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家主》珂陌

20、第二十章

　　站在后面的吟霜闻言看了他一眼。

　　陆星棋俯视太守：“本朝太祖皇帝颁布的新法之中，并无平民百姓见到太守需要下跪迎接。”

　　“……”

　　太守大人怔愣片刻，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他茫然，震惊，不可置信。

　　我朝新法之中竟然是不曾约束百姓敬畏官员的吗？但他一路走来，见到的百姓无论农户商户，穷困潦倒也好，家财万贯也好，无一 不对他恭敬跪拜。

　　若无皇权约束，他们何须如此？

　　太守大人本能地寻找自己身后的智囊支持：“子仪？

　　陈子仪双眼微眯，低声说：“大人，这我也不知，但这女子言之凿凿，且他身侧之人气质不俗，颇有气势又有文气，子仪看着他很像是那种京城来的世家子，倒是同瑾绍公子十分相像，刚刚也是此人对此女附耳相道，想必就是提醒此事。”

　　“大人，不必拘泥于这种细枝末节上，若是真和她计较此事，她说错了自然最好不过，但她若是说对了，届时就对我们是十分的不利了。她犯下的过错却是实打实的，大人还记得此行目的？”

　　太守大人听了她的话，脸上的怀疑退下，双肩放松了些，再次问道：“你可知本官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陆星棋挑眉，似随口一说：“荣王在我手里吃了大亏，太守无非是帮他来找回面子的罢了。”

　　“你知道就好！”太守腰杆一挺，语气都带上了几分怒意，“荣王殿下金尊玉贵，乃我朝皇室！ 对殿下不敬，就是对朝廷不敬！你竟然胆敢手掴殿下，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本官今日就要将你下狱判决，来人，给我拿下！”

　　话落，官兵们立刻抽出刀就要动，陆家侍卫们也齐齐拔出兵器对峙，守在二楼楼梯口的侍卫们牢牢堵住通往二楼的通道，根本没有给任何威胁近身的机会。

　　现场气氛紧张凝结，手无寸铁却的姑娘们缩成一团蹲在地上，生怕混战起来自己被误伤到。

　　太守眼睛一眯，常年浸润出的威势泄出，倒是十分唬人。

　　“本官依法办案捉拿，你竟然忤逆本官？！”

　　陆星棋负手而立，正想说话，门外的防线外忽然响起一声且慢。

　　“大人且慢——”

　　有一个官兵小跑过来和太守汇报：“大人，藏香院院主赵临回来了，正在外面求见大人，他声称此事有误会。”

　　“赵临？”太守大人听到这个名字，语气不善，“让他进来。”

　　这个赵临，素日也是同他颇为熟悉，毕竟藏香院他也是常客，先后的两房侍妾都是出自这里。放在平日，他也愿意做个顺水人情，可倘若今日之事赵临想要平息，只怕是想多了。从荣王 殿下在他这里受伤之后，此事便同他藏香院脱不开关系了。

　　赵临错开官兵走了过来，他左右赔笑，光看一眼便知市侩不已。在他身后跟着左右手都临着两个盒子的金成双，怀里鼓鼓馕塞的，却因为跟在赵临身后，没人拦他。

　　一进门，金成双便看到了这拔刀相向的场景，衙门的官服他自然是认得的，另一边的侍卫一共有两种衣裳，通体都是黑色，唯一有区别的是袖口和领口。一部分侍卫的袖口是银线缝制的，右手从腕间到小臂绣着一根蜿蜒的羽毛。另一部分图案是一样的，只是银色都换成了更加显眼瞩目的金色。

　　昨日他前来求见，就是这银领的侍卫告诉他小姐不在的，金成双嗖一下蹿到了眼熟的银羽卫身后。

　　“兄弟，借过、借过，借过一下。”

　　银羽卫没好气地看着自顾自往自己身后蹭的人，要不是自己得了指点，知道这人是小姐的人，他就直接先把刀架到他脖子上了。

　　金成双这边在蹭保护，另一边赵临正站在太守面前调和，也是没人有空理会他。

　　说起来，赵临之所以能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还是多亏了金成双。他昨日碰了钉子回去，妹妹问他白日里发生的事情，他把事情说完后，妹妹立刻提醒他明日再去的时候要拿出更大的诚意。

　　刚开始金成双尚且不理解，他难道还不够有诚意吗？不夸张地说，让他拿出自己多年珍藏的心头爱，这已经是一种割肉了。

　　但他妹妹倚着门框，镇静地问：“哥哥，你觉得四小姐平日里过的是什么生活，像你一样吗？”

　　“那自然不是。”金成双不假思索，“你是没去过中州你不知道，中州看似位置不好，实际上富足殷实，我曾见过中洲的堂主，那叫一个通身气派贵不可言，就连陆家的侍女穿戴都似我们江州有门有户家的小姐，言谈举止更是不用说，妥帖有礼。四小姐是嫡系，以陆家的底蕴，想必同宫中的公主娘娘相比也不遑多让吧？”

　　他的妹妹走到他面前，只比坐着的他高出半头，眼神认真：“所以哥哥，你认为，过着如此锦衣玉食生活的四小姐，是能够用你的几个珍藏便能使其满意的吗？或许当日你派人在水道望风，提前接到她可以，但是如今的形势你仍然认为可以吗？”

　　那当然是不可以。

　　金成双已经反应过来了，他本能地询问：“那现在该如何？”

　　女孩的脸庞稚嫩，说出的话却十分果决，远远超出了同龄人的心智。

　　“倾你所有。”

　　“哥哥，你要做便要做得彻底，要么不投诚，要投诚便要倾你所有任她取用，这是面对位高者我们唯一能够给出的诚意。”

　　……

　　金成双第二天一早便带着自己的全部身家准备出门，刚到巷子里便撞到了慢悠悠走路的赵临。

　　“赵临？？”

　　赵临扶了扶衣领：“金堂主，你怎么在这里？一大早就要出门？”

　　什么时候了，还不忘维护自己的体面形象。金成双嗤之以鼻，却将四小姐去了藏香院的一干事情都给他说了，末了还劝他：“我劝你快点回去吧，之前四小姐去连胜坊荆堂主是一点乔都没拿。”

　　赵临听了全程，开始的确是有点慌，但是在听到她将荣王给打了之后就淡定下来了。
　　“金堂主，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不够灵活。”

　　？？
　　金成双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一脸问号。

　　赵临抬手抹了抹头发，不急不缓地说：“荣王殿下是什么人？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室，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说句实话，这样的人肯离开京城来到我们这儿，这可是抬举。就算是陆家商号遍地走又能如何？是，腰缠万贯富得流油，但说到底，也就是士农工商里排行最末的商户，最多也就是大点的商户罢了，伤了荣王殿下，她能不能活过这两日都是个问题呢。说不定明日江州就又变成家主直接管辖了。”

　　金成双是一丁点都不信的，陆家都熬死多少朝代了？莫说是一个家族，就算是活了这么多年的老龟，都知道什么人能咬什么人不能咬。

　　嫡系子女接受的必然是家族最顶尖最本质的教导，四小姐能做出这种事必然不是一时冲动，尤其是那句‘就是堕我家族威仪’，要么她对此事的走向和后果心里有数，要么是陆家从未教授过家族子弟要敬畏皇室敬畏皇权的思想。

　　若是前者，说明四小姐果真如传言那边聪颖绝伦，和他妹妹说的一般无二。

　　但若是后者，则说明陆家本身就有极深的底蕴和实力，自信自己能够在与皇权的对决中自保，甚至无伤。

　　无论是哪一种，赵临猜测的走向都是不可能发生的。

　　这个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