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筝离线》渝朵涒

165、浩杰

　　，倒计时，最后一天了，今日总算可出门了，此地杂草丛生，潺潺溪水自山间蜿蜒而下，于陡峭石壁之上飞漱，水花轻溅，她攀登而上，“诶，”她轻呼一声，“那上面有人提的字……”

　　再一看屹立的石壁上竟然有人刻下的字，岁月经久，字迹不减，可见人内力深厚，是一个法则，“敛则徴分，匡吾成道，灭息妖气，长存正气。”

　　这是这么久末天又一次出鞘，径直飞向石崖。

　　“你也要刻吗？”她在想他要刻什么？

　　许敬壤疑惑回应：“是它自己飞出去的。”

　　一般能让剑魂这么激动的，无非是因为找到了熟悉的感觉，正是前主人的痕迹。

　　所以，这是许厉阳的当年用末天提的字，陆九柠百味杂陈，现在许敬壤是没有记忆的，理所应当不知道许厉阳是谁。

　　不过幸好这地够偏僻，不然这地方肯定是要重点保护起来排队收钱的存在，毕竟可是许厉阳刻剑遗址。

　　虽然现在因为许敬壤的事，大家对许厉阳有些偏颇，也有坊间版本版本说许敬壤修炼邪术吞噬了许厉阳的，才会让他英年早逝，当然许厉阳的地位还是不可动摇的，毕竟黑红也是红，且不说还有死忠粉不可动摇。

　　谁知他下一秒抹去了痕迹，“看着比较碍眼。”

　　“……”

　　陆九柠从未见到如此父慈子孝。

　　他通过这块石壁感知了曾经发生的事，“前半段，是另一个人提的，好像叫什么白天。”

　　陆九柠：“……”

　　看白天的记忆，当年他游山玩水，确实有过提字这一茬，但是他是喝醉了提的，也没看清写了什么，原来是这样，她立马说：“能不能恢复啊。”

　　其实江湖更新换代是很快的，但是她真的想留下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好……”他听她的恢复了，末天剑，主动回到了他手中。

　　他惊讶：“真奇怪，它突然承认我了。”

　　末天剑一直是最别扭的存在，在于哪怕他是强大的天魔，它也有自己的自我意识，更多的时候他用这把剑，都需要强迫它的样子。

　　他继续探查后面发生的事，当日白天刻下前半段，这里悬崖绝壁，人迹罕见，一直未曾有人来，若干年后，又一人来此刻下了，下半段，“灭息妖气，长存正气。”

　　他自然感觉到了熟悉，“他和我的人魂是什么关系……”

　　陆九柠试着说：“可能是你的父亲？”

　　她有点怕他想起来应激，他却罕见的淡定，“我是魔，能刻下长存正气的人，应该也是容不下我吧。”

　　直觉真是可怕的直觉，他说：“我觉得，只有你才会对我好。”

　　自从魔魂睁眼开始，所有盯着他的目光，有恐惧害怕，有愤怒歇斯底里，只有她轻轻抱了一下他。

　　书中说喜欢若构成条件，那条件就是在设定你是一个大魔头的时候，还愿意和你拥抱。

　　她解释说他们的本意，不是这样的，是命线。他问：“你起初也有命线，为何还是喜欢人魂的我？”

　　她想说当然是一见钟情啊，无论是在那个小黑屋看到他，还是第一次在堂庭山山脚下系统说她的心跳好像在跑八百米，哪怕知道他是反派是魔头，也还是拗不过心动啊。

　　她老说：“因为你长的好看，我是颜控。”

　　他笑了：“嗯，有一副不错的皮囊，那真是太好了。”

　　她喜欢许敬壤这样真心的笑，魔魂状态的许敬壤明显正常多了，虽然人魂状态的许敬壤也爱笑了，不是那种冰冷的笑，就是嘲讽意味拉满的笑，微笑着能捏爆人骨头的那种，然后说一句你也太弱了。

　　“对，就是要这么笑，多笑笑，天魔大人这么好看，怕是要迷死我了。”

　　“就算有十根命线绑着我，让我不喜欢你，也是不可能的。”陆九柠现在算是解锁了所有情话天赋，让他在面前的时候最开心。

　　突然，一阵莫名的记忆涌来，他消化了一下，“我刚才想起来了……这把剑，是他送给我的。”

　　陆九柠都没想到，系统应该也想不到程度，这把剑，原来不是他强取豪夺的吗？

　　她突然产生了一种想法，修道者一生对自己佩剑极为看重，许历阳最后能把自己佩剑送给他，会不会…心里还是有这个儿子的。

　　但是他知道吗？

　　许敬壤按住内心的涌动：“送我一把不听话剑，虽快也割手。”

　　陆九柠想，他知不知道许厉阳心里有他也好，世间之事若全部知晓也不一定圆满，只会让还留着的人拨乱思绪。

　　两人登上山谷上，风吹过，日落山巅，万物寂静。

　　南山之境，又是这里，这里是《离天》世界的中心，这里曾经传说灭魔神话，也曾君王高筑黄金台，建清西陵，也是他们和季璃约好的地方。

　　她讲述：“曾经有一位刺客，他和他的好朋友，就是在这离别的，但是他刺杀失败了，永远回不来了。”

　　正是苏付记忆里去刺杀皇帝陛下失败的那位……

　　她感叹着命运的无常，却能在能看到世界的浩大，命线虽残忍，景色还是很美的。

　　他若有所思：“那他为什么会失败？他太弱了。”

　　“……”有没有她想说这个地方充满历史的厚重感。

　　“如果不是实力碾压的话，”许敬壤又把自己的话反驳了，“不是太弱了，可能是他被抓到了被把柄了。”

　　“把柄？”

　　“嗯，人皆有把柄，魔也一样。”

　　“什么？”

　　“心甘情愿。”

　　他又想到：“那……剩下那个人呢？结局如何？”

　　她回答：“同伴刺杀失败，他很伤心，他后来也去参加了刺杀……然后也失败了。”

　　许敬壤回答：“那不就是双弱吗？”

　　“你……闭嘴。”陆九柠因为这个词语突然想到了双废组合，果断破防了，锤了他一下，他有些莫名其妙。

　　她问：“你……都想起来了多少？”她突然意识到，他既然想起许厉阳送了他剑，那些黑暗的日子会不会想起来的更多了，他那浓厚的厌世心理会不会也跟着回来。

　　她带他走过了那么多地方，就是想告诉他世界还是美好的，不一定是必须要像往日轮回里那样毁掉。

　　“想起了很多……”大概是最近被她哄得情绪稳定了，他已不在需要在手心写下，“冷静，克制。“

　　许敬壤说：“我经历过很多轮回，经历了不同版本的，但是结局都一样，我选择留下了这个世界，没有去上界，因为……“他只是看着她，“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太美好了。

　　说完，人魂的记忆再也压不住了倾泻满了他的脑子。

　　一开始，他的世界无非就是从黑漆不见光的封印之地，到从潮海的一片血水，在到敬月宫的尔虞我诈。

　　在他看来这样的世界毁了最好。

　　可他的生命闯入她，从此天光大亮，只是一点提灯烛火就已经让他趋之若附。

　　几个轮回之前，他曾苦楚的撞破天拄，只是因为没有念想，不想死在固定的剧本里。

　　可如今……念想就在身边。

　　“是啊，人生虽苦，但是会遇到很多人，其中有值得的人作伴，怎么会苦呢。”

　　与她来说这是一个同理的问题，她也是如此大逆不道，如果不是他，她就死了七八百次了，每一场自然灾害，穿越时空。

　　她生日时候无人在意，又冷又累在现代台阶旁睡着时，他曾小心翼翼给她带上保命的吊坠，守了她一夜，又消失。

　　夕阳暮色，坐在南山之境，观天下之景，她说人生不需要有那么多道理，有值得之人相伴，怎么会苦呢。

　　一任风吹来袭卷林侧，两人坐在幽谷铃兰丛中，少女回眸清浅一笑，“这江河山川如此美好，我也遇到了你，我才不后悔来这此走这一遭。”

　　听着有心，原来满山开遍的兰铃，也不过如此，风继续吹，心动疯了一样响彻胸腔。

　　他抓住她的手，想要记住她最后的样子。

　　不是的，美好的不是她带他看过的大泽山川，不是长江河流，桃花小溪，日暮夕斜，只是她，仅仅是她罢了。

　　他突然从这一切认知，感觉到了心跳，真奇怪，越来越强烈的心跳，魔也有心跳吗？

　　是人魂压制不住带来的副作用吗？成魔之后。他的所有情绪的感知本该退化，反而因为她加倍剧增。

　　即使没有味觉，但是很喜欢吃甜食，他后知后觉的才知道，那时候因为他骨子里记得，敬月宫那个雨夜从她怀里掏出的蜜钱糕点。

　　他听着自己的心跳，突然就明白了自己哪怕成魔后，为什么要一定要拿到玉盏，不是想脱离轮回去往上界，只是因为不想让点烛火消失。

　　不想让她死。

　　一如当年他向玄灵开口的第一句话也是。救她。

　　越来越重的情绪因为她汇聚上来了，在日暮彻底西沉的时候，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我想我，爱你。”是比喜欢更浓厚的东西，不带目的，不带贪痴虚妄纯粹的，心甘情愿。

　　她靠在他肩上，发带随着风飘动。

　　半晌她睁开眼。天色已晚，黑夜却没有落下，是一种在月色和日光之间的光芒，她的睫毛在暮色轻颤。

　　她并没有许敬壤这么强烈的感情，但是也做到了自己仅能的，上限。

　　“我也是。”她点头也回应了同样强烈的感觉，触及到他的眼睛，她情不自禁的落泪，她知道他这一刻全部想起来了。

　　许敬壤手抚上她的脸：“谢谢你。”

　　为什么末日几天，她不想过的凄楚哀怨，他做错了事，不可饶怒，可她却不能去怪自己的救命恩人，那就带着他，去感受爱，不要孤苦，不要苍凉。

　　从他过往的经历中她想告诉他的，所以比起孤苦，也不要质疑自己没有被爱，世人千万，定有人可纷乱命线。

　　“以后不要去质疑世界，可好？”

　　“好。”

　　他除了被剃魔骨的时候，这一生的所有的眼泪都给她了，原来，设定不懂感情的恶魔也因为一颗纯粹爱自己的灵魂沉沦。

　　她擦了擦他的眼泪，“怎么还哭呢？”

　　其实她也在哭，他心底悄悄说：“我愿意接受命线。”

　　初升的太阳又一次被乌云遮住，原本透露着天光乍现的大亮，也变成了乌云层层叠叠翻涌后的一抹诡异的红，透不出希望的光。

　　一旁的月光依旧没有降下，还升越高，成为巨大的物体，世界的温度极速变低。

　　审判之日，审判的内容是戮人，怠惰，欺骗，不仁不义者，暴力，判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自开目而观世间之落差时，天地缓行依旧，罪孽遂起。

　　神降三点火，无人可幸免。遂，月趋巨，天地倾。重回虚无轮回，让世人受尽命线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