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羊毛[破镜重圆]》碎玉青

16、西西弗斯

　　片刻之后，纪燎的嗓音出现在耳畔，“看到了？”
　　谈婕手中握着电话，掌心微微出汗。她迟疑了一会，低声道，“嗯，可我不知道是谁做的。”
　　缓了缓神，谈婕一字一句地动唇，“纪燎，我想见见你。”

　　那边没动静了。
　　谈婕有些灰心。
　　纪燎一声轻笑，将她迷乱的思绪中拉回。男人语调轻缓，丝毫瞧不出桃色新闻满天飞的愠怒，“等会让秦牧来接你。”

　　征求过他的同意，谈婕来到楼下。秦牧办事效率高，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便已将车子停在了谈婕身边。

　　车上，谈婕向他打了招呼，忍不住问道，“秦先生，现在纪家那边怎么样了，会不会受到这篇报道的影响？”
　　她不了解纪家，秦牧却在那里工作了许久，想来对豪门的行事风格有所掌握。

　　秦牧看了眼后视镜，望着谈婕谨慎的神情，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微微思忖着，“谈小姐，我们家二少爷的旧事想必你多少知道一些。老爷子对小辈的感情问题看得很重，今天早晨消息传出后纪家就已经开始着手查清散布照片的源头，相信过不了多久，事情会有个结果。”

　　汽车停在一栋大厦附近的停车场。
　　谈婕下了车，跟随秦牧走进了高层的办公室。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纪燎的工作地点。
　　眼神扫过周遭布景，冷清寂静的风格却和他很是般配。

　　秦牧为谈婕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谈小姐，请进。纪总在里面等你。”
　　“谢谢。”

　　谈婕迈步向前。
　　她和纪燎分明昨日才见面，可偏偏她醉酒后控制不住自己，对着他做了许多出格的行为......而且还被有心人记录下来，发到了网上。
　　再次面对他，着实令她头痛。

　　“纪先生。”谈婕试探性地开口出声。

　　办公室内，男人西装革履，坐在办公桌前敲打着键盘。高挺的鼻梁上方架着一副银色边框眼镜，目光掠过，谈婕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初见他时，纪燎便戴着眼镜，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
　　正因如此，谈婕忍不住靠近。
　　使明珠蒙尘，诱晚星坠落。
　　她悄悄犯了错。

　　迟了几秒，纪燎淡淡应声，“坐。”
　　怀揣着满腹疑问，谈婕寻了张椅子坐在纪燎对面。
　　两人面前隔着一道宽大的显示屏，谈婕直接看见男人落在屏幕的深邃双眸和时不时凝起的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所幸，男人没让她等太久。
　　他神情平静，视线转向谈婕，“想对我说什么，可以开始了。”
　　古井无波的眼中没什么情绪。

　　某些瞬间，谈婕产生了不切实际的感觉。
　　眼前的纪燎，是昨天那个心甘情愿背着她步行回家的人吗？
　　她记得，自己在他面前小声撒娇，甚至还主动索吻......即便只是磕磕绊绊的回忆，仍是让谈婕心颤不已。

　　“我可以离开榕城，”谈婕微微思忖着，“但我暂时没有去外地发展的计划。这边的事情，还需要你费心处理。”
　　她斟酌着将来时路上准备的台词和盘托出，力图尽量减少双方的损失。
　　她没有意气用事和任性取乐的资本。

　　沉默片刻。
　　“是吗，”纪燎语气微凉，“谈小姐似乎很相信我的能力，认为只要我出面就能摆平一切。”

　　所以，他也不行？
　　谈婕不大相信。

　　“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比起我这个外人，你和家人相处那么久，说的话应该比我起作用。”谈婕尽量为自己的说辞拿出合理的解释。

　　“很抱歉，”纪燎停下了动作，冷声道，“让你失望了，我并没有摆平这件事的能力。”

　　谈婕瞬间语塞，搁在嘴边的话只能无声无息地咽进腹中。
　　他怎么会做不到呢。
　　在她的印象里，纪燎无所不能。

　　又开始发呆了。
　　谈婕望着眼前桌面摆放着的屏幕和设备，思绪抽离身体，不知飘向何处。她常常沉浸其中，仿佛这样就能短暂脱离残酷的现实。

　　两分钟过后，男人手指轻叩桌面，谈婕身子抖了抖，眼含迷茫的抬起头看向他。
　　纪燎皱着眉，薄唇轻启。
　　“你就没想过再坚持一下？”

　　话音刚落，谈婕便忍不住反驳，“我没有任何立场坚持这件事。关于你们家的事……我也听人讲过了，我不想落得远赴他乡无人问津的下场。”
　　讲到最后，谈婕声音中的情绪愈发低迷，隐含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我已经被抛弃过一次了，总不能还有第二次。况且，那种甘居人后的身份，我不会接受。”

　　她说的已经很隐晦了。
　　她不可能做富家少爷的情人，一个毫无未来的感情附庸。

　　纪燎低眸看着电脑，没有理会她的言辞。他看得认真，谈婕便安静地坐在原位。
　　就算会惹他生气，她也要等个结果。
　　谈婕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并不恐惧别离，只是不希望失去周围爱自己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谈婕逐渐失去耐心，站起身来预备告辞。
　　纪燎却率先讲话，“做个交易。”
　　谈婕愕然，“什么意思？”

　　紧接着，她便听见男人轻描淡写地解释道，“长辈那边确实不允许我和非结婚对象的女人有暧昧关系。”

　　谈婕盯着他张合的唇，不敢有一点放松。

　　“若是已经成婚的女人，想来不会受到这个约束。毕竟，纪家在明面上并非一言堂，多少双眼睛盯着，只要没坏规矩，他们就不能针对你——与我登记结婚的妻子。”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格外慢。

　　目光在空中交汇。

　　谈婕内心震惊得无以复加，双手不自觉地背在身后，十指交叉。
　　……疯了。
　　这么荒谬的假设也说得出。

　　“这个方案，”谈婕咬了咬牙，“完全行不通。如果他们打心底瞧不起我，那我无论做什么，都是徒劳。”

　　从始至终，她只是想要自由而已。
　　谈婕不想染指这些豪门内部的所谓规则与争斗，她只是希望能够安安稳稳地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最贪心的时候，也不过是......想要和喜欢的人共度一生。

　　然而，对于她的猜想，纪燎直接否认，“进了家门之后，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不会有人对你指手画脚。谈婕，这是家规，无人胆敢忤逆。”

　　“可是我……”谈婕还想反驳，“总而言之，和你结婚绝对不是最优解。”
　　猝不及防的，男人从座位起身。

　　谈婕望着他紧绷的脸，下意识地用双手撑住身后的椅背。然而，手指无意识地在空气中乱抓了好一会，堪堪找准位置。
　　她有点心慌。

　　缓步走到女人面前，纪燎抬手抚上她的脸，动作轻柔又缱绻，唇畔吐露着近似情人间的呢喃。
　　“除了我，你还想选谁？”

　　曾几何时，纪燎也问过类似的话。
　　下课时分，校园里人头攒动，谈婕提着书包向前奔走。手臂蓦然被人拉住，她回眸望去，是纪燎。
　　那一日天气晴朗，他衣衫凌乱，向来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不知所踪。
　　可他还是精准在人群里找到了她。

　　谈婕蹙眉，“就算有事，也得先松手。”
　　男人充耳不闻。
　　她只好加重了语气，“我和别人有约，不要耽误时间。”
　　纪燎盯着她的脸，“你还想去见谁？”

　　谈婕呼吸凝滞，主动向旁边躲闪。

　　“我想你清楚，”纪燎关闭另一端的显示器，室内的光线再度暗了些许，“我们面临着同样的风险，现在不是你能够任性甩手的时候。”
　　话里似乎包含了别样的意味。

　　谈婕想过，未来的结婚对象也许是从未见过的的陌生人，也许是饭局里匆匆聊过几句的相亲对象。
　　可她偏偏没有预料到，会是眼前人。

　　果然，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罗生门，谁都逃不掉。

　　谈婕认命般地垂下头，“我想再考虑几天。”
　　“没有那么多时间，还望谈小姐从速。”

　　纪燎将桌上文件递给谈婕，接着道，“关于项目体验的事，余清宴那边应当已经通知你了。”

　　话锋转变得太突然，谈婕怔愣几秒，回应道，“我明白，下周会准时赶到……请问是要换掉我吗？”
　　“目前不打算，但我希望合作愉快。”
　　......

　　确定谈婕已经顺利坐上回家的车，秦牧敲了敲门，来到纪燎面前。
　　“纪总，人已经平安回家了。”秦牧低声道。
　　“嗯。”纪燎微微颔首。

　　秦牧正准备离开，余光瞥见纪燎亮着的屏幕，不禁疑惑，“纪总，设备出问题了吗，怎么全是乱码？等下我叫技术人员维修。”

　　“不用。”纪燎睨他一眼，示意秦牧别管。
　　秦牧：“……”
　　他家老板，行事风格的确不同寻常。

作者有话说

　　感谢收藏和评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