手,没有眼睛传递情绪的俊脸上竟也看得出无助的欢愉。最妙的是他在耸肩和歪头的时候为了聚力,浑身上下所剩无几的残株上的肌肉全都在滚滚抽缩,四个肉团像是在表演着无能为力的动物本能,与其说是被剥夺自理的无能,不如称之为极致的自我取悦。
提前知会过以后Ty便为Lando带上了助听器,但这样似乎也不代表Lando能恢复多少正常感知,Ty撑着独臂凑近助听器轻声告诉他有朋友来了,于是Lando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神色,挣扎着外扭过头,瞪着两个空洞洞的眼窝子,像被割了舌头的哑巴一样呜呜地兴奋嚷着什么,应该是在向刘畅和袁鹏打招呼,但袁鹏是一点儿听不懂。
大概是因为瞎眼,Lando无法照镜子来修正自己的表情,因此他笑起来的时候特别有种用力过猛的感觉,嘴巴神经质地咧出一排大白牙,耷拉着的右眼皮噗噜噜直颤,样子其实怪瘆人的。不过袁鹏这也才看清楚了点儿,Lando不止左眼像个骷髅,烧化的皮肤从黑黢黢的眼洞一直向左延伸,在左耳那里搅成一胡片肉泥状的伤痕,确切地说他根本没有左耳,或者烧得就剩下个一指小的窟窿贴在崎岖不平的头皮上。这片疤同时也破坏了同侧的发际线,耳朵往上至少有四指宽的距离应该都长不出头发了,所以有意将上面的头发留得长了些遮盖起来一些这部分的头皮。袁鹏看得头皮发麻,赶紧把注意力放回那四只完美的小肉团上。
Ty点点头示意刘畅过去,然后自己攀着拐独腿站起来给他腾位置。
刘畅叼着操纵杆来到床头,有意调整角度将轮椅边沿与床沿贴合,然后用头顶开操纵杆用下巴砸开胸前的固定带。他向前弯下腰去,右侧残髋直接滑出了腰部固定带,又因为左腿残肢太短,
【】
Lando呼呼地支吾了句什么。袁鹏这回根据重音大概听懂了——Who’s that?
刘畅回他:“Peng. My buddy.”
“Fucking ...”后面那个词袁鹏没听清,但看Lando爽成这样应该不至于是骂他的。
接着Lando又囫囵了一句,刘畅抬头看向袁鹏:“他让你试试另一边。”
袁鹏挑眉,放开这边依言又握住了Lando右肩上缀着的小肉球,甫一触手凉凉滑滑,像果冻,用力捏下去竟然软溜得几乎脱手。袁鹏很快就发现了这两只肉球的不一样,右侧的这只明显要更软弹一些,【】
“他的右臂改造过,断骨被抽掉了,那里现在只剩一团肉。”刘畅解释说。
袁鹏捏着Lando,眼睛在刘畅脸上扫过——Fuck!天知道这群人都多会玩?!
此时Ty也坐回了床边,袁鹏不确定自己这么捏他的同性伴侣会有什么后果,却发现Ty只是瞪着那双四白眼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昏暗的地下室里,那对放大的眼白被黑皮衬得好像两盏白炽灯泡一样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