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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踏上归途——林听鸢之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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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程哲就这么秘密地住了下来。
你问为什么住下来前还要加上秘密二字?
还不是出于谨慎!
毕竟身处异地,四周又乌泱泱的人多口杂,顾忌双方清誉总要遮掩一些。
虽然用清这个字来形容两人关系...已经不够准确了。
如果说那个疯狂夜晚前两人尚且还算清白,那自疯狂夜晚后便如枝头洁花落入尘泥,再也无法清白了。
夜色褪去,黎明归来。
花汀小榭一如昨日,温了了来来去去也没觉出异常。
但未曾察觉并不代表异样不在,某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
好似夕阳染红洁云,雪地踏入泥印,外表虽乏善可陈,内里变化却是翻天覆地。
对于那夜疯狂,两人不约而同选择了缄默,表面一切如常,相处也依旧如故。
可如潮汐翻涌,心底情谊却压抑不住地奔腾流淌,陆程哲可以明显感觉他的师兄脸红多了些,谈话停顿也多了些,举手投足,一言一行中俨然一个初涉情网逐步沦陷,却又羞于言谈佯装自然的多情人。
陆程哲故作不知,唇边笑意却打着漾,一直甜到了心里去。
却也只敢甜在心里,面上不敢表现一二,更不敢随意打趣。
毕竟那晚的一句不公平,可是让他差点半夜离房出走。
还好他认错快,加之伽迟绪仍在暗处虎视眈眈,这才将离屋出走改成了就地铺床。
地铺也没打多久,他的师兄始终是心软的,半个时辰后就借口伤处不能受凉,将人喊上了床。
陆程哲看着自家师兄毫不设防的熟睡模样,一边小心翼翼将软玉温香搂进怀里,一边回忆着怀中人怒上心头,怒吼中染着几分娇嗔模样,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可惜,生活不是只有欢乐而没有忧愁,冷静下来后,两人细细研究了伽迟绪的言论,将重点放在了对方那句——真正束缚住这个尘世气运的力量,在天上。
温竹卿又给万宗之巅去了一封信。
陆程哲也趁着和各大掌门见面,有意多问多看多听了些,然各大掌门之间话题还是以邪山为主,并没有人提起上天或者与上天有关系的束缚力量。
两人叹了一口气,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迷茫,也自迷茫后看到了一种更深层次的东西,那是一起蹚出困境的决心和坚定!
三天后,各门派弟子陆续离开了无极阁。
将各家精英弟子聚集到一块先发制人,听起来豪气万丈,细细思考起来却禁不起推敲,尤其是关于人性的推敲。
于是豪言壮语散去后,只剩下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万宗之巅辞别那天,迎来了个不速之客,是乾坤宗一把手姜堰。
“姜公子。”温竹卿同他打招呼,“不知此来有何贵干?”
姜堰行了一礼,“无事不登三宝殿,在下此次前来实在是有件事要麻烦温少主。”
“姜公子请说。”
“听说温少主见过我派两名祁姓弟子,不知他们所在何处?”
温竹卿很是谨慎,“姜公子找他们做什么?”
姜堰明白温竹卿的顾虑,直言道:“温少主放心,在下绝对没有加害之意,只是想接回来好好将养。”
好好将养?
温竹卿:“据我所知他们是被杀不辞逼走的。”
说到杀不辞,姜堰皱起眉头,也一副心烦模样,“杀不辞一贯胡来,平时我在还晓得收敛,我不在就一点边界都没了,他为人逞凶斗狠,心胸狭隘,今年赶出门的弟子已经不下十数,再这样下去...”姜堰叹息一声,似是不方便再谈,只总结性地道:“他所作所为日前我已禀告掌门,掌门也已允许将他交由我来处置,所以祁姓弟子的安全问题,温少主不必担心。”
温竹卿不欲干涉其他门派事务,可这个姜堰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可信,他想了想道:“具体在哪我也不知,当时只是匆匆一面,之后就各奔东西了。”
姜堰未开口,眸间却忍不住染上几许晦暗失望。
“姜公子若是真想找,有个地方倒是可以一去。”
姜堰抬头,“哪里?”
温竹卿含糊说了一个地名,随后缓缓道:“我当日只指了一个方向,所以他们具体去哪,我也不知,但据我所知,此地灵气较足,灵草更多,他们去的可能性也更大些。”
“多谢温少主。”
“举手之劳,不必挂齿。”
“姜堰倒是个有心的。”陆程哲看着魁梧身影离开,“也尚算公正。”
公正倒是公正,但哪有平白无故的关心?
现下时局动乱,远的不说,就说无极阁...他们之所以走得匆匆忙忙,还不是因为灵谷有蒙面人强闯...若是大乱真起,将军手下怎么能没有不会打仗的兵?
不过若是时局动乱,形单影只的在外面也不安全,乾坤宗孽债太多,两个落单弟子对上无数仇家,危机不比面对一个杀不辞,这也温竹卿选择说出的原因。
两人抬腿上马,温竹卿落座在陆程哲身前一刻,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视线一扫,余光不带情绪地望向了不远处的林听鸢。
林听鸢已经恢复,只不过脸色还有些苍白,瞧上去就跟大病初愈似的。
片刻之后,温竹卿收回视线,整整衣尾,直视前方。
“师兄,你还是怀疑林师弟?”陆程哲将温竹卿的动作收入眼底,瞧着身前矮上半头的锋利的下颌线道。
怀疑是没错。
但万宗之巅给的回信却无任何异样。
就连最易令人怀疑的封恶环,也被温竹卿师傅——东华长老出来证明是自己给的,说是知道温竹卿性格要强,怕直接给温竹卿对方不要,给温了了又怕提早露出破绽,想来想去,这才给了存在感最低的林小师弟。
这样看来,一切都很合逻辑。
纵然还有疑点,也可以理解为疑生暗鬼,过度理解。
可凝眉蹙起,心里仍是涌起愁思怀疑。
不过,这怀疑很快就打消了。
因为三天后,林师弟死了。
没有一点余地的...死透了...
具体情况为何不得而知,只听得一声惊惧大叫,待他们冲去房间,便只看到林小师弟七窍流血,气息全无。
腕间脉搏停了,温竹卿尝试用灵流去唤也没有任何效果,如同泥牛入海,丹田处不过一片空寂虚无。
“怎么回事?”温竹卿问着靠近林听鸢站立的师弟,这人和林小师弟同出衡垚峰,同归元化长老教养,同住一间客房。
“我也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我出去的时候他好好地坐在床榻上打坐,结果...一回来...”
温竹卿本打算从这人口中得知来龙去脉,没想到对方却是个遇事紧张便语无伦次,一番话说得磕磕绊绊,毫无重点。
还是另一个衡垚峰弟子,接过他的话头,捋着逻辑道:“林师弟这段日子一直不舒服,自灵谷受伤后私下便常常咳血,我曾同他一起去过无极阁药房,但当时药房遍布病患,药师根本无暇顾及,只是粗略看了看,给了两枚丸药...”
“倒是也去找过花自凌,但花自凌一直同陆师弟在一起...”衡垚峰弟子欲言又止,话语中颇有同样是万宗之巅弟子,无极阁却差别待遇的意思。
温竹卿蹙蹙眉心,继续听他说。
“林师弟便只能打坐调息,强行压制体内不适,但效果甚微,加之受魔流影响心绪多有不定,几次急于求成,甚至险入歧途,这次...恐怕...”
恐怕便是误入歧途,走火入魔了...
温竹卿又上前探了探林听鸢的灵脉,果然经脉紊乱...
收回手,他又拿起被丢在一旁的封恶环看了看,也未看出什么异样。
做这一切时,他眉宇虽沉着,却不见丝毫伤感。
衡垚峰弟子有些看不过眼,直言道:“在花汀小榭时,我曾想找温师兄帮忙,却被林师弟拦下,林师弟说出了此等大事,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不便多添麻烦,自己多休息休息就好……”
衡垚峰弟子这话没有一丝责怪,语气中却带着深深不满,仿佛不满林小师弟这么为温师兄考虑,温师兄却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狗腿子温了了不满了,他走上前,“你这语气是在责怪师兄?还有没有规矩了?”
衡垚峰弟子:“规矩?规矩还不是你们炎燚峰弟子定的?同样万宗之巅的,衡垚峰就是比炎燚峰命贱。”
如果说刚才是暗箭,那现在就是明枪了。
温了了:“你!”
温竹卿:“了了,算了。”
温竹卿无意争吵,更无意责怪。
又何况...如果真如这人所言,那自己之前的怀疑调查,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冤枉了。
“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先设法料理面前之事吧。”
温了了很是听话,“师兄,怎么料理?”
温竹卿叹了口气,“按老方法吧!”
老办法——生身父母在世者携其骨骸返还家乡,生身父母不在世者送回万宗之巅,焚其尸身入土为安,葬于安乐阁。
林小师弟属于后者,他的尸身交由温了了和衡垚峰弟子,由三人先行一步,回去安葬。
七日后,行至一半的温竹卿收到了温了了的飞信穿书,信上只有四个字,一切如常。
温竹卿看着信纸,心内不可避免地一阵愧疚。
是天生多疑吧,他将林听鸢尸身交给温了了时曾叮嘱对方要一直盯到尸身焚毁,若有异样随时禀告。
而事实证明,没有异样。
他真是冤枉了林听鸢...
温竹卿脱力地窝到陆程哲怀里,长长叹息一声。
“师兄别想太多了,你也只是怀疑,并未做出伤害小师弟之举。”
道理他都懂,可压在心头的郁气还是让他喘不过气来,毕竟是一个鲜活的生命,若是自己多些关心,也许可以挽救...
他自诩无心无情,但自从来到这个尘世,心上尖冰缓慢解封,人也变得多愁善感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