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有言》与君陶然

22、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他对已经迷失的贺言之说：“阿言，想我爱你吗？”

　　贺言之自然是不会回答，明逸又道：“我想爱你。”

　　想我爱你吗，是试探，是小心翼翼，是跃跃欲试呼之欲出的心意；

　　而我想爱你，是卑微，是难以隐藏，是阅尽千帆我只要你的深情。

　　明逸想要爱贺言之，但却又不敢爱贺言之，他怕他稍微一用力，贺言之就被吓跑了。贺言之就像海岛上的植被，生在海岛，长在海岛，从身体到灵魂，都是属于海岛的，若是强迫他留在内陆，他只会日渐枯萎，永远不会盛放。

　　或者说，他也想是海岛上的沙，攥得越紧，流失的越快。

　　贺言之同意和他试试，若是他从心所欲进而逾矩，贺言之定是接受不了。

　　明逸看着贺言之酡红的脸颊，轻轻在他眉心印下一吻。

　　如此宝藏，他想久藏。

　　——

　　日头落下，屋内黑漆漆的。

　　贺言之觉得身上有些冷，内心深处却是燥热难当。

　　好难受。

　　他坐起身来，想把灯打开，摸索着下床，谁知刚走两步，便被不知什么东西绊倒了。

　　他惊呼一声，然后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感到一只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拖住了他，就像是昨天一样……等等，昨天，昨天？

　　被他暂时遗忘的记忆逐渐涌入脑海。

　　他昨天，干什么了？

　　他去见了贺佑之，然后似乎鼓起勇气违逆了向来不敢违抗的贺佑之，再之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只隐约感觉心中如有一团火在燃烧，而那团火是怎样熄灭的，他已经不记得了。

　　漆黑的环境愈发能放大人的感官，贺言之能闻到，空气之中他的信息素与明逸的信息素交缠，透露着一股旖旎的气息。

　　他不敢深想，不敢想象在自己失去意识的情况下，明逸……或者是贺佑之对他做了什么，他接受不了。

　　他知明逸真情，但他也知道自己的问题，让他与明逸产生更紧密的联系，他接受不了。

　　他用力甩开揽住他的手臂，无视身后那声“阿言”，三步并作两步，凭着记忆，将灯打开。

　　环境光线的变化另贺言之不适的想要眯起眼睛，人的本能反应很快，但在他闭上眼睛之前，他感觉到有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怎么了，阿言？”

　　大约是察觉到贺言之适应了环境的变化，捂住他眼睛的手渐渐放下，贺言之低垂着目光，刚好看见了墙边垃圾桶里的两支……抑制剂。

　　他回过头，看向略显无辜，不知所措的明逸，第一次，在明逸面前，产生不好意思的情绪。

　　明逸甚至连衣服都没换，还是去将他接回来的时候穿的正装。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挣扎了好久，不情不愿地开了口：“先生，吃晚饭了吗？”

　　——

　　明逸给他煮的面条，还是他喜欢吃的阳春面，猪油和酱油打底，一把细面，几根青菜，少许葱花。

　　他没想到明逸竟然会做饭，一方面，他是为了缓和自己“无理取闹”，误解他人的气氛，另一方面，也是他真的饿了。

　　早上吃了一顿饭，中午实验进展的如火如荼，没有时间去吃饭，等到了下午，直接被贺佑之抓走……再就是到了凌晨两点，他睡醒。

　　明逸坐在贺言之对面，看着他吃，自己却并不吃。

　　“先生，你不吃吗？”

　　明逸微笑，摇头。

　　记忆中，他来到明家的这几个月，但凡是二人同桌用餐，基本上只有贺言之吃，他从来没有看见明逸吃东西。

　　先生每天都吃什么呢？吃的很少吧，减肥吗？

　　他打量明逸，他宽肩窄腰，十分精壮，似乎并不需要减肥。

　　明逸看见贺言之上下打量他，心下好奇且好笑，这人看什么呢，怎么出了情热之后，变得又别扭又好笑……

　　贺言之管不了那么多了，狼吞虎咽开始嗦面。

　　见贺言之吃的差不多了，明逸开始说话。

　　“我小时候，爸爸经常给我做面吃，那时……父亲工作忙，只有爸爸照看我，后来……父亲出了事，爸爸也病了，我便学着给爸爸做他最喜欢的面吃。我很高兴，你也喜欢。”

　　贺言之不知为何，此情此景，听见明逸和他说这些，他心里有些不太舒服，鼻子也有些泛酸。

　　他想安慰他，可是却并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头一次，贺言之有点恨自己不善言辞，也是头一次，他希望自己变成一朵解语花，哪怕只有一会儿也好。

　　他斟酌了一下，道：“先生，面很好吃，我很喜欢，叔叔也会很喜欢的。”

　　明逸低头，笑了。

　　他说：“谢谢你，阿言。”

　　过了一瞬，他看向贺言之：“阿言，你想看星星吗？”

　　凌晨三点，贺言之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了和明逸去看星星。

　　明逸走过来，轻轻拉起贺言之，走向了明家大宅楼顶。

　　入眼是星光点点。

　　贺言之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星光。明家大宅坐落于穆阳城郊，有别于城市的车水马龙，万家灯火，在这里，他能看到最纯粹的星光。

　　星光在漫长的宇宙里踽踽独行数光年，终于毫无任何阻碍的将不加修饰的灯光传递到等待他们的人面前。

　　每一秒的星光都是最新的，一旦错过，就是永远错过了。

　　穆阳市靠海，夜风有些凉。

　　贺言之突然觉得自己有一点想倾诉，他想让身边的人知道，想将自己心中积压多年的往事告诉他。

　　他不想独自承担了。

　　“先生，你想听个故事吗？”贺言之坐在天台上，看着身旁的明逸说。

　　明逸突然发现，贺言之眸中也闪着星子，和夜空中的星星交相呼应。

　　“乐意之至。”

　　“有一个小孩，他拥有幸福的家庭，父亲负责担当，母亲温婉贤惠，兄长英俊潇洒……他们生活在渔村，父亲捕鱼，母亲卖鱼，虽然生活不富裕，但是每天都很快乐。”

　　“后来有一天，父亲被同村人诱惑，开始赌博……一开始只是小赌怡情，可是逐渐，父亲沉迷于斯，散尽家财只为赌场一搏，任凭母亲如何劝解，都没有用，甚至开始打骂母亲和omega弟弟，嫌弃弟弟是个赔钱货。alpha哥哥挡在母亲和弟弟前面，常常被打得遍体鳞伤。但家里连锅都揭不开了，更何况母亲和哥哥的就医费用。他去求了村里的老中医，认得了草药，常常清晨独自一人上海岛采药，给母亲和哥哥治伤。”

　　“如此这般，家里没有了劳动力，母亲亲自去捕鱼，奈何身体不好，有一回甚至跌进了海里……alpha哥哥心疼母亲，辍学捕鱼，却被人贩子拐走，不知所踪。父亲搜刮家中钱财，自己亲儿子丢了也不闻不问，甚至嫌弃母亲身上有鱼腥味，令他觉得恶心……我当时只有七岁……”

　　贺言之诉说着他的故事，眸中流下了晶莹的泪珠。

　　他并没有注意，或者是不想去注意，不知何时，主语从弟弟变成了他自己。

　　“后来，父亲欠了高利贷，被人活活打死。母亲目睹一切，被活生生吓疯，最终投海自尽。我从岛上回来，身上背了草药，见到的只有父亲的尸体和被捞上来的母亲……”

　　“那时，正值贺家要发展旅游业，来渔村考察，他们见到了我，说我和他们去世的二儿子长得像，让我和他们回去，过富家少爷的生活。”

　　“我同意了，但不是为了当富家少爷，我只是为了离开那个渔村，离开那个我痛恨的地方，我只是想我的哥哥了。”

　　“那时贺佑之十六岁，和我失踪的哥哥一样大，他看我的眼神常常包含着一种情绪，是我看不懂的情绪，但我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并不会伤害我。因此，在我刚去贺家的时候，常常跟在贺佑之身边。他告诉我，我叫贺言，他去世的弟弟叫贺言之，所以，我就是他的弟弟，是他的亲弟弟。”

　　“我突然觉得，如果生活一直这样，也不错。等我再大一些，便借着贺家的权势，寻回自己的哥哥。可等到我十四岁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