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忍覆雪》半是私

69、表白陈情——互通心意

　　重华穿结界而过，不多时便升至半山腰处。

　　温竹卿看着已经远得看不到表情的伽迟绪，眉梢往上挑了挑。

　　这般距离，其实连身形都很模糊了，他还是能脑补出对方气急败坏训斥下属的模样。

　　长呼出一口气，憋闷心脏终于痛快了些许！

　　表面看来，他一直很镇静，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但事情闹得这么大，说完全不烦躁也未免太没心没肺了。

　　只不过再烦心，也忒解决麻烦，毕竟祸端确源于他。

　　陆程哲也知道祸端要解决，但他更在意另一件事...

　　在意到温竹卿灵流划出的藤蔓能困守伽迟绪这么久都被他忽略了。

　　“师兄。”陆程哲叫了叫温竹卿。

　　“嗯？”温竹卿回过头，眉间还带着蹙起的弧度。

　　“你打算怎么做？”陆程哲垂着头，表情看不出悲喜。

　　“什么怎么做？”温竹卿反问完突然反应过来，“你说的是这些流言，以及魔族提亲？”

　　“嗯。”陆程哲点点头。

　　“当然是想办法划清关系。”温竹卿果断道，“修仙界虽百余年前与魔族有过口头停战的约定，但也只是停战而已，并非和好，更不是一笑泯恩仇，各派前辈的血还在山涧淌着，一旦哪位弟子与魔族有牵扯，不论何门何派，必定不容于世，我虽不喜交际，却也没有自寻死路的爱好。”

　　陆程哲放下心来，心头却仍是不满意，或者说不安定。

　　半晌他幽幽道：“师兄怎么看待伽迟绪的提亲？”

　　心脏有些烦躁，陆程哲明知道以温竹卿性子，即使面前场景再怎么宏大也势必是厌烦的，可他还是怕...怕自己师兄会如其他拎不清的人一般，产生哪怕一丝丝的感动...

　　“不过一场闹剧罢了。”还好温竹卿很是云淡风轻。

　　陆程哲却有些执拗，抬眸不放心地盯着对方眼睛，继续问道：“若他不是魔，师兄会答应吗？”

　　温竹卿有些好笑于这个问题，他扫了扫陆程哲脸上竟是有些认真的表情，淡然道：“都说了是闹剧了，怎么可能答应？”

　　陆程哲心脏又跳了两拍，因为忐忑。

　　“如果换个人...师兄会答应吗？”这句话很轻，犹如蝶落花蕊，水滴绿叶，低哑轻声中还带着阵阵期待，“或者说什么人摆下这种阵仗，师兄会答应？”

　　温竹卿心脏也跳了跳，是一种混合着复杂情绪的心跳，一齐站立重华之上，面前人走近着，迎着阳光，那张无论何时都有几分隐匿在阴影下的脸庞清明着，犹如一颗不再遮掩毫不隐藏的心。

　　“为什么这么问？”抿抿唇，他听到了自己喑哑的声音。

　　“师兄不知道？”依旧是轻声，轻声后还带着不可言说的复杂。

　　陆程哲深吸一口气，又往前两步，这次几乎是紧贴着站立着，“我以为这么久了，师兄应该是明白我心意的！”

　　心脏一瞬剧烈，如脱缰野马，一下快过一阵。

　　心意？陆程哲的心意是什么？喜欢？爱？想要永远在一起。

　　毋庸置疑，的确是这样的。

　　温竹卿沉溺于这份喜欢中，却又不敢下坠？

　　可为什么不敢下坠？

　　他自己问自己。

　　电光石火间，如何来到这个尘世，以及来此的目的在他心头闪过，然仅是一瞬就被他剔除脑海，瞳孔中只剩对方深情的眸色。

　　“师兄。”深吸一口气，陆程哲双手捧住温竹卿脸颊，几乎是破釜沉舟道：“你喜不喜欢我？”

　　俊朗脸庞逼近，微蹙额头垂下来抵住温竹卿额头，睫羽碰着睫羽，唇瓣贴着唇瓣。

　　温热呼吸混淆在一起，掠夺了四周空气，令人一阵窒息。

　　“我...”温竹卿喉间有些干涩，心跳和着心酸乱撞着，不知被什么阻挡，陆程哲想听到的答案三番四次涌到嘴边的话又三番四次吞了回去。

　　越得不到肯定回答，陆程哲神情便越焦急，到最后那双眸子都染上了几分渴求。

　　抿抿唇，温竹卿垂下睫羽，只有些懦弱地说：“我不知道怎么说？”

　　陆程哲并不逼迫，握住温竹卿的手放在心口，“那师兄听我说！”

　　对视之人睫毛长长的，那些睫毛化为手指，做着勾引手势，与轻触睫羽缠绕在一起。

　　“我知道这些话我本不该现在说，万宗之巅烂摊子等着收拾，邪阵，尘世...都没有解决，但我怕我再不说就没机会了...”他心知这并不是个好机会，但伽迟绪刺激在前，沉稳如他竟是有些控制不住了。

　　“我真的...很喜欢师兄，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我知道我在师兄心中无足轻重，但相处这么久，师兄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哪怕一点点的喜欢我？”

　　陆程哲轻喘口气，声音中带着几分祈求，“师兄可以把我今日这番话当表白，当陈情，当一个傻子对多年喜爱的情不自禁...甚至当一席废话...”

　　“但我还是希望师兄能给我哪怕一点点的机会，心里能有一点点的喜欢我，或者没有一点点喜欢，但愿意给我一点点时间，让我对师兄好到师兄可以喜欢上我...”

　　温竹卿心脏跟着陆程哲的心脏一起痛着，他没想到对方会将放在自己这么卑微的位置。

　　这人在自己心中分明是无比重要，不，是最为重要的存在。

　　唇上轻烙下一吻，陆程哲眼底含着晶莹，伤感得仿佛这是最后一吻。

　　“又违背师兄心意了。”陆程哲勉强笑容中带着几分难过苦涩，“但我怕再不亲就没有机会了，我怕到了万宗之巅，师兄又会转身从此再不理我...”

　　温竹卿心脏痛着。

　　一瞬间，他感觉面前捧着他脸的手不是一双手，而是一个易碎的晶莹品，不...不止手...整个人都是易碎品...仿佛风一大，这人就会随着风刃迸出无数口子来，碎裂开来。

　　陆程哲家境丰厚，天赋极佳，这样的人分明该是个天之骄子，可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却在他的面前脆弱乞求着...只为获得他的一份青睐。

　　胸膛痛觉陡然增加，说不上的难过和压抑一起涌上心头...

　　一瞬间，他将一切都忘了。

　　忘了他如何来到这个尘世，忘了来此的目的。

　　忘了陆程哲心心念念的红衣小哥哥。

　　甚至忘了多问一句对方真正爱着的到底是当年的小哥哥，还是风雨同舟的他？

　　一种冲动涌上心头，令他只想敛住对方眼中悲伤，让那抹悲伤不要再蔓延。

　　陆程哲还没来得及完全退开，唇瓣就被重重回吻一瞬，瞬间，那双失意眼睛睁大，似乎不敢相信面前发生的一切。

　　唇瓣重重撞击在一起，来得又深又急，仿佛不是亲吻，而是啃咬。

　　片刻后，温竹卿移开唇，颇有些喘气地低沉道：“我以为你明白的！”

　　陆程哲抿抿唇，眸光中带着些渴求，“明白什么？”

　　他有些听不懂，或者说他自认为听不懂。

　　温竹卿深吸一口气，鼓鼓勇气道：“我允许你亲我，我允许你那夜...”

　　口中的话停了，被他刻意封存的记忆在脑海翻涌着。

　　那夜的天，那夜的风，那夜摇曳的红烛，那夜青年沉稳中略显粗糙的手指，以及红烛下衣襟半解，娇态横生的人...

　　温竹卿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可抬眼望去，陆程哲眼中仍带着几分不解，不解中还带着几分渴求...

　　一瞬温竹卿都以为对方是在戏耍他了，可映入眼底的眼神那么诚恳柔弱，便是戏耍也让人忍不下心来责怪！

　　咬咬牙，温竹卿将话补全了，“我允许你脱我衣服...允许你那般对我...”话至一半，他脸红成了虾子，“我的心意，你难道还不明白？”

　　陆程哲的表情慢慢松动了下来，他心中是有这个答案的，可他的师兄总是喜欢模糊一些暧昧动作，导致他不敢相信。

　　静了半晌，他轻声道：“所以师兄是喜欢我的？”音量逐渐提高，如同一个从梦境中醒来的人，“所以师兄也是喜欢我的？对吗？”

　　各种情绪汇集在心头，令温竹卿羞得说不出话，只能勉力点点头。

　　“太好了。”陆程哲紧紧抱住身前人，身子微微抖着，像极一个下了所有赌注最后逆风翻盘的赌徒。

　　“太好了。”他碎碎念着，“太好了。”

　　“太好了！太好了！”

　　陆程哲一改往日沉稳，像个小孩般又蹦又跳，重华在他的驭行下也如一条蜿蜒扭曲的蛇，七拐八扭，一点都不成形。

　　“好了。”温竹卿制止着他，“剑都要跑偏了。”

　　陆程哲重新往重华中灌注了一道灵力，“我就是太高兴了，我实在太高兴了。”

　　“多大人了？”温竹卿掐掐脸面前笑成一朵花的脸，“一点也不沉稳。”

　　嘴上这么说，脸上也止不住地笑。

　　“师兄教训的是。”纵使被大奖当头砸中，沉稳之人还是很快沉静下来，只是口中高兴之词依旧不减，“师兄我真的很高兴。”

　　胸膛心跳慢慢平复着，陆程哲将温竹卿搂在怀里，就像抱住一件无价珍宝。

　　“我也很高兴。”温竹卿将头轻轻靠在陆程哲肩头。

　　原来开心这么简单！

　　不去想过去，不去想未来，只要说出自己想要的就可以了！

　　上山的路并不长，重华一路加速，很快便抵达了顶峰。

　　陆程哲眼尖瞥到翠绿草地上未收拾干净的喜色，心里一阵复杂，有些得意，又有些别扭的不痛快...

　　师兄分明是他的，伽迟绪却总是觊觎，真是让人厌恶！

　　然念头一转，他唇边又勾出抹笑来，将纤长五指抓在手心中，他笑道：“师兄，我们成婚吧！”

　　“成婚？”太突然了吧！

　　是有些突然，但在陆程哲心里已经预演多遍了。

　　“虽然有些突然，但成婚的好处有很多...”某人一本正经道。

　　“嗯？”温竹卿问：“什么好处？”

　　“比如...”陆程哲举着例子，“平息流言。”

　　“颠镇留言肆虐，纵使解释也是治标不治本，没有什么比成婚更快的解决方式了。”

　　温竹卿没说话，睫羽动了动，那双眼睛中的意思很明确——只怕流言就会变为，为了平息祸端，万宗之巅急忙嫁少主。

　　陆程哲装作没看懂，将手中指尖攥紧，道：“师兄最爱穿红色，我也最喜欢看师兄穿红色，可穿来穿去都少了一种红。”

　　温竹卿几乎是下意识问道：“什么红？”

　　“正红。”

　　只有大婚才会着正红...

　　“我想看师兄穿。”陆程哲眼中深情深邃如海，“师兄穿给我好不好？”

　　重华落了地，两人迈步往前。

　　温了了不知是不是专程在山门前候着，温竹卿还没来得及回答，他便直接迎了上来。

　　“师兄。” 温了了脸色不太好，“师傅要见你！”

　　约是伽迟绪之事，看地上剑痕与狼藉，足见那日热闹。

　　“我陪师兄一起去！”陆程哲不避讳道。

　　温了了拦下了他，“师傅说只见师兄。”

　　陆程哲面露担心。

　　“我自己去就成了。”温竹卿安慰地看了陆程哲一眼，转身朝温父卧房走去。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渐渐远离的朱红背影，陆程哲心中突生一阵不安...

　　就像暴风雨来的前夜，明明安静异常，却让人深觉潜藏危机。

　　“师兄。”他突然出声，“别忘了，你还欠我个答案！”

　　能否穿正红的答案。

　　温竹卿潇洒地摆摆手，“回来就告诉你。”

　　“好。”

　　陆程哲的担心是对的，这时的温竹卿不会想到，仅因为这一面，他与陆程哲的关系将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心脏起落更是巨大的。

　　明明上一秒还在糖罐里泡着，下一秒就被抓出去曝布在了冰天雪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