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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驯服 ...

  •   江暮来得匆忙,她本打算读完这个学期再来芸城,但谢永康不放心她一个人照顾自己,飞速给她办了转学和入学手续,至于学籍户口问题等年后他再去叫人处理。
      谢永康说:“慢慢来,一开始可能有点跟不上,也不要紧。”
      他公司里有事,陈尔岚便请了下午半天假带她出去逛了逛。
      她四十出头的年纪依旧绰约多姿,因着在医院常年主刀的缘故,整个人看着严肃冷静,知性内敛。
      但江暮一点儿也不觉得她很难接近,相反她温柔和善,人也风趣。
      她原本以为这样善良大方的父母,孩子应该也是开朗活泼的。现在看来,他们的这个孩子倒是很有性格。
      一路上碰见不少熟人,亲切地冲陈尔岚打招呼,疑惑又带些打量的目光扫过江暮。
      不用谁问,陈尔岚会大大方方地介绍她:“我女儿,江暮。”
      那是远比堆砌纸币坚定的认可。
      江暮看着两人拎着的大包小包,开口道:“阿姨,我不需要这么多东西了,你和叔叔已经给我买了很多了。”
      一迈进那些高档的店铺,就不断有店员奉承着江暮,诸如“你女儿皮肤白,这件合适”,“你女儿个子高,这件更显瘦”,“你女儿脸小,戴这款漂亮”。
      “反正也退不了。”她笑着说,“女孩子漂漂亮亮多好。”
      江暮不再说什么。
      一路走到了桃源街,江暮瞥见了教学楼的一角,刷着绿漆,分外醒目。
      “啊,你哥放学了。”陈尔岚说。
      四中的学生蜂拥着出了校门,门口的自行车电瓶车杂乱摆着,学生们终于有了点人气,没正形地穿着校服扑到同伴的肩上,打闹着相伴而行。他们的校服同教学楼一般带着墨绿色,远远望去像一大片草,挨挨挤挤。
      江暮细细分辨着,却没看到谢行尧的身影。
      “你哥估计打球去了,就在附近的体育馆。”陈尔岚打电话叫司机把东西拎了回去,“我们去找他。”
      江暮的心里顿时有些忐忑。
      此时电话铃声响起,陈尔岚接起,却皱了眉头。
      “昨天手术做完不是确认了没有排异反应吗?怎么会这么严重。我现在去医院。”
      转而抱歉地对江暮说:“暮暮啊,阿姨工作上有急事,要先走了。这样,你去找你哥,谢行尧,让他带着你,你俩一起回家。”
      计程车载走了陈尔岚。江暮站在原地,轻叹了口气。她看得出来,谢家父母一心想让谢行尧接受她这个“妹妹”。她不禁心疼起这个飞来横祸的“哥哥”。
      江暮硬着头皮按照陈尔岚和她说的路线走着,可走着走着,她发现了一个大问题。她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完蛋,走不下去了。
      她点开手机,通讯录中赫然躺着“谢行尧”三个字。那是谢永康早就为她存好的。
      拨吧,她想,跟人求助不丢脸。
      但是想到他昨天那个冷漠的态度,她心里又有点发怵。
      已经有点晚了,四中门口空空荡荡的,路灯都亮了起来。
      江暮往围巾里缩了缩,最终还是拨通了他的电话。
      谢行尧下场休息,书包和外套就搁在座位席上。他这场打得有点猛,耗费了他太多体力。拿起矿泉书灌了三两口,他点开手机,映入眼帘的就是几个红色的未接来电。
      外地号码。他皱了皱眉,撩起额前汗湿的头发,没忍住还是回拨了回去。
      电话“嘟嘟”两下很快接通。
      “你谁?有事?”
      那边似乎沉默了一会,传来一个女声:“你好....是谢行尧吗?我是江暮。”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谢行尧有些恍惚,那样清脆的声音响在耳边,他觉得有些陌生。
      换了只手拿手机,他问道:“有事?”
      “陈阿姨和我出来逛街,她有事先走了,让我来找你。”
      凉风吹过瞬间带走身上的汗,谢行尧觉得自己现在足够清醒。
      够荒唐的,他心里想。
      场上有人冲谢行尧喊道:“阿尧,还打球吗?”
      谢行尧捂住话筒,朝那头摆了摆手。看了看半暗的天色,他皱眉:“位置在哪?”
      那边似乎嗫嚅了一会:“.....说实话,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大概是靠近学校,拐角处一家银行前面,我站在路灯下。”
      身上披了件校服,谢行尧挎起书包。“等着。”
      看着他突然走了,场上的人疑惑道:“今天回那么早?还有最后一场呢。”
      谢行尧:“接个人。”
      江暮站累了,索性坐在石墩子上,盯着旁边银行的商标看得出了神。
      路灯在此时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流洒下来,衬着女孩低垂,柔和的侧脸。她好像很怕冷,把自己裹得像粽子,围巾堆在颈前,只露出眉眼,头发顺着脸滑落下来,她安静地蜷缩着,像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谢行尧一走过来,看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感知到有人过来,江暮转头看见是他,立刻站起身来,跺了跺发麻的脚。
      少年身姿挺拔,单肩挎着书包,逆光缓缓走来。他把手机兜进口袋,侧身瞥了眼江暮:“有公交卡吗?”
      江暮愣了:“还没有。”
      原来城里的少爷也坐公交啊。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谢行尧解释道:“李叔今天这个点要下班回去陪家人,不能来接。”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暮脸红,“坐公交挺好。”
      “嗯。”谢行尧不再说话,两人行至站台,安静地候着车。
      江暮盯着贴着的公交路线看,余光瞥见谢行尧单手插兜玩着手机,身上就穿了一件单薄的校服。
      她在心里嘀咕着: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好像都不怕冷似的。
      公交车不一会就驶来,这个点车上几乎是空荡荡的,只有几个晚归的年轻人疲惫地刷着手机。
      江暮先上车,谢行尧在她后面紧跟着刷了两个人的卡。
      落座的时候,他听见江暮轻声说了句:“谢谢。”
      江暮头靠在车窗上静静看着窗外的景色,谢行尧就坐在外侧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机。二人一路沉默地走到家。
      “诶呦,小少爷和暮暮回来了。”王姨在门口老远就看见他俩,高兴地喊道。
      江暮先上了楼,谢行尧放下包径自走向厨房。
      陈尔岚小心翼翼地端起一碗排骨汤正要转身,谢行尧直接接过她手中的碗:“我来。”
      她一边挑拣着碗筷,一边笑着说:“今天倒是当了个好哥哥啊。”
      谢行尧轻哼了一声,帮忙收拾着厨余垃圾。
      “拜你所赐,把人丢给我。”
      “什么叫丢啊,我信任你才让她去找你,换别人我会这样做吗?”
      陈尔岚转头喊江暮下来吃饭。
      “来了。”江暮换了件宽松的圆领卫衣,扎了个低马尾,露出一张白净的脸。
      “喝汤。”陈尔岚亲自端了碗汤给她。
      令江暮有些惊奇的是,这谢行尧竟然上桌吃饭了。
      陈尔岚问些寻常事他就答什么,语气竟也柔和。
      面前热腾腾的饭菜香气扑鼻,耳边听着陈尔岚和谢行尧打趣,这让她恍惚间想起从前杨萍还没生病的时候,那会杨成渝念高三,他们每天晚上都等着晚归的他一起吃晚饭,听着他吐槽学校的种种,也是这样子,三人一起围坐着吃饭。
      感觉她的沉默,谢行尧不禁抬眼看了她一眼。
      陈尔岚:“暮暮,你喜欢吃这猪肝啊?”
      江暮看了看离自己最近的这盘芹菜炒猪肝:“啊,是。很好吃。”
      “好,多吃点啊。”陈尔岚又多夹了几道菜放她碗里。
      芸城四中高二(一)班,住宿生往往起得早些,多数人都选择早早来到教室自习。
      宋双阑点了点手中的英语早测,确认数量后再姨姨发到每个人座位上。
      路过翟浩宇座位时,发现他在奋笔疾书,忍不住嘲讽道:“哟,这么勤快地一大早赶过来就为了抄数学卷子啊。”
      翟浩宇没理她,正心思缜密地给自己卷面上的选择题抹上点“痕迹”,看起来就像认真思考后打的草稿的一样。
      又拿起“样卷”翻了一面,叫道:“我靠,他也没写。”
      转头向旁边的周元恺求助:“诶诶,后面大题写了没。”
      周元恺白他一眼,从思考中抽出空来:“没看到我正在做吗?”
      “你自己做做到明年啊!没效率。”
      “子熙子熙,你写了没!”
      林子熙带着副圆框眼镜,立着本不带封皮的书窝在后面,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他抿唇偷笑着,顺便回了一句:“没写。”
      “你昨天刚被老周罚抄物理卷子,今天还敢不写,你小心观音叫你家长。”
      观音是他们的女班任,赖然,三十来岁的年纪长得细皮嫩肉,细长眉白皮肤,长得像观音菩萨,眉宇间有种不符合年纪的慈祥感,但讲起话却是阴阳怪气地滴水不漏,处处戳人痛点,毫不留情。
      林子熙说:“找我哥啊,他物理那么好。”
      翟浩宇看了看教室后面那团趴着的,被一件校服外套盖得严严实实的,人,顿时就放弃了。
      他叹口气,这班算是废了。
      宋双阑好心道:“我写了,你要不要?”
      “你还有这么好心?”翟浩宇见了鬼似的。
      “怎么说话呢,不就告了你一次状吗,我还不至于这么小心眼。”
      哼。翟浩宇至今还记得自己那本不小心带过来的成人杂志放在书包里打开不小心漏出一角后,宋双阑看到那涨成猪肝色的脸,以及他被叫到办公室赖然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差点把他吓萎,发誓以后在家看完绝对不揣书包,揣了书包也不打开,打开了也不给宋双阑看到。
      “你少搞那些东西就行,最好别让我看见。”宋双阑还是大方地给了他抄。
      翟浩宇拿人手短,当即立誓:“我发誓我再也不带来学校了,哦不,我在家也不看这玩意了,那是别人拉着我看,我也不想看的。”
      宋双阑一副“我都知道”的表情。
      “诶对了,你知道你哥昨晚干嘛去了不?”
      “啊?”林子熙从书中抬起头:“我怎么知道?”
      翟浩宇:“他去接了个姑娘!还是个好看的姑娘!”
      “对。”周元恺接道:“我和浩子亲眼看到的,他球都不打了,和那女孩坐公交回家呢。”
      宋双阑八卦道:“谢行尧铁树开花交女朋友了?”
      “什么女朋友。”林子熙笑出声来:“我哥的妹妹,刚回来的。”
      “谢行尧不是独生子吗,哪来的妹妹!”
      “不是亲生的,我姨妈姨夫之前领养的。”林子熙视线又移回书页:“具体的不知道,别问。”
      众人了然。
      林子熙说:“她马上就来了。”
      大家疑惑:“来哪里?”
      “来我们班读书啊。”
      “我去!”班里瞬间炸开了锅。
      一班人数一直稳定,大家都是从读初三的火箭班起就一起同班的同学们,彼此都很熟。现在要来新人了,是个漂亮的女孩,还是他们班学神的妹妹!
      “这班能多个姑娘,真是了不起。”
      “转学生诶,听着像小说里的剧情。”
      连宋双阑都忍不住好奇:“她真这么好看?”
      翟浩宇和周元恺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晚惊鸿一瞥的女孩的侧颜,异口同声道:“嗯,好看!”
      细言碎语中,教室后座的那团终于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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