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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积雪开化——了了归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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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之后,两人进入了一种名为冷战的状态。
温竹卿日日关门闭户,不问世事。
陆程哲虽故作无事一切照旧,却心不在焉屡屡出错,次数多了,温父心再大也看出来了,一边授剑一边旁敲侧击道:“程哲,你是不是心有挂牵?”
这话听着隐晦,表情却极为直白,几乎是把‘是否有喜欢的姑娘’几个字光明正大挂在了脸上。
陆程哲苦笑一声,摇头道:“没有。”
温父不大相信,想了想继续道:“没有牵挂近来怎么总是出错?”
“可能是我近来思家,夜间难以安眠。”
“这样啊。”温父表面装着相信,心中计较又多了一重。
难熬的日子持续了小半月,直到温了了归来,才被彻底打破。
“找到了,师兄找到了。”温了了是深夜回来的,踏着雪化后湿润的地面,他自推门进来便大喊,“师兄,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
彼时温竹卿正在品茶,闻言寡淡抬眸,说道:“找到了?”
“找到了。”温了了在温竹卿身旁落座,自来熟地给自己倒了半杯茶,仰头一饮而尽后,才道:“找到了,我跑了五个山头,最后终于在玉群山上一处白湖边找到了。”
“确定没错?”
“没错,绝对没错。”温了了拍着胸脯保证,“和师兄给我看的灵草图一模一样。”
温竹卿安心点头,惯性伸手索要,“灵草呢?给我。”
“尚未成熟,还未采摘。”温了了摆摆空空如也的手。
“没成熟你回来做什么?”温竹卿收回索要的手,白了他一眼。
“回来找帮手啊。”温了了是真的渴了,又接连灌了三四杯茶水,才道:“灵草还没成熟,那巴掌大的地方就盯上了五六帮人,我若是不回来找个帮手,只怕刚成熟还来不及上手便会被尽数抢了去。”
这个尘世灵草一株难求,温竹卿刚才头脑一热,倒是给忘了。
“师兄,陆程哲呢?”温了了转变话锋,突然问道。
温竹卿斜了身边人一眼,不答反问,“提他做什么?”
“就是问问。”温了了状似无所谓,“问问我不在这段时间,他有没有再打扰师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想到月余前两人的不欢而散,温竹卿淡淡道:“没有。”
“哦。”温了了点头,表情说不出满意还是不满意。
温竹卿放下茶杯,心中一阵莫名烦躁。
这烦躁已存在他心间许久了,准确说从不欢而散便开始了,他原以为不相见不多思,这感觉便会慢慢散去,可时间流逝,这烦躁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还添上了几抹心焦。
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仿佛这种焦躁不止存在于脑海中,更是历经千锤百炼融进了灵魂深处,让他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师兄,我们这次恐怕要麻烦一下陆程哲。”
“嗯?”
温竹卿侧头发出一句疑问,同一时刻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极轻微的布料摩擦声。
“这次灵草出世引来了不少觊觎者,其中两三家是乌合之众倒是不用担心,归一门祝星安是个搅浑水的也不必在意,但还有一家比较麻烦。”
温竹卿检索着脑海记忆,试探道:“你说的是乾坤宗?”
“是。”温了了点头肯定,“除了他们还有谁?”
这个尘世林林总总门派众多,其中以四个为最著名,分别为万宗之巅,归一门,乾坤宗,天韵无极阁。
天韵无极阁远离喧嚣,不问世事,经年不得一见,与其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乾坤宗。
与其他三个门派不同,乾坤宗地处深山,资源极度匮乏,加之宗主天生一副暴戾性子,教养弟子不论德行,只论能力,是以门派众人都养成了一副以武为尊,强取豪夺的性子,别的门派争夺灵草是点到为止,乾坤宗是不死不休。
若是明招明剑也就算了,他们家偏偏又擅阴谋算计,诡诈圈套...导致每一个被乾坤宗盯上的修行者都自认倒霉,叫苦连连。
“乾坤宗这次去了几个人?”温竹卿问道。
“倒也不多。”温了了回道:“两个,乾派一门中的祁步秋和祁向夏,但是暗处有没有人就不知道了。”
应当没有,乾坤宗强取豪夺成了天性,不仅抢夺外门的,自家门派也不会放过,探查到灵草,不用别人动手,他们自会先探查一番。
再者而言,乾坤宗分乾派与坤派,乾派优于坤派,一门又是五门中最优的,他们一出手,乾坤宗有眼色的都应当知道避让。
屋内红烛跳跃着,在窗棂上拉出两道细长身影。
朝桌边暖烛靠了靠,温了了提议道:“师兄我去喊陆程哲?”
“不必喊他。”温竹卿道:“不过两人而已,你灵力修习不差,乾坤宗虽然棘手,却也未必对付不了。”
“话是这么说?但就我们...两个?”温了了表情不大好,“虽然真对上确实不一定输,但乾坤宗善用圈套,难缠得很,何况还有那群乌合之众,纵使起不了大作用,真打起来也难免束手束脚。”
“那依你的意思?”温竹卿眉宇清浅挑起。
“依我的意思...”温了了也顿了顿,直接换了称呼,“就喊上陆师弟呗!”
温了了是惯会算计的。
似他这么爱出风头的人会错过这个机会?
温竹卿瞧了瞧那滴溜乱转的眼睛,瞬间心领神会地明白这人是在为次年三月的盛世大会做着准备。
损耗陆程哲灵力的同时保全住自己实力,真真是稳赚不亏。
“不必叫他。”温竹卿仍是坚定道。
温了了看不懂温竹卿眼色,直接道:“为什么?”
温竹卿垂下眼眸,瞳孔中带了些浅淡璃色,“我最近不想见他。”
“不想见他?”
他的师兄还是第一次这么明确地表达负面情绪。
看着温竹卿略带晦暗的瞳孔,温了了登时脑洞大开地起了一顿联想:“他对师兄做什么了?我不在这两个月,他欺负师兄了?”
温竹卿很不喜欢欺负这个词,只冷冷道:“在万宗之巅谁能欺负了我去?”
这倒...也是!
温了了暂时放下心来,却仍是不解道:“那师兄怎么不想见他?”
“不想见就是不想见。”温竹卿倏然抬眸,口气严厉道:“你今日话怎么这么多?”
温了了乖乖噤了声。
过了一会儿,他又为难地开口,“可我们两个人,万一出点什么意外...”
“万宗之巅这么大,难道就没人了?”温竹卿瞥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道:“找其他帮手也就是了。”
温了了也觉得退而求其次也不是不成,于是点点头,问着温竹卿,“师兄,那我们喊谁?”
这些人谁靠谱谁不靠谱,他怎么知道,直接点点温了了的头,“自己去想。”
温了了故作疼痛抽气,“师兄很疼。”
“难得!榆木脑子还晓得疼!”温竹卿推了推他,逐客似的喝道:“还不快去。”
“师兄,你着什么急…让我再喝杯茶…欸,师兄…师兄…”
木门发出哐当一声,温了了被赶了出去。
站在门前的青年挑挑眉,摸摸自己鼻子上的灰,碎碎念了一声,离开了。
他走得吊儿郎当,没有注意到主屋旁高大树木后一抹暗色的身影。
就像那道暗色身影面露伤感,眼含不甘,只将注意力放在自己不知要不要抬起的左手上,也没注意到窗棂悄声掀起的缝隙。
半月过去,降雪已化,原本湿润的冷风中多了几许干燥。
温竹卿看着那暗影几声叹息后黯然离去,转身走到书桌旁在白色宣纸上的正字下又加了一笔。
陆程哲是个心性坚定的,并没有因为温竹卿的一次拒绝便气馁,反而越挫越勇,一连多日日日到访,可温竹卿是个什么样的人,岂会被这点小事打动,继续闭门不见冷语相向,就连之前那些赔罪的讨巧之物也被他顺着窗棂扔了出去…
他不知陆程哲看到这一幕时是什么心情,只知道当时对方蹲下身,将那些东西一件件拾起来,拍拍灰尘收进怀里,低垂着眼眸久久没有出声。
宣纸上的墨色慢慢发散变虚,温竹卿沉默双眸上窜上一抹心疼的难过。
短短几日,两人之间便凭空生出了一堵无形之墙,墙体无限延长扩展着,如一条湍急河流,将他隔在了这面,陆程哲隔在了那面。
高墙无法越过,温竹卿不愿在其上开一道门,陆程哲便也只能守在墙外,痴痴等待。
他这般举动,并非忘记任务,任性妄为,相反正是因为一直记得任务,才故意冷淡。
不见面的日子里,心碎值一直不停增加,神使也出奇的安静。
虽不知道前世今生之间的时间是怎么换算的?
可迟则生变,还是早回去的好。
还是...早回去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