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拥春色入龙台》官南山

122、不敌

　　褚星河对着他的眼睛，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他轻轻点了点头。

　　“这才对，为了你那小将军还能看你一面，听话就是了。”褚仲安说着，面上没什么表情，他那手还悬在空中，褚星河看了一眼，抿了抿嘴角，咬了下下唇，伸手抓住站了起来。

　　士兵把他摔在地上的时候，膝盖磕到了一颗锋利的石头上，也许是扭到了，一定伤的不清，既然要服软的话，干脆借他一下力。

　　不过褚仲安却不这么想，褚星河的这一举动让他觉得别出生面的有趣，看着褚星河站起来，他禁不住勾起了嘴角。

　　只是好景不长，后者转身走进营帐的片刻，一位士兵便跑过来，急忙道：“军师，军师！出大事儿了。”

　　褚星河的耳朵好使的很，闻声有些好奇，但没有转过身。

　　毕竟他没有在别人领地上，抓到点把柄就奉嘲讽的习惯，他又不嫌弃自己活的太长，不过耳朵还是得留一下的，果不其然，褚仲安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直到他走进去，才对那士兵说道。

　　“发生什么事儿了。”

　　“军师，大楚出兵了，我们三城不敌，方才...方才发现粮草被人烧了！”

　　褚仲安回过头，道：“什么？！！大楚什么时候出兵的！三城败北怎么也要打上半月，什么兵力有如此之快，缘何不告诉我！”

　　他激动道，显然已经坐不住了。

　　那士兵小心翼翼道：“大王子...大王子说，这种小事儿没必要告诉军师，他自会处理，只要...只要两三支军队，小问题。”

　　“小问题？他人呢？那几支军队呢？！”褚仲安气不打一处来，这一天随着褚星河的绝食闹不快活，他就该知道，不是什么好日子，总归是麻绳专挑细处断，怕什么来什么，意料之外是什么，什么最能找事儿。

　　“他...他现在带人在后面，在...粮草救火。”

　　“全军覆没了...大王子带去的人...”

　　褚仲安听了，袖口中的鞭子伸出来，将面前的人的脖子禁锢，就这么单手把人提了起来，勃然大怒。

　　“他去救火？！刚被敌人偷袭就去救火？！他他妈要死啊！还有，不经我允许，谁允许那几支军队出去的！谁他妈允许你们不上报就和宋清梦单挑的！”

　　“大王子说...他要...报仇。”

　　“报仇？”褚仲安愣了下，随后像是想起什么，嗤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我说呢，原来我把你们那个小圣女忘了，他在这儿跟我闹脾气是吧。”

　　“那就都死吧！”

　　他说着，手中的力道又上了一些，那士兵的脖子瞬间发紫，于是丝丝血渗出来，将许久未出袖的鞭子染红，褚仲安嫌弃的抖了抖袖子，随后毫不留恋的离开。

　　褚星河在里面听了个大概，猜到宋清梦很有可能带人过来了，得想个办法让他知道自己在哪里才是，不过把人都支走就不用担心了，皇城里面的人，多少都长了心眼子。
　　毕竟你少长一颗，第二天就容易死在某个地方，神不知鬼不觉的，连怎么死的，自己说不定都不知道。

　　尤其褚星河，现在他才知道先皇给他关那十年禁闭的良苦用心，要不是太过无聊，他说不定真没有这么多闲心研究一些平时看来毫无用处的小玩意。

　　他想了想，从腰间取出几片缝在衣服里面的软竹片，紧接着，又从鞋底扣了几颗弹珠出来，随意撕几张布条，拿起自己的发簪，那里面放了些颜料粉。

　　说起来，发明这小东西的时候，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有成为俘虏的一天，当时只是想着和常罄恩还有郁孤传讯用的，后者看到之后，就会带着他偷偷溜出宫玩乐。

　　后来和宋清梦在一起之后，他更是什么都想跟那人分享，尤其是感觉到宋清梦对自己的崇拜之后，褚星河更加“得寸进尺”一些。

　　那天是郁骋统一西沙三十六部的日子，长安记这日子的人不多，但是对他们两个人来说，却是个无比有纪念意义的日子。

　　褚星河带着宋清梦到宫外寻了处没什么人的山郊小院，为他准备了一夜的烟花，果不其然等到了宋清梦的笑。

　　他想，如果宋清梦是苏妲己的话，他大概也会是个昏君吧，沉浸在那人充满笑意的眼中，就算沦陷到此生只能活那一瞬间，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算爱呢？也许是在看着这个人的时候，就心甘情愿的想献祭自己的一切，只换那某一个瞬间吧。
　　甚至更崇高一点，你做的那些事情，无所谓他知道，无所谓他记得，更无所谓他能爱自己。

　　只要站在他身后，似乎就已经是褚星河最开始想的事情了。

　　那年花开月正圆，少年算是牵过了红线。

　　宋清梦带兵埋伏在粮草之后，料定一定会有人沉不住气赶来，这些日子他们研究褚仲安的战术，发现他是极其沉得住气的，寻常方法根本不能惊扰他，可即使他们不了解褚仲安真正的样子，但是他们了解洛桑是什么样的人啊。

　　大王子爱憎分明，冲动急躁，在皇宫的时候不能掌权是小，自然也就收敛着性子，端好自己面前的仨瓜俩枣。
　　不过这出了宫可就不一定了，毕竟他是主，褚仲安是从，那样一个张扬恣意的人，哪能这么简单的就听褚仲安的话。

　　宋清梦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相信自己这个逻辑的正确，但是如今的局面，只适合背水一战，犹豫一刻，很有可能就会丧失所有的胜算。

　　他这一步走的果断，赌的是自己的命。

　　然而这并不是毫无准备的，是夜月亮不算圆，深沉的很，天上没什么星星，雾很大，用薛铭辰的话来说，简直就是最适合偷袭的夜里，说是老天爷的馈赠都不为过。

　　于是当天宋清梦便下了命令，萧亭澜在外接应，他和梅茹安两个人潜进去，带着一支小队，从敌后切入，等的就是洛桑露头的瞬间。

　　想来褚仲安也需要和宋清梦对换把柄，否则褚星河当日就得死在那郊外了。
　　所以最重的赌注...

　　他其实押在了褚星河身上。

　　如果那人能够会自己的意，只要一个信号，或者只要更幸运一点，让他看到这个人......

　　一定能够成功的。

　　一定会是大捷的。

　　宋清梦这样想着，正巧听见洛桑的声音响起，浑厚的臧北话带着恼怒喊道：“快他妈救火！”

　　很好，棋子落局，这一场对弈，刚刚开始。

　　要说宋清梦的这一盘棋，要从两三年前就已经准备好了，褚星河知道他在忙着什么，可是所知也甚少。

　　这其中异常重要的一个节点，便是北域的沦陷。

　　郁孤和常瑶武功那般高，若不是西沙三十六部见着个希望就想着独立，根本不存在休养生息之后仍然打不过臧北的可能，眼见着常瑶想继续请罗刹国出兵，但还是被宋清梦拦了下来。

　　他想，不如就此做一场大戏。

　　褚仲安这些年在长安城埋下的眼线不占少数，如果一味的去守北域，只怕出兵支援之后，最先沦陷的反倒是长安。

　　既然所有人都见不惯北域的两位女将军，他便同这两人商量了下，假意北域沦陷，这样在大局上，所有人都只会将“无用”二字安在郁孤和常瑶的身上，至少，不至于说褚星河是个无用的皇上。

　　大楚似乎从先祖开始，就没有哪个靠谱的皇上，褚星河算是带来了希望，不过时间还不长，刚有两三年的起色，还需要一步一步的说服文武百官，至少把所有有权势的人换成自己精挑细选好，信任的人。

　　起初郁孤是不同意宋清梦这个主意的，不论是西沙还是臧北，都是她唯一的家了，常瑶已经离开臧北，常罄恩又回到了长安。
　　再加上罗泗臻失踪的这几年，罗玖玫也因此回到了西南，只留郁孤一个人在西沙被来就是亏待她了，如今又要人家头衔，将故土拱手让人，哪怕是一时半刻，也未免太过于残忍。

　　宋清梦知道，西沙的事情已经让郁孤不再相信褚家了，一个王朝最可怕的事情也就在于，将不信主。

　　他将这些看在眼里，可他也有自己能拿得出手的把握。

　　“宋将军，我原本并不会答应任何人这样无礼的请求，甚至你如此的打算，是在陛下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同我商议的，你是个聪明人，我不相信聪明人。”郁孤看着宋清梦，脸上的表情算不上温和，然而就在宋清梦意料之外，以为郁孤真的要拒绝自己的时候，那人话锋一转。

　　“但是当年父亲去世的时候，所有人都叫我不要追究，说什么不明不白才是最好的明白，但这个道理，讲真的，我到现在也不懂。”

　　“楼兰的那杯酒，是我请你的。那夜的重重山脉，你见着了，也是如今我同金銮殿的距离。”

　　“父亲是大元帅，是大楚的第一个兵马大元帅，是太祖正名的元帅，那以后的什么谥号什么王的，都不算。”

　　“他不该死的不明不白。他的长安也不该销声匿迹。”

　　郁孤手持定阗，转头看着宋清梦，决绝道：“我帮你，自此以后，一刀两断。”

　　宋清梦闭了下眼睛，牵了下颤抖的嘴角，微微仰起头深吸了口气，随后轻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