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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三十五章(已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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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好徒儿,好久不见,为师来了!”
宋遇来得“声势浩大”,提着食盒,跨越几个院儿,莽撞地推开了五人房。
出人意料地是:四双眼睛齐刷刷地落下,一点虚掩都不带。
“嗯?”
宋遇那双亮晶晶、笑嘻嘻的眼顿时就暗淡下去了,声音连连低了一半:“你们……”
刘欢吸了吸鼻子,一边抹掉嘴角的口水一边说:“斯哈!好香,我好饿啊!”
“你又不是我徒儿!”
“我可以当嘛!”刘欢往前爬了一步,目光里似乎燃着火焰,多看两眼能把人给引着了:“阿浊肯定愿意的,先给我吃一口!我可以试试毒!”
坐在角落正翻信看的凌清弯了眉眼,默许后继续看。
是一封来自覃不易的亲笔信。
“美人:
安否?
……你身边的陆大人本事不错,就是太凶了,我便笔书于你……虽是意外之举,但我覃不易,并非一般之辈,这点儿恩情还是会记下。若有关于茶叶或是药材的生意,尽管找我……落笔人:半岭山覃不易。”
他爹曾讲过关于半岭山的故事,而那句人所罕知的“雪消半岭下,人怯半岭外”也是他爹少年游历、以才学换来的见识。
…
宋遇瞪了人一眼,胡子都气翘了:“你想得美!”
而结果是:耐不住几个人的交替“撒泼”、软磨硬泡,宋遇叹着气放下了食盒:“你们啊,真的是…”
而跑得飞快的刘欢,主动去取了够量的碗筷,勤快地将食盒放在中间,掀开食盒,鲜香四溢——俨然成为众享之食。
收了信,凌清配合地下去舀了一碗,便离桌而坐。
“刘欢!!老子吃一口,你吃一碗!”胡水子一把按住刘欢舀第二碗的手,“你他妈没吃过饭啊!”
刘欢拗着劲儿,没停一下:“没办法,太好吃了嘛!宋神医太会做汤了,香得我想停都停不下来!”
被糊了一脸彩虹屁的宋遇,高兴地扬起了脑袋,笑道:“没事,没事,好吃就多吃点。”
刘欢嘿嘿一笑,用尽全力,两手并用地扒开了胡水子的手:“你看,宋神医都答应了嘛。”
胡水子黑了脸,立马摒住筷子:“……那老子也不客气了!”
像指令一般,群起而欢呼——
一桌人,看着两个人对着一块骨头大战三百筷,汤汁乱溅,还不停手,惹得众怒难息,欢呼即刻变味了。
“你们要这样,那我也不客气了啊!”陈挺率先加入战斗,一筷子叉走了骨头上被拱掉的肉。
接过还没挑离食桶,就被温厉挑开筷子,肉瞬间掉进汤里,溅起不小的汤渍。
场面过于混乱,一群人拿着筷子,全神贯注,搅弄“风云”。
凌清笑着将碗筷放在一旁,在一群人的注意力同频时,静静地坐回床上,从旁翻出本书。
刚翻一页,身前便罩下些许阴影。
他抬头,近前便怼上宋遇的脸。
凌清吓了一跳:“……”
宋遇全无知觉,欢着说:“好徒儿,有想为师吗?”
凌清有些意外:“…想。”
“还迟疑一阵儿,听着就像没想过,而且,就算想了,嘴上说也不算啊。”宋遇伸手,有些老枯的手轻拍他的肩头:“我要的不多,每天一时辰,主动来陪陪我,不能拐了书就跑、做起事就忘了我。”
凌清不免又一笑:“您……也太小孩儿了。”
“这是什么话!我大你好几轮呢!”
而一桌人的战斗以“谁也没争过谁”告终,宋遇看着乱糟糟地桌面和怨气滔天的几人,无奈地拿过盒子,语重心长地说:“还是年轻啊,是我的话,吐吐口水,谁敢再吃?”
刘欢两眼放光,脱口而出:“我敢!”
除了温厉,剩下几人也是一致的“这有什么不敢的!”
此话接二连三地出来,吓得宋遇提着盒子就飞奔而出,一个人整出了“鸡飞狗跳”的大动静。
等一切归于平静,几人坐在桌上,刨干净碗底的残余,便准备吆喝人划拳,不会累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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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回任务精简,别惹是生非啊!”刘洺将人集结好,吩咐完任务,便一路路送走了。
因为是分头行动,“一罪方休”的几人便自动成队。
……
“这种人躲哪,脚趾头都能想明白。”从幽幽的巷子里逮到人,胡水子意气风发地笑着,“瞧,再简单不过了!”
陈挺“切”了一声,将人推给“资历”尚浅的温厉,让他去交托任务。
凌清微仰头,今日天色还不错,纤云成丝,飘飘渺渺,美感很深。
他轻笑了声,主动提议道:“去吃个饭吧?”
“吃饭?!”刘欢摸了两把口水,“好啊,好啊!”
从深巷里出来,几人便径直朝那种看着干净、但消费水平不算高的饭馆投去目光,找定时,带着“匪气”便落座。
搭着块布上“看菜板儿”的,做了四五次深呼吸才勉强从容地上前一步,目光从这五位身上依次掠过,最后停在了凌清面前,“这位公子,可是要点点儿什么?”
“嗯。”凌清接过“菜板儿”,勾了一碗糯米汤圆后,便将“板儿”递给了刘欢。
“嘶!”刘欢舔了舔嘴唇,抱着“板儿”欢喜得没边儿,见着菜名都跟吃到味儿一般,眼里冒着幸福的泡儿。
“瞧你那点出息!”胡水子一拍桌,“小二,将你这儿的菜全都上一遍!”
“啊……好嘞…”全然没有平日里的欢喜,小二风中凌乱了两息,把自己搬正,颤颤巍巍地下去传菜,还没跑开,就一路叹息:“哎哟我天爷啊!公主闹完匪也闹…”
凌清眉微挑:公主?
或许是汤圆熟得快,等小二上茶时,便乘上来了。
“阿浊,你运气真好!”刘欢伸老长个脖子,就差怼凌清碗里了。
凌清笑笑,拿着汤勺搅了两下,刚想吃,肩头便被人一拍,他迟疑地回头,就见方才的小二笑得春风满面,比娶妻时面儿上还风光。
他微顿,“怎么?”
“对面二楼,唐无争唐先生邀您一聚。”小二说着,摊开了一幅墨宝,上面落着俩大字儿“诚邀”。
凌清微仰头,就见相邻的对街之上,唐无争与旁坐之人正把酒言欢。
“好。”凌清起身,简单跟陈挺他们交代完,便跟着小二一路上去。
一上二楼,视野便开阔了些许,楼头桥上的锦球绣锻愈发分明,透着些许盛繁气象。
临到时,凌清先行行礼,“晚生见过二位先生。”
“不必多礼。”柳墨云连忙起身将人扶起,“真是许久不见,老夫都些心念于你。”
凌清笑着回道:“您说笑了。”
看得出来,两人同朝中喜饮茶的风气格格不入,两次见面,均是寡淡的白水相待。
凌清最后落座,饮着唯一的可食物——“白水”,来慰藉空得不行的腹部。
“贤契可知,镇国大将军?”柳墨云问时,补充了一句,“陆无忧,字有乐。”
凌清点头:“有所耳闻。”
“朝野风云变化,真是一夕便换天呐。”柳墨云叹时,长呼了几口气,还不够似的又叹气,“昨儿个,陛下下旨,派遣监军。而这监军名单,尽是相国公的府内人,你说这,常年不和的两人,如今是要在国难面前了结私怨…”
唐无争倒满白水,在热气拂面中,眼色晦明不清,“兵家之事,若掺杂了过多的政事,可不见得是件好事啊。”
低头,喝水,一杯水尽便捧着杯干瞪。
听着耳畔此起彼伏的叹声,凌清只能装作不懂,尽管在听到陆无忧三字时,脑中已然牵连上了其二子陆妄。
见人“半天不来气”,柳墨云停止了旁敲侧击,“单刀直入”地道:“贤契,你如今已是清白之身,亦是司使副手,需有所为了。”
“……”凌清扣下杯,淡声:“晚生不才,难当此托。”
唐无争叹了口气,转手拍了下凌清的肩,温慈地说道:“阿浊,我们并非完全是在劝你入仕。只是,这世道浑浊不堪,能遇到为了清白而不惜舍命之人,觉得难能可贵,便难免多了些期许。中秋当夜一面,几分故人之姿,实难忘怀;而抛却故人印象,你全然可算一介英杰。若日后,有了想为之事,或是有了想护之人,我们可助一臂之力。”
凌清眼眸轻颤:想护之人…
柳墨云也应道:“人人都说,是金子总会发光。可未天光大亮之前,或许连它自己都识不清自己的分量。而我们,或许也只是想告诉你,你无须细细雕琢,便已然金光璀璨。”
……
凌清敛眸,重新抱起杯,看着空荡荡的内壁里残余的水渍。
良久,他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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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从沉重的心情里抬头,不知不觉,陈挺他们已不知所踪。
凌清有些恍惚,回头忘了眼二楼那处孤陋的“有尘间”,轻叹气。
回过劲儿来时,他抚着“快不行了”的肚子,索性拐进了一家馆子。
没多留意,单纯因为招牌青旗上,飘逸挂着三字——“解愁君”。
小二搭着布条,欢笑着走来:“这位公子,想要点什么?”
凌清随便一坐:“解愁君。”
“好嘞!”小二取下本子记了一笔,道:“公子,还需要些小菜吗?”
凌清往他手上的本子瞟了一眼,看到“一盘牛肉、一盘花生米”,道:“同上,令加一份糯糍。”
“好的…公子,稍等片刻!”
等菜期间,他将周遭打量了一圈——午间嘛,都有些疲态,好似午睡催着了般。
“公子,您请慢用。”小二动作很快,一次便上齐了点的东西,“另外,我们赠您一碗米饭,免得肚子空了不太好受。”
看着桌上,贴着“解愁君”三字的红布条酒罐,凌清迟疑了一下,“谢谢。”
“不客气,若需要什么,尽管找我。”
等人走了,凌清将酒罐抱到身前,抠开塞子,鼻尖凑到罐沿,嗅了一下。
有点香,还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他抬起头,捕捉到一个抱着同罐酒的头,留了几分视线:那人一手拔飞塞子,单手拎着罐沿,仰头便是一顿猛灌,一些没进嘴里的,流了半脖子。
凌清轻皱眉:如此粗暴?
然后,他顺着那人的动作,抱起这罐酒,仰头,轻抿了一小口。
随着鼻腔里灌入香气,口腔里滚起辣意,而后嗓子跟着烧灼——他即刻放了酒罐,闭眼,有些不爽地回着味儿。
无人可侍的小二走过来,好意笑了一下,“公子,您不用这么喝的。”
凌清抬头:“嗯?”
“害,我来帮您。”说着,小二取过一个小碗,抬着酒罐倒了一小碗,清冽的酒液流满半个碗,“您这么喝吧,灌的话,公子道行还不够深哩!”
“哦,谢谢。”
真以为是喝酒姿势出了问题的凌清,接过他斟了一半的碗,捧起喝了一大口。
味儿到的一刻,他被呛得猛咳,眼角硬生生逼出泪来。
等稍微缓了些,凌清放下碗,“算了。”
“那您慢用。”小二也是少见这样的角色,望着他洒出的“几两”酒,有些留恋地离开,去打点桌面。
凌清擦拭干净台面,执筷,刚挑了一片牛肉塞嘴里,头顶便罩下深色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