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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曲 ...

  •   人类对于美丑的认知,往往在建立起所谓的世界观之前,就已经初见雏形,哪怕只是学龄前的幼童,也知道一张漂亮可爱的脸蛋能让自己多少获得些优待。
      矢野纱荣同样在很早前就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并且因为“好看”这种天赋获得过数不胜数的偏袒,但就像人向来不会珍惜太轻易到手的东西,纱荣也从不把只看脸就轻易喜欢上她的人放在眼里——如果那也算得上“喜欢”的话。
      然而,她允许自己这样看待别人,却无法忍受真的有人对她的相貌无动于衷……嗯,这样说似乎也不太贴切,纱荣确信黑尾有时也会看着她失神,只是那个时刻一旦过去,他该怎样对她就还是怎样对她,仿佛自己无往不利的优越相貌之于他而言,只是一场可以轻易痊愈的伤风感冒。

      “纱荣,等很久了吗?对了,你突然把我叫出来,是发生什么事了?”
      大木从体育馆中跑出来,绕到侧门处,矢野纱荣坐在冰冷的水泥台阶上,撑着脸看他。
      “要接吻试试吗?”她提议到。
      “……啊?”
      大木比她高出一个头还有余,这一点让这个亲吻变得在操作上有些难度,他还没有完全回过神,纱荣就已经拽着队服领口迫使他低下头,同时自己踮起脚迎上去。
      在过去的一个月内,她造访排球部三回,如此反常的行事,只为摸清前桌君的行动轨迹。经过多番排查,她认定这个位置最有可能被限制在B馆当捡球工具人的黑尾注意到。
      那双能在赛场上盯紧只剩下残影的排球的眼睛,怎么可能注意不到馆外明晃晃的两个人?事实上也是如此,在亲上去的瞬间她就察觉到一束从馆内投来的视线,算计得逞,她感到久违的兴奋,舞台,灯光,演员全部就位,她调整好重心,手撑在男友坚实的前胸,摆出投入的样子。
      在她贴近后,大木的身体硬得像块木头,纱荣本来以为自己会讨厌这个吻,但因为参演另一方的无措,她心中的抵触少了很多,甚至愿意忍受他往自己后腰按上来的手。
      她喜欢大木佑治吗?或许吧,比起那群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同级生,作为前辈的他起码知道货架上哪一种清洁剂能够有效处理被颜料染花的布料,而哪一种对付不锈钢配件上的水渍最派得上用场。可除此之外呢,他明明拥有最恰当的身份,也确实喜欢她,却还是不敢把心里的想法付诸实践,倘若他能在那个分别的路口走过来,强势地拉住她的手,说“让我送你回家吧,什么黑尾?小泽?谁管他们!”,或许她还能高看他一眼。
      纱荣轻蔑地贬低着男友的过往行为,听到他的呼吸愈发粗重,她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反感又加剧了。在他试图让这个嘴唇贴着嘴唇的吻更进一步时,她甚至忍不住将手伸进制服口袋,开始用指腹反复剐蹭削笔刀的刃口。
      ……不行,果然还是讨厌,和异□□换口腔中的菌群不管怎么想都恶心,要不干脆捅他一刀吧,只要这样做,无论如何这件事都可以画上句号,对,只要她把刀尖对准他的后心——
      就在纱荣岌岌可危的理智即将崩断的时刻,一道懒散却可靠的声线稳住了她。
      “大木学长,猫又教练叫集合了哦。”
      男生拉长的尾音就像猫咪甩动的长尾,活泼泼的击打在纱荣敏感的神经上。她心绪一松,抵着刀刃的手指卸了力,后知后觉的痛感这才追上来。
      “该死……”大木低声骂到,他转头对纱荣歉意地讨饶了几句,在她冷淡的脸色中讪讪地离开。
      “猫又教练真的叫了集合?”
      她站在原地没动,血液在指尖汇聚,一滴一滴往下坠,看着渗人。但她好像没有知觉似的,只是隔着上锁的铁栅栏门和黑尾视线交汇。
      黑尾叹了口气,往门这边走了几步,从口袋里掏出纸巾,从不大的缝隙中递出来。
      “这很重要?”他问。
      纱荣没去接他的纸。
      “很重要,这关系着你到底是主动关心我,还是被动不得不管闲事。”
      “你能把自己归类成闲事,还挺有自知之明的。”他客观地说。
      纱荣非常不满意这个回答,她两手抱臂,冷冷地出言讽刺:“不是说集合吗,你怎么还在这站着?”
      就是再没脾气的人也该让她逼出点火星来了,黑尾假笑两声:“不劳你费心,我马上就走,byebye”
      男生转身的动作十分干脆,仿佛和他仅有一墙之隔的是什么洪水猛兽。纱荣盯着他远去的背影,一种强烈的耻辱感从身体里直冲上脑,她又一次把手伸进口袋,这次她想投掷凶器的恶念比上次来得更猛烈。

      他凭什么在插手完她的戏剧后中途退场?他把她到底当成什么?纱荣不敢深想,只觉得答案肯定只会让她更加恼火。
      在异性前初尝败绩,对平时都恨不得用下巴看人的纱荣打击甚大。她在门口无能狂怒地站着发呆,不知过去多久,凌乱的脚步声卷土重来,她抬起眼皮,只见去而复返的黑尾握着消毒水的药瓶冲她晃晃。
      他用药品轻敲栅栏:“手伸过来。”
      她怔愣了一会儿,疑惑地问:“你回来干嘛?”
      黑尾看她还是没动,索性自己上手,隔着门捞过她的手腕,按下喷头,让药液冲开半凝的血液,将手指清洗干净后又从口袋里摸出愈合剂,贴着创口细细涂了一层。
      “因为矢野同学一副要是没人管就会在体育馆侧门血崩而死的样子,哎呀痛痛痛痛……”
      纱荣用指甲狠狠掐了他手背一下,听到他一叠声的痛呼才满意地收回手。
      “我会没人管?多得是人来关心我。”
      黑尾敷衍的点头,用绷带贴完成包扎的最后一步。大功告成后,他用目光审视自己的杰作,意外发现她制服外套的口袋到下摆一线还留有深色晕开的血迹。
      秉承着一种反正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不如负责到底的心态,他好意提醒到:“衣服上的血你回家先用洗涤剂干搓一会儿再用冷水冲,知道吗?”
      纱荣用完好的那只手轻抚包扎好的伤处,她的声音无比冷静,像是单纯在好奇一般高中生不会涉猎的生活小常识。
      “那沾到颜料的衣服呢?”
      “喷XX牌的去污剂就行,你别看这个产品的使用说明是适于清洁灶台,其实对付颜料好用得不得了。”
      ……会是巧合吗,他说的品牌和大木曾经告诉她的一模一样,纱荣盯着他开合的嘴唇,意识逐步抽离身体,这感觉就像是被一把锤子狠狠砸了一下脑仁。黑尾看她脸色不对劲,慌忙探出手扶住她的肩膀:“等等,矢野……?喂!你不会昏过去了吧,矢野!”

      “问题不严重,只是低血糖,你上一次进食大概是什么时候?”医生给她端来一杯化开的盐糖水,纱荣接过来试探性地舔了一口,觉得味道很恶心,她灵机一动,趁人不注意悄悄把杯子推到床下边。
      医生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坐在靠门处的黑尾却是把一切都尽收眼底,他冲她挑了挑眉,没说什么,只是撑着膝盖站起来:“既然你没什么事,我就先告退了。”
      谁管他留不留下来,纱荣扭过头,赌着气提高声量回应医生的问题:“应该是在25小时之前吧。”
      医务室的表盘正好指向17点的位置,按她报的时间大致推算,她上一顿吃的还是昨天的晚餐。饶是见多识广的医生也被这个答案惊了一下,咋舌道:“你这样的身体还玩节食?快别做这种事了,说起来……我记得这里有巧克力来着,你要不要吃点?”
      她摇头:“我对可可脂过敏。”
      “好吧,那坚果糖吃吗?”
      “对花生也过敏。”
      “……煮鸡蛋总行了吧!”
      “很抱歉,鸡蛋也过敏。”
      在她不断更新过敏源的过程中,黑尾铁朗仿佛漠不关心般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这是她今天第二次面对他的背影。纱荣本就很坏的心情变得更差,她把被子拉过头顶,闷闷的声音从织料下方传出来。
      “我等下会自己去便利店买吃的,您让我在这里躺会儿就行。”
      “好吧……”
      本来只是随便编个借口支开老师,谁知道盖好被子后竟然真的涌上了困意。等到再醒来时,墙上的表盘已经走到了18点的位置,她掀开被子坐起来,只听到“咣当”一声响,像是什么罐状物落地了。
      纱荣懵了一会儿,神智归位后低下头去,伸长手,从床底捞出一罐温热的红豆汤饮料。
      “……搞什么,别跟我说这也是闲事的一部分啊。”
      她盘腿坐在床上,面前摆着这个磕瘪了一块的罐头。她凝视它许久,久到像是做完了一场重大的心理建设,终于,她深吸一口气扯开拉环,试毒似的抿了一口工业调味的量产甜汤,没礼貌地做出评判。
      “好垃圾的口感。”
      已经快到医务室关门时间,她没有留下来给校工添麻烦的打算,果断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先前医生留下的那杯盐糖水,被她随手倒进了窗台植物的盆里毁尸灭迹,至于只喝了一口的豆汤罐头,她攥着它,在水池倒空内容物后,鬼使神差的把空罐头放在了体育馆门口的垃圾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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