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情丝》云上枯木

4、第 4 章

　　以后一定要收个女徒弟。李挽风心想。
　　无他，只是男孩子长大了，异性师徒之间还要避嫌，有些时候就不太方便。
　　比如说沈勿明及冠之前，她还能使唤他沐浴时候在屏风外，随时叫他调整水温，或者帮忙沐发。
　　以及，有效防止她在浴桶里睡到第二天——这是真实发生过的。
　　李挽风那天早上在冷水中沉思了一刻钟后，才出来用灵力烘干身上的水，并立马发明了一种叫“定时符”的船新符箓，到点爆炸，不怕叫不醒。
　　这几年沈勿明都是倒完热水就默默离开。
　　不过今日他没有立即转身就走，凝视着地板好像在想些什么。
　　李挽风开口问他：“勿明，怎么了？你要留下来么。”
　　沈勿明连忙摇摇头，脸都被热水的蒸汽熏红了，“不是，师尊……我在想，问问您我明日可否下山历练一番，顺道回一趟常平。”
　　常平镇，是沈勿明的老家，他家中还有妹妹和母亲在。
　　按门派规定，若来往路途不超过一月，则可以每年回家一次。当然，愿意支付些银子买灵石，启用门派追风辇，就是去天涯海角也不用一日。
　　沈勿明上次回家距今已有一年半了。
　　“嗯，你也该回家看看了，去吧。……这些盘缠你拿上。”
　　李挽风翻了翻储物镯，把一锭银子、十张符纸、一瓶丹药塞入沈勿明怀中。
　　虽不是大徒儿第一次下山，她还是忍不住絮叨：“出门在外，最重要的就是安全，你明日走前再去千丹长老那儿讨要些解毒丹。
　　无论遇到魔还是妖，记住，打不过就跑。为师没什么法宝可以给你，打不过也跑不过，就点燃这张符纸，呼唤为师的名字。”
　　大乘修者亲手绘制的符箓还不算法宝么？这话让其他修者听了可要眼红得不行。
　　他都不打算用就是了。
　　有太多助力，他这历练一趟也不会有收获。
　　他还是收下，整整齐齐摆在储物戒里。
　　沈勿明笑了笑：“弟子明白，谢师尊厚爱。”
　　“真是，师父给你点东西也要谢。好了好了，回去休息吧。”
　　之后，李挽风惬意地沐浴了一夜。
　　一夜。
　　忘记贴定时符了。
　　从冷水中醒来，看着眼前的水波纹，李挽风还有些懵。
　　猛地坐起身，水声哗啦哗啦的。
　　蒸干身上的水，她穿上中衣回到房间，拍了拍自己的床板，叹了口气：“真不好意思啊，在浴室睡着了。乡亲父老们，今晚我一定好好超度你们。”
　　床底下的邪剑诛天震了震，似在回应她。
　　李挽风一边穿衣服，一边喊：“勿明——”
　　“沈勿明——”
　　“沈奕！”
　　喊了几声都没有回应。
　　李挽风梳着头发。这孩子睡迟了？
　　终于，敲门声响起。“进。”
　　李挽风却从铜镜中看到江不雪。
　　“怎么是你，你师兄呢？”
　　江不雪答：“师兄他一早就下山去了，大约卯正二刻。”
　　李挽风：“这么快就走了。不雪，你没去上课么？”
　　“……师尊，现在已是午时了。”
　　李挽风讶异：“午时？”她睡得可真够久啊。
　　她思忖片刻道：“明日起，你与上届弟子一起上课罢。刚入门的课不适合你。”
　　江不雪抚了抚剑柄道：“我正想说这个。其实……通识课我在家里都学过了，以后我想自行安排学习，还望师尊准许。”
　　李挽风点头，挥手让他离开了。
　　独留自己一个人闷闷地坐在镜前，最后只用发带将一头华发于后颈束起而已。
　　窗户忽然自己打开，李挽风看去，是一枚传音符飘进来。
　　妙音：“我突发奇想，欲午后与剑虚同为两届弟子传授以万物化剑气，小挽儿你就在家睡觉吧～”
　　她妖媚的尾音消散，传音符也自焚成灰烬散去。
　　一下子成了闲人的李挽风有些“受宠若惊”了。
　　既然妙音这么说了，她不睡一天就太辜负妙音一片好心了。
　　李挽风把自己扔到床上，自语道：“看来只有你们陪我了。”
　　语毕，闭上双眼，口中念往生咒，沉入梦境。
　　耳边渐渐传来市井间热闹的叫卖声。
　　她再睁开眼，满目皆是来来往往的靴子、布鞋、车轮和一地的烂蔬菜。
　　背后有人在追赶她，一双肮脏的手险些触及她漂亮的毛发。
　　她蓄力一蹬，在这些鞋子轮子中灵活穿梭着，又从装满瓜果的车、叫卖小贩的头顶，跃向高处的屋檐，引起一小阵骚动。
　　“呦呵，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被她摆脱的瘦猴男子“呸”了一口，骂道：“小畜生跑得真快。”
　　她是一只四肢着地的猫儿，咒语指引她跳入一个女孩儿的怀中。
　　女孩惊呼：“呀！小花，你回来啦！我找了你好久呢。”
　　“来，我跟在爹爹后面捡到的小鱼，给你吃。”
　　女孩兴高采烈地将一条她拇指大的小鱼递给李挽风。
　　李挽风嗅了嗅，一口吞下小鱼后舔舔女孩的掌心，向她撒娇般“喵”一声。
　　女孩抚摸她斑驳黑黄色的背毛，咯咯笑起来。
　　随后，女孩周身发出莹莹金光，她的身形同背景的市场一同变得透明……
　　夜色如水。
　　李挽风是被储物镯的温度烫醒的。
　　神识伸入镯中探查，李挽风眼中多了一抹凝重。
　　原来是属于沈勿明的那块命石正在疯了一般发光发烫，努力吸引她的注意。
　　勿明有危险。
　　李挽风先在诛天上贴了九九八十一张强力封印符，而后将灵力灌注腿中，施展缩地成寸，沿着一路属于沈勿明的灵力残留而去。
　　不过几息，她便置身冰天雪地之中。
　　寒风呼啸，狼嚎阵阵，空中还有雪花飘过。
　　这里是玉梅镇，高海拔的极寒之地，也是盛产玉石的富庶之地。
　　那发狂的狼群之中浴血奋战的人影不就是沈勿明。
　　只见他服用几颗丹药恢复灵力，继续与剩下三头雪域冰狼厮杀——地上已有数具狼尸，显然这里早已发生过一场激战。
　　李挽风驻足远处巨石后。
　　至少沈勿明还没有缺胳膊少腿，她就暂且看着吧。
　　三狼紧逼，沈勿明已然负伤，自然节节败退，可身后二里地便是镇子，上千居民在梦乡酣睡，他又能退到哪里？
　　他必须守护镇民们。
　　思及此，他眼神肃然，身上灵力再次爆发，鸣鸿剑嗡响，吹起了战斗的号角。
　　抬手，干脆利落的一剑，直穿狼心。
　　又斩落一狼，他到了强弩之末，剩下两狼一左一右围着他，左狼咬住他的手臂，右狼拍飞他的灵剑，千钧一发之际他以左臂撑起狼嘴，随后扔入数个纸团。
　　砰砰砰砰！
　　爆破符在狼嘴狼肚中炸起一连串血花。
　　沈勿明也脱力倒下，血液从伤口汩汩流出，如同他流失的生命力……
　　眼已半阖，最后一头雪域冰狼得意地张开大嘴欲将其吞下，却不想，身后一阵剑气袭来！
　　鸣鸿自其后脑直直穿过，剑尖将触及沈勿明的眉心。
　　狼群全灭。
　　李挽风暗暗赞赏点头，以筑基期圆满实力战十一头筑基初期冰狼，不愧是她的徒弟。
　　召灵剑入手，沈勿明以剑撑地起身，艰难地前行。
　　快了，前方就是……
　　他的身体一摇一摆，终于强撑不住，眼前一黑，下一秒就要跌入冰雪中……
　　李挽风扶住他。
　　沈勿明的全部体重都压在了她身上，鸣鸿剑也脱手落地。
　　沾满血污的脸颊软软地贴在她肩头。
　　他疲惫而疼痛，眉间紧蹙，发上不多时便落了几颗冰晶。
　　发丝被汗与血黏在额上，凌乱地，倒与李挽风的梦境有所重合。
　　李挽风心有触动，疼惜地用唇瓣贴上他的额头，轻声道：“没事了，你已经很棒了。”
　　只是，若她不来，沈勿明是打算将自己葬于这雪地中么？
　　她将鸣鸿捡起，收入他的储物戒。
　　她正欲为沈勿明疗伤，不远处一抹亮光迟疑地靠近他们，是一名提灯妇女，她说：“你们是何人……这么晚在外面很危险，附近有狼出没。”
　　李挽风塞一颗丹药进沈勿明嘴里，灵力化之后道：“无碍，冰狼已被这位大侠尽数剿灭。”如此，沈勿明算是性命无忧，只是还需静养。
　　待妇女看清沈勿明惨状：衣衫被狼爪抓得褴褛，左手露出森森白骨，她惊了一惊，赶忙道：“快到医馆中歇息吧，我来为大侠疗伤。”
　　三人很快到了这间玉梅镇边界的简朴医馆，十三四岁的两个孩子在门口张望点灯，妇女一边急救，一边介绍道这是她一双儿女。
　　妇女姓白，她的丈夫是医馆的主人，多年前采药途中，被狼群袭击逝去。留下她们母子三人，以继承自她丈夫的医术为人看病诊治为生。
　　“多亏了这位大侠，我丈夫在天之灵也算有所慰藉……”
　　李挽风沉默着听她氤氲着泪花说。
　　她没有阻止白大夫把沈勿明几乎包扎为一副木乃伊——修真之人恢复力强，不必如此——这下子，沈勿明醒来也无法活动分毫了。
　　没事。李挽风想。
　　让她来照顾受伤的大徒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