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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泡影 ...

  •   曲峰在耳鼻喉科的诊疗室外面徘徊,现如今耳朵出问题的人越来越多,无论男女老幼,小的年龄看着也就五六岁的样子。
      楼道里刚才还排着队,大概是七八分钟换一个病人,杨路石进去后速度变慢了。二十多分钟还没出来。有人等不及了在骂骂咧咧。
      曲峰拿着手机不停给郭羽珈打电话,就是忙音状态。
      门打开的一瞬间,有个患者以为是叫他进去了,医生却喊了一声:“谁是曲峰,曲先生在么?”
      “我是,我是曲峰!”
      “那你进来一下!”
      曲峰赶快进去,诊疗室的门关上。
      他见杨路石安静地躺着,应该是麻醉了,一眼就看见杨路石无知无觉仰躺在诊疗室的床上,耳朵被包成一个粽子。
      “他是什么情况?”
      杨路石是被送上救护车的,他来的时候身上都是冥钱,现在身上穿着病服。
      “他耳边极度充血,血流不止,我们进行了全方位检查,耳部并没有硬物刺穿,他的左耳朵是好的,没有问题。他是右耳朵是撞到什么东西么?或者非常疼痛,之前有没有征兆?”
      “没,完全没有,事发突然。”
      曲峰的眼镜就盯着安静的杨路石,他似乎想起来某件离奇的事,杨路石是看见躺在棺材里的人耳朵流出血的。
      来不及只多想就送他去医院,曲峰就没看一眼棺材里躺的是谁。
      医生的话打断他的思考。
      “那就奇怪了,病人这种出血可能会引起听力丧失,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X光拍照已经送去影音室了,下午两点才能取出来,因为看病的人太多,着急也没用——下一个人!”
      听力丧失,听力丧失,以后他就是聋子了!
      曲峰愣愣地站了足足五分钟,杨路石被护士送去进病房。
      走出来的时候他恍恍惚惚走向医院餐厅,这里的饭菜真难吃,点了两个菜一碗粥。味同嚼蜡,米饭也硬得就像脱水的植物。
      手机响了,一定是郭羽珈打过来的,这个混蛋,一定咒骂他不管杨路石。
      从兜里抽出手机,按了通话键。
      “妈的,郭羽珈,杨路石的耳朵……”
      “曲哥,你说什么呢,我是刘飞,你在哪?”
      这声音里都是颤颤巍巍,就像要哭出来了,曲峰觉得出事了。刘飞也是个汉子,和他都是舞蹈团的,跳起蒙古舞扬帆起航,动作全是力量感,说话声果断干脆,怎么带着哭腔?
      “刘飞,你慢点说,发生什么事了?”
      “曲哥,你是不是送一个叫杨路石的去医院了,有人看见了,完了,全完了!”
      “是,是我背起杨路石送到急救车的,怎么就完了?”
      “我都没去公司,看了新闻,你知道警方确认了死者是谁,是黄聪宾,确认了死者的喉部凶器是郭羽珈的钢笔!”
      “什么,怎么可能,警方没有搞错吧?他们怎么能查到郭羽珈?”
      “监控录像看到黄聪宾死之前见到的人只有郭羽珈,他离开办公室之后四十多分钟他就死了。”
      “既然郭羽珈都离开了,怎么可能是郭羽珈干的?监控录像看到他把钢笔插进黄聪宾的喉咙里了?”
      “曲哥,你最好赶快离开,哪个地方藏起来都行,至少不要出现在这个城市,隐姓埋名都行!”
      刘飞应该知道什么,曲峰可是舞蹈团的团长,有自己的团,不只是为云冠效力,他离开这个团就灭亡了。
      “怎么磨磨唧唧的,我可不是缩壳乌龟,我走也要带着你们去别处生存。”
      “曲哥,你要急死我,我们都被训话了,警方在录像的声音里郭羽珈说了两个人其中有杨路石,另外一个人就是你,公司的工作人员看到你把杨路石送救护车了,警方在抓你呢!”
      也就是说曲峰已经成为犯罪嫌疑人了,那根钢笔有可能是杨路石干的,也有可能是他曲峰痛下杀手,这两个人都是因为黄聪宾非法合同,让他们背上高额赔偿金,所以有犯罪动机。
      “曲哥,你听到没有,我们也想法回老家,开个小店,总得活下去啊,只要团长还记得我们就行了。”
      “愚蠢,黄聪宾死了的时候是在棺材里,郭羽珈只是在办公室里提到我们二人的名字,凶手还给他准备了个棺材?”
      刘飞顿了顿,自觉说不服曲峰,但还是说道:“曲哥,你还记得在团里给大伙说,你还有个男友么?”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们找到了?”
      “我们又不是丐帮,要能打听到这信息还能不告诉你?我的意思是一定要生存下去,如果你还想着我们这群跳舞的,哪怕日后东山再起也有时机。为了你等的人!”
      曲峰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跳舞上,就是想累得不用去思考思念的人。其实日日夜夜都在想此人去哪了。
      见他的时候还是个学生。为了不影响学习只能见见面。那时候曲峰才二十一岁,转眼间已经三十六岁了。
      年少谁也情况过,以为自己才貌过人,一身的才华,去当个演员挣大钱,就算是没啥名气的电影也可以比赶场子跳舞有钱。参加各种舞蹈比赛,拿过名次,给的钱还不够生活费的。
      成立舞蹈团了也是与团里年轻人互相扶持,互相补给。
      年年岁岁过去了,几度春秋,总觉得年华不在,有时候舞蹈动作轻盈的一个点水都要用大力气。
      旁人看着如此轻飘,却比不了团里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小伙。
      刘飞是和他成队的第一个人,他是高中的舞蹈艺术生,读了个三年大专毕业时比曲峰年龄差不了多少,却还是一口一个团长。
      “我知道了,谢谢你提醒,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曲峰可能觉得刘飞会去听话,但他想错了,某一天见到他时会是以一番景象。
      时间不早了,已经是下午两点半,曲峰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朝医院的影音室走去。
      “这是杨路石的耳部片子吧,我来取一下,曲峰。”
      窗口的人确定片子的病人,皱了下眉,把片子递给了曲峰,里面嘀咕声:“这人耳朵还能保住么?”
      曲峰心咯噔一下,把片子送到耳鼻喉主任医师那里确认。
      主任医师把片子放在灯箱上,看了五分多钟,然后回到座位旁的电脑旁,不知道在扒拉扒拉寻找什么,敲打的键盘忽快忽慢。
      “曲先生,你是杨路石的什么人?”
      “我是他朋友,是个同事。”
      “是这样的,希望叫来患者家属,毕竟他的耳朵已经没有听力了,就算助听器也没用,是一只废掉的耳朵。”
      曲峰“啊”的一声,他搞舞蹈,如果听力没了,辨别曲子的节奏,曲子的感知力都会受到损伤。这简直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医生,有没有别的办法,比如手术?我会想办法的!”
      “手术现在暂时没办法,不过,我查了一下资料,国内目前还没有这个技术,只有个别的大学在和欧美那边的顶级大学做过手术,成功不成功也得看资金到不到位。”
      “资金我想办法,具体是什么?”
      “唉,曲先生还是联系一下杨路石的家属吧,咱们市是没有这个能力的,省里大学都没有这样的人才。右耳的听力丧失,左耳还是好的,不会太影响生活。”
      曲峰怒了,也不管接下来还有没有看病的,大吼一声:“你放什么屁,找家属没问题,你自己医院无能,把病人推脱出去,他现在在病房里躺着,该说的话要说清楚,让一个活生生的人当个残疾,你怎么不把自己耳朵割下来,也不影响你当医生!”
      “你是怎么说话呢,我还好好劝劝你,花那么多钱不值顾!”
      “花不花钱无你无关,我是来求医的,你说解决办法,何必在这遮遮掩掩,我没心思跟你吵架!”
      这主任医师要发火了,有个七十多岁的老人穿着白大褂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一杯茶。
      “小童,发生什么事了,刚才在外面就听你吵,是不是和这个小伙发生矛盾了?”
      “教授,我好言相劝,他还不讲理了!”
      教授应该是什么名医,坐下来看了杨路石耳朵的片子,扬扬眉头:“耳朵确实不好救治,他耳朵怎么成这样了,明明是有耳朵轮廓的,但是里面所有的耳神经,血管都受了打损伤。”
      这好生奇怪,主任医师大概讲述了一遍,然后把他找到的文章给教授看。教授翻阅了一下,转头看向曲峰。
      “小伙子,是这样的,国内有五所大学在耳朵方面是最顶尖的,他们与美国,德国和日本有这方面合作,但即便给杨路石一个人造耳蜗,也不代表他自己的耳神经和血管能慢慢恢复,因为是断裂的,人的各个器官恢复的时间各不相同。”
      “教授,现在需要做什么?”
      “主任医师说的有他的道理,首先得跑遍这五所大学,还不一定能与国外研究机构联络上,耳蜗不是随便配比上的,还要看患者恢复情况。”
      曲峰觉得自己失礼了,但前途渺茫,就算找到杨路石的家人,他们可能也会拒绝,就让他家的孩子是个半聋。
      “好,我去联系家属!”
      离开医院后,曲峰觉得自己老了几十岁,浑身无力。
      郭羽珈到现在一个电话都不接,别是被警方抓到,他进监狱了。
      杨路石如果醒过来等于心如刀割,什么耳朵他都不会在乎,浑浑噩噩地度余生,叫来家属又有何用?
      还得联系到郭羽珈,他再次试着打电话,手机这个时候响了。
      “喂,团长,出事了,刘飞,刘飞……”
      “刘飞怎么了,你不是和刘飞中午还和我通过电话,他说要回老家的,怎么就出事了?”
      “他……安眠药……”
      那边和曲峰一起跳舞的人,他和刘飞在郊区租了个房子。
      安眠药,服药自杀?
      “快去送医院啊,洗胃!”曲峰对着手机吼叫。
      “已经,已经……”
      曲峰叫着出租车赶完郊区刘飞住的房子。
      到了那里只见所有一起跳舞的团员都到了,刘飞仰躺在床上,闭着眼,他那绝望的表情不知道在睡着之前是在想什么。
      他怎么这么傻,觉得没有了舞蹈团他丧失了信念?这是和曲峰组团的第一个男孩子,饿的时候只有吃馒头喝白开水。
      说着咱们跳舞就是个要饭的,等有本事了吃香喝辣,别看现在煎熬,一定有一天让人夸目相看。
      馒头充饥,曲峰看着刘飞给他跳一支蒙古舞,这就是他报考大专时候给老师跳的舞蹈。
      那只雄鹰再也没有了,它随着死亡飞远了。
      全屋子的人都低声痛哭,其中一个团员把刘飞死前留下的遗书给曲峰看。
      “曲哥,在我喝下安眠药之前,前思后想还是写了写我不该说的话。我和你打拼,风餐露宿,但也共患难,我都没有埋怨过什么。只要你在我身边,我觉得温暖。我愿意为你跳所有的舞蹈,你想看我跳什么舞我都愿意。曲哥,兴许你不知道,我为了你能成功组团在黄聪宾面前脱了上衣,他有我的照片。”
      曲峰读到这,眼圈通红,泪水就要决堤。
      “我听说你有喜欢的人了,给大伙讲过,我旁认真听,反反复复地思索,却知道那个人不是我。从祝福到难以自拔,有时候睡不着觉,医院就给我开了安眠药,可药量越来越控制不住了,我想这也是一种解脱。曲哥,不要为我难过。还记得我说的话么,好好活下去,有一天找到自己心爱的人,我在上天祝福你,刘飞书。”
      再也无法控制情绪,胸口大幅度起伏,整个人全部崩溃,泪眼婆娑,曲峰把这封遗书握在手里,哭声响彻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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