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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言语周旋——设计误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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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眼,入目是一片混沌黑暗。
如巨大幕布隔绝了所有光线,那暗是世间所有暗色的集合。
却又并非完全无形。
而是涓涓流动的。
如同置身于一团流动水流中。
仔细听还能听到不远处哗哗的流水声…
温竹卿自黑暗中站起身,或者说他感觉他站起身…毕竟四周皆是没有实体的暗色,他也分不清刚才是否躺着。
“咔哒”不远处有束光打下,温竹卿迟疑片刻,抬步走去。
“哒哒哒…”脚步声伴着回音在空旷中清晰入耳。
靠得足够近时,光点回过了身。
犹如照镜子一般,温竹卿看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两张相同的脸互望着,只不过一个面庞暴露在阳光下,像圣洁天使。
一个身影隐匿在黑暗中,像邪恶妖魔。
“你是?”原主?
温竹卿一边问,一边在心底给出了答案。
光芒中脸庞笑了笑,没有回答。
“这里是哪?我为什么会在这?你又为什么在这?”
依旧是笑,依旧没有回答。
温竹卿蹙了蹙眉,问了个更关键的问题,“束缚住尘世的力量究竟是什么?如何才能拯救尘世颓势?情劫真的存在吗?”
原主依旧笑着,前两个问题并没有引起他的兴趣,直到说到情劫时,他才难得蹙眉,脸颊旁的笑也消了。
预感到原主会说些什么,温竹卿胸膛微微提了起来。
“情劫…”光芒中的人开口,音色同温竹卿也别无二致,“这么快就到了么?”
“这么快?就到了?”意思…是情劫当真存在?
原主没有解释,只用可怜目光看着温竹卿,“情劫将至,我尚有办法逃离,你却没有机会。”
却没有机会?
这是什么意思?
莫名地,温竹卿脑海浮现一幅提剑自刎的景象。
那把剑很眼熟,那张脸很熟悉,包括那种黏腻的触觉都很熟稔。
下意识摸摸脖子,那处光洁一片,没有任何血渍。
温竹卿不认为自己会提剑自刎,那做出这一切的…是面前的原主?
神使从未透露过原主死因,温竹卿也未细究,只惯性以为是寿数不够,孤身而亡,如今看来…竟不是么?
可原主为什么自尽?
因为情债心碎?
还是…因为情劫?
尚未想清楚,温竹卿便脱口而出,“情劫一定会纠缠百世,苦果重重吗?”
这次原主没犹豫,“是!”
是?
若是心意不通,无须情劫也是苦果。
若是心意相通,又怎会演化为苦果?
原主看出温竹卿的想法,嗤笑一声道:“你该不会以为只要坦诚相待心意相通,情劫便能束手无策,甚至自我化解吧!”
不能自我化解?难道还不能稍加抑制…
温竹卿蹙眉看着原主拥着光靠近。
“你还能控制得住你的身体吗?”
“还能控制得住你的身体吗?”
“控制得住你的身体吗?”
一声询问,带着无尽回响,在意识中如涟漪般散开。
温竹卿头脑涨得发懵…
还未等他想通,下一刻光点消失,无尽黑暗像巨掌一般拍来,温竹卿下意识躲避,身子一歪,醒了。
吱扭声响起,门扉轻轻开启又合上,一位双眼泛白,明显眼盲之人摸索着门扉走了出去。
温竹卿看着那个佝偻背影,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首先觉出异样的是他的身体,身子潮潮的,似乎刚从水里捞出来,还有身上这件衣服…太红了…
不仅红…上面还有龙凤呈祥的图样…
过了一会儿,门扉又开了,伽迟绪一身喜色身形带风地走了进来。
“美人醒了?”伽迟绪笑着,“感觉可好?”
温竹卿想要警觉起身,动动手指,却是连抬抬胳膊都做不到。
“美人这一觉睡了七日。”床榻塌陷了些许,伽迟绪在一旁坐下,“可让我好等!”
七日,他竟然睡了这么久!
脑仁沉重混沌着,他环顾四周,只看到一片阴郁黑暗——暗紫窗棂,异形装饰,一股魔族风格扑面而来。
晦暗之上布满红绸,喜字,别扭的怪异。
“满意么?我们的新房!魔界没有红绸喜字这些劳什子,都是从万宗之巅脚下的镇子里买来的。”伽迟绪扫了扫浑身泛酸无力仰躺的人一眼,“包括美人身上这件喜服。”
一息之间,温竹卿明白了自己处境,被那团迷雾迷晕之后,伽迟绪应当是携着他穿过魔洞,直接来了魔界。
七日,时间已经很久了。
万宗之巅应当发觉他失踪了,他们是不是已经搜山了?知不知道他被掳来了魔界?
陆程哲!
温竹卿心中想到这个名字,纵然其他人不知道,陆程哲…陆程哲也一定会来救他!
伽迟绪唇边带笑,“眼珠转来转去在想什么,想你的亲亲小师弟?”
温竹卿没说话,只是将眸光转向一旁半开的窗户。
窗外乌云翻卷,层层密布的像张网,只有些许微光从其间映出来。
伽迟绪挥挥手,关上了窗户,也关上了最后一缕微光,然后一脸笑意地看向床上动弹不得的温竹卿,“外面有什么好看的,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坐在这里,美人怎么舍得不分些目光给我?”
温竹卿瞥了他一眼,又极快地将目光移开。
“美人怎么不说话?”伽迟绪追逐着温竹卿的目光。
“没什么好说的。”温竹卿索性闭眼,冷淡道。
“没什么好说?那可不行!”伽迟绪俯下身子,指尖轻划温竹卿脸颊而过,“今日成婚后,日子还长着呢,要说的话也多着呢!”
温竹卿将他的话屏蔽在耳外,只暗暗思索着如何脱身,现下情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是无知无觉无法动弹的鱼肉,硬来是不行的,等待也不行,唯有与之周旋,寻找时机逃遁。
不待他多想,伽迟绪的吻落了下来。
温竹卿偏过头,在触碰的前一秒开口道:“这算什么成婚,凡间成婚讲究三媒六聘,十里红妆,白马红轿,明媒正娶,魔族虽没有凡间讲究,却也应当见过了明路,光明正大才是。”
伽迟绪笑了开来,他很满意温竹卿开口,在他眼中美人开口就是好的,讲什么倒是不重要。
“是忒过明路。”伽迟绪欣赏着烛光下美人尖细的刚刚好的下巴,“底下的兄弟们为了这明路都准备七天了,可美人昏了七天,我也不能强拖着美人去拜堂。”
温竹卿心中嗤笑,现今这般又同强拖着有什么区别。
“美人若想要拜堂明日便可安排。”伽迟绪的气息靠近,覆在温竹卿耳畔,“只不过今日…要请美人先委屈下,履行一下侍君之责。”
温竹卿眉心不好看地蹙了起来,“伽迟绪,被你擒来是我技不如人,但若要无名无分便屈居人下,也是不能的!”
“美人想要如何?”伽迟绪手杵着头,玩弄着温竹卿乌黑柔软的发尾。
“至少当选个黄道吉日。”温竹卿也知自己借口拙劣,但现今这般这是他唯一能想到还不会刺激到伽迟绪的借口,“把该行的礼数都行全了。”
常人最看重礼数,即使成了修仙者也不改脾性,啰唆得要命。
伽迟绪色令智昏地没有反对,“可以!美人之求,自当答应!”
“只不过...”他话锋一转,又道:“一物换一物,我答应了美人要求,美人又能给我什么?”
温竹卿控制着眉心弧度,“你想要什么?”
伽迟绪没说话,只是一眨不眨地看着温竹卿红润粉糯的嘴唇,在他眼中那不是嘴唇,而是一块晶莹剔透,香气扑鼻的糕点,格外的吸引人,尤其吸引干渴数年的人。
“至少...亲一口。”
“我动不了。”温竹卿冷然道。
“没事。”伽迟绪无视这种冷然,唇瓣靠近道:“我能动。”
呼吸近在咫尺,突出喉结滚了滚,这位魔君第一次于情事上品味到了迫不及待。
温竹卿心内犯恶,却没有选择,只能闭着眼洗脑自己被狗咬了。
良久,预想中的吻没有落下来。
暗色空气一阵浮动,似极远极远的地方起了冲突,细微的金石之声冲破空气进而带动房中沉闷平静。
只是温竹卿刚从迷雾中醒来,五官迟钝,听不到也察觉不到。
加之他一直逃避闭着眼,也未能看到伽迟绪眼中的异色,若他能看到,必能清楚洞察那抹震惊,以及震惊后转瞬的邪恶。
“我怎么知道美人这不是权宜之计,刻意拖延时间,等待着人来相救?”伽迟绪移开身形质问着。
温竹卿也不慌乱,只用一种嘲讽的语气道:“听闻魔界戒备重重,魔君居然对手下人这么没信心,以为只要是个修仙者便能一举破之?”
“其他人不能,你的亲亲小师弟却能冒险一试!”
毕竟这人已经来了,还在外面不客气地暴揍着他的魔兵。
“你以为我同他关系很好?”温竹卿吊捎着眉角。
“难道不是吗?”伽迟绪反问。
“只不过各取所需罢了。”温竹卿尽量说得云淡风轻。
“你的亲亲小师弟视你如命,可一点也不像各取所需的。”
“那是他蠢笨罢了。”
“哦,美人这是什么意思?”
伽迟绪嘴角弧度变大,手中魔流转动,房内低语通过魔流扩大百倍地放了出去。
“陆程哲的确对我很好,但我对他不过利用而已。”
房间内设有禁制,温竹卿并听不到越来越近的打斗声,更听不到打斗中有人被扰乱心神的停顿。
“哦,如何说?”伽迟绪侧着头,一副饶有兴趣听的样子。
“我只是为了灵草罢了。”为了让理由听起来真实,温竹卿故意采用了伽迟绪最有参与感的一段,“我修为平平,如今不过练气,又资质奇差,就算再拼命刻苦,也不会有大作为,人都怕死,为了延续寿命灵草就成了最好的选择...把赌注下在谁身上能比下在乾元命格的陆程哲身上,还要来的回报丰厚?”
为了取信,温竹卿又道:“表面看来我们很是亲密,但魔君只要去打听打听,便知不久前我们还势同水火,能让两个处于极端的人一夜之间和好,并且温言暖语,怎么看都应该是利益,而并非什么虚无缥缈的情谊...”
伽迟绪一脸认真,这些话他信不信不要紧,重要的是门外人相信,并且心神慌乱气息不稳地挨了两剑。
“哦~那美人与他的亲近...”
伽迟绪恶意增加着魔流,这也导致了温竹卿的话不像在一门之隔的地方响起,而是在陆程哲的耳边响起。
“总要给些甜头,否则他怎么会死心塌地?”
“真是好算计。”伽迟绪为温竹卿的行为下着定论,又火上浇油道:“既然美人已经有了个死心塌地的亲亲小师弟,我又怎么笃定美人肯真心跟我?”
“真心与否并不重要。”温竹卿也知这时候表忠心,伽迟绪是不可信了,与其说些两人都不信的,不如以利益为切入点,“魔君只需要知道我要什么,魔君能不能给...”
“陆程哲待我是很好,也愿意将灵草尽数给我,可那些灵草能延续的寿命太短了,修仙问道谁不是为了长生,若魔君能帮我延寿更久,我也定能看清长短,跟对阵营。”
“为了长生,甚至不惜付出自己身体?”伽迟绪尾音上扬。
“身体而已,与长生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温竹卿说得毫不在乎。
“为了长生,你的亲亲小师弟也能辜负?”
这次毫不在乎外又多了几分冷然,“身体都能弃之不顾,又何况是身为棋子的陆程哲。”
伽迟绪满意地笑了,不是因为温竹卿的答案,而是因为门外某人凌乱地呼吸。
“真是无情啊!”伽迟绪收回魔流,“不过也正说明我们才是天生一对。”
伽迟绪的脸庞适时落下,同时大门被利剑劈开...
“多谢美人配合。”
伽迟绪并没有吻下去,而是俯下身子,在温竹卿耳边恶意满满地轻声道。
温竹卿眸子一瞬慌乱,猛地转头看向木门...
门外陆程哲浑身是血地站着,汗水混着血水从他的脸颊划过,那双平素内敛的眸子里暴露着不可言说的伤感。
床榻上两人并没有亲密举动,以陆程哲的角度望过去,却是密不可分。
温竹卿慌乱地想解释,暧昧场景下皆变成了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