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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开始 ...

  •   名义上的男友发来简讯,问她部活几点结束,后面的字数没法在不打开line的情况下显示完全,但她大概能猜到剩下的语句——百分之百是:谁部活先结束,就去对方那边等待,然后一起回家之类的。
      矢野纱荣指尖轻触,下拉菜单转瞬恢复到正常状态,她顺手将挂着一大串饰品的手机塞回包里。坐在她旁边的小泽真理子用手肘拱她一下,悄声问:“是不是大木学长发来的?”
      画板上的人物肖像已经大致铺完底色,纱荣将画笔伸进水桶里涮洗,低头寻找下一块顺眼的颜料。
      “不是。”
      “欸——”明显是不信的语气。
      纱荣顿了一秒,轻声解释:“家里人说晚餐很丰盛,让我早点回去。”
      小泽讪讪一笑:“哦,这样啊。”
      很明显,小泽在为她随口编造的回答失望。纱荣目睹她在擦手时将棉质手帕攥成皱巴巴的一团,原本因为收到男友讯息而厌烦到沉底的心情指数忽然升高了几点。
      她蘸了一笔调制好的橙色,重重刷在画布上,状似无意地开口。
      “听说最近排球部为了筹备IH一直在加训,真理子等会儿要和我一起去看看么?”
      矢野纱荣在一年级中,是出了名的哪怕只是一阵风刮过都可能病倒,和运动完全绝缘的病弱美少女,这样的她口中的“听说”,情报来源自然只可能是她那个三年级的排球部男友。
      和预料一致,小泽的目光迅速被点燃了,因为激动,她甚至碰翻了摆在身侧的调色盘。
      “可是……这样好吗,你家里人不是说要早点回去?”
      “这都是为了佑治君嘛,迟点也没关系。”
      纱荣故意把男友的名字念得黏黏糊糊,少女清灵的嗓音被蜜糖勾芡,泛起旖旎的涟漪。小泽怔怔坐着,脸色白了一瞬,紧盯着她的纱荣没错过那个瞬间,她脸色放晴,压低声音补充道。
      “我就知道真理子肯定能理解的。”

      纱荣完全明白她为什么会如此关怀一通发件人不明的简讯,早在小泽第一次朝她伸出手时,她就知道这个女生是因为大木才刻意接近她,而她所求的,无非也就是想通过和她做朋友来辗转的和暗恋对象产生交集。
      ……多么纤细而又多么卑微的少女心事啊,稍微有点良知的旁观者,看了都会心生不忍,但很可惜,名为矢野纱荣的少女心中空无一物,自然也不会有善良这种多余的成分。

      美术部要求部员定期上交画作,对具体完成时间倒没有卡得很死。纱荣草草勾勒完大致轮廓就收拾东西提前告退,她在美术方面的超高天分和差到极点的身体素质同样人尽皆知,惜才的部长并没有阻拦她,见小泽亦步亦趋跟在她身旁,还善意打趣到:“真理子就这么放心不下小纱荣?”
      心虚的小泽支吾了两声,最后还是她主动接过了话头。
      纱荣轻飘飘地回话:“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从美术教室到体育馆最多也就十分钟路程,她们赶到时,恰好赶上一场练习赛的赛点。运动系男生散发出的高浓度荷尔蒙在纱荣眼中和病毒、细菌以及一切招人嫌的东西没有区别,她屏住呼吸,抬手和站在赛场上的大木潦草打了个招呼,然后果断撇下身体僵直到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的小泽,径直穿过大汗淋漓的男生群体,走向相较之下冷清得多的b馆,在闷头捡球的黑尾身边站定。
      “你过来干嘛,不是讨厌汗味?”黑尾手腕一挑,头也不抬的抄起被她故意踢到自己小腿上的排球。
      她不意外自己被他看穿,只是没打算承认,敷衍地争辩道:“谁说的,我怎么会讨厌青春的象征?”
      “说这句话时你好歹把捂着鼻子的手放下吧?”
      黑尾眼神往她那边飞飞,这一眼正好看到潜在的危险事故,他眼疾手快地把一记斜射过来的球用小臂挡开,成功避免了一起体育馆血腥惨案。
      纱荣客气地鼓掌:“很帅哦,前桌君。”
      黑尾心有余悸地回头,挑了挑眉:“你是不是还没记住我到底叫什么?”
      “……”
      纱荣没逃避他的打量的视线,也没否认他的推测。黑尾见她这幅做派,哪能还不知道答案,他又叹一口气,心想我真是天生的劳碌命。
      他认命地把球收到筐里放好,又从场边叫了个同级生来接替自己的打杂岗位,一切安排就绪,才连推带拉的把这位突然造访的不速之客送上二楼观众席。
      按照他的说法是“整个一层对你来说都太危险了,我可不想被意外终止部活”,纱荣没有推拒他的好意,只是在对方给她安排好座位就打算抽身离去时,忽然伸手拽住了他的衣服下摆。
      她仰起脸看他:“你为什么不坐?急着下去干嘛,别跟我说你真心喜欢打杂。”
      虽然对男友的事不怎么上心,可她也不是一点没有常识,运动社团是学生社团里最为阶级分明的一波,排球部当然不会是例外。况且光从她进来的这一路也能看出差别待遇了——三年生能组织起训练赛,二年生可以在B馆做体能训练,而一年生就只能干点捡球的活儿。
      黑尾试着抽了下衣服,没拽动,主要他也不敢真用力气——毕竟对方是那个矢野纱荣,她上一次的光荣战绩正是在体育课打了十分钟排球,然后血溅当场,让吓得魂飞魄散的体育老师抬着送进了救护车,诊断结果是小臂开放性骨折。之后足足两个月都打着石膏绷带上课的出格造型也顺理成章的成了班级一景。
      既然没法反抗,那就只好退一步。黑尾无可奈何的抱着手臂转过身,语气有点危险地提醒。
      “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可是大小姐,你男朋友正在下面打比赛,你确定要让我坐在这儿陪你?”
      纱荣顺着他的话往场上看了一眼,话题中心人物刚轮换到前排拦网,大概是心底知道女朋友在看,他的状态堪称一句神勇。只可惜被努力取悦的对象至今连排球规则都没兴趣摸清。她无谓地笑了笑:“有什么关系,反正前桌君又不喜欢我。”
      说完,她刻意停顿了一会儿,目光扫过他僵住的脸,迟疑道:“你确实是不喜欢我的吧?”
      在此声明,矢野纱荣自从入学那天起就成为了音驹头一等的风云人物,之所以能得到如此瞩目,除开她脆皮到令人触目惊心的体质,那幅清丽脱俗的好相貌更是居功甚伟。曾有不知名好事份子偷拍她的照片发到2ch论坛,短短五分钟激起超800层回帖“妈妈我好像见到活的绫波丽了!”
      “绫波丽”的死宅黑话用通用语翻译一下,就是三无属性面瘫美少女。黑尾扪心自问,自己这位后桌自入学以来,别说笑了,哪怕是给个好脸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可见坊间传闻说她是绫波丽在世的确有一定道理。
      但为什么只是“一定”呢,原因就在于她语气里透出的七分猜疑三分嫌恶……黑尾从铁树开花的笑颜冲击中回过神,心想这位的大小姐真实性格,分明比明日香还明日香。
      他有气无力道:“你尽管放一百个心。”

      矢野纱荣承认自己是个奇怪的家伙,她有时也搞不懂,为什么明明不喜欢大木佑治,却接受了他的告白,成了他的女朋友。同样的,她心里并不讨厌小泽真理子,但每次看到小泽因为她提到大木而备受煎熬的脸色,她又会觉得这很有意思。
      纱荣通常把人类划分为两类,一类是表里如一却乏味的好人,一类是口是心非但有趣的怪人,毫无疑问,大木是前一类,小泽是后一类,可对于黑尾,她发现自己很难把他粗暴地驱赶进这两个圈的任意一个之中。
      黑尾铁朗是她上高中之后才认识的人,他坐她前桌,身量高挑,体型在运动系里算是纤瘦的一型。大概是因为性格随和,人也亲切,即便发型怎么看都有些不良,人缘却极好。
      如果她不是碰巧坐他的后桌,大概也会和其他人一样,觉得黑尾是个性格爽朗,宽容大方的家伙。
      但偏偏她坐在那个位置,所以她好巧不巧的发现了前桌君在社交完毕后,会突然沉静下来,显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他也不是在摆脸色,就是单纯的没什么表情。
      作为极端讨厌社交的任性份子,她很轻易就能判断出前桌君的冷脸是否与她同病相怜。答案很微妙,那一刻的他确实对整个外部世界都极尽抗拒,但很奇妙的是,当他翘起唇角,与在那张名为“人际关系”的圆桌上周旋时,又确实乐在其中。最起码,那并非违心之举。
      ……单就这一点来看,他确实挺奇妙,人真的可以把自己的好恶切分得那么干脆吗?
      纱荣有一个从来不对外展示的速写本,黑尾以一人之力占据了本子的半壁江山。挑中他的表面原因是,他的脸确实是好画的类型,颧骨到下巴那一段的线条尤其利落,是种仿佛刀劈斧凿出来的棱角分明。至于更深一层的理由么……

      “同路到这里我们就要分开走了,佑治,你要好好把真理子送到家哦。”被突然点名的大木愣了一下,他看起来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又咽了回去,只好故作爽朗地举起手拍了拍同部学弟的肩膀:“……嗯,好吧,黑尾,那我们家纱荣也就拜托你了,你小子敢松懈的话就——”
      纱荣斜他一眼,在小泽红一阵白一阵的脸色中警告意味地敲了下男生的手背,打断了他这番稍显幼稚的发言:“使唤人干活还这么不客气,哪有这样当前辈的?黑尾,我们走了。”
      昏黄路灯下的四人中,起码有三个人都心怀鬼胎,气氛不可谓不诡谲,那声“我们走了”与其说是她发出的指令,不如说是条骤然点亮的逃生通道。黑尾忙不迭踩着她的影子跟上步伐,直至疾走出几百米,才猛地松了口气。说实话,他是真不理解自己怎么会卷进这种场景中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无论是被拉下水还是被救上岸,全都是拜矢野纱荣所赐。

      “你有什么话想问吗?”
      她垂着眼睛拨弄叮当作响的手机链,大方的给了他一个刨根究底的机会。
      她想,不知道他会问什么?问她跟大木前辈到底怎么回事,问她为什么偏偏要把他拉进这段关系中来?还是会——
      男生用手摸着脖子干咳两声,他说:“原来你记得我的名字啊?”
      她险些没压住溢出的笑声。
      “黑尾铁朗,你的名字才几个音节,我怎么可能真的记不住。”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仍不错眼地盯着他看,于是她看到黑尾脸上那副惯常的、有些轻佻的表情在她的话音中渐渐褪了下去。见证到这一幕,纱荣的心脏迅速地抽动了一下,她不知道这是否是种征兆,也不理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清楚他无情地把头转了向,显然是不愿意再让她看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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