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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已修) ...

  •   应召三人,所在地离皇宫有近有远,却出奇地在差不多的时间段里抵达。

      到殿上时,眼里都燃着同类由不同缘由的“忧愁”。

      而令凌清感叹“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是:上一次,直审楚若渝一案的郑竞业也“特别”到场了。

      依旧还是那身量身的大红官袍,带着上殿的威风派头,手中捧着一摞案书。

      等应过礼,郑竞业抹了把面额上的汗水,朝凌清递了个眼神。

      凌清孤疑地看回去,说道:“怎么?”

      “……!”郑竞业立刻收了视线,抱着案书们仗马寒蝉。

      天德帝坐状端正,手指一挥,一旁的林公公便代为讲话:

      “我朝以善为贵,惜德行之品,亦顾念公正一词。谨以此次之翻案,彰我大周王朝之和气。”

      应和声即起,凌清只拱手作揖,却难和其词。

      “此次翻案,以提驳为形式。由郑竞业先行立据,后由凌清辩驳,在此过程中,唯证据为先。若无证据,需合逻辑,而这一点,由唐先生定夺。”

      此话一落,平静的大殿上激起不小的浪花。

      天德帝不管那些,拍了掌坐椅,道:“那便开始吧。”

      郑竞业从袋里掏出文纸,简单翻阅后,念道:“阿浊,年十九,曾被善人楚若渝收留。因德行不端,犯下罪事,于天德三十八年六月十一日夜,残害楚若渝至死……”

      稍顿,郑竞业停止了念白。

      他自如道:“此案件,有一前提条件:阿浊心智水平不高,通俗些讲,便是蠢。”

      凌清:“……”

      “以下是当时结案时的证据,因理由充沛、针对性显然,最终敲定。首先:司使杜季志亲见,细节描述符合现场情况;其次,由‘香粉之院’院中人集体认定,当夜房内仅三人,且验尸时,楚若渝伤口过多且杂乱,费时耗力,非一般有脑子的行凶者所采取的手段;最后,楚若渝体内,残余药类成分过于复杂,合理推断为“学医不精”的阿浊胡乱投毒。”

      啧…凌清微抬下巴,冷静而平和。

      于是一旁的杜季志开始彻头彻尾地描述:“当夜,我以友人的身份,去探望楚若渝,而他因身体原因,一直在屏风后躺着,由这个阿浊来服侍我。”

      凌清轻点头,承认确有此事。

      “当时,他端上一盘炙猪,说是院里人新研制出来的,放下菜盘后,就应了若渝兄的话,为我切片……”

      凌清身子微顿,也跟着回忆:

      楚若渝隔着床纱、屏风说:“阿浊,为司使切片。”

      于是,本欲转身离开的他,被迫留了下来。

      炙猪的烧制手法采自民间,制作粗糙,但色香难得上乘,经炙烤的肉泛出金赤色,包裹着的油脂将肉的香气毫无保留地送出,热气扑腾里,引人垂涎。

      取过小刀,他沿着肉的纹理,用力取下一小块,挑起放入杜季志的碗中。

      没到一刻钟的功夫,炙猪便全都入了那人腹中。

      可偏偏,杜季志不知厌地端起巴豆汤,一饮而尽,刚想继续挑些吃食时,他握着竹筷的手一紧,关节死白,脸色顿时白紫变化,嘴里余留的肉沫沾着唾液从嘴里掉出,他连忙绷紧身子,“若渝兄,那个,我去方便一下。”

      ……

      杜季志侃侃而谈:“若渝兄身体不适,除了他动了食物,让微臣被困于厕里,便别无他解了啊。而等微臣回来时,阿浊就握着一把刀,刀尖已经插进了若渝兄的心脏……陛下,臣之所言,句句属实。”

      天德帝点了点头:“嗯。”

      林公公倒一碗水端的平,移开视线,没有多余的神色,“那便请阿浊辩驳吧。”

      凌清行礼,“是。”

      说着,他抱起地上的箱子,扣开前,道:“我能证明自己无罪。”

      “有一哀事,从未对外宣扬,那便是:楚若渝罹患不治之症。病中之时,痛如百蚁啮咬,一般人痛极会选择自残,而楚若渝如是,身上大半伤口,均为病发期间所得。至于自戕之理由:他身为造诣不浅的医师,不可能不谙时日无多。而对他那样自尊性强的人来说,被缠辱致死,不亚于一刀结束。”

      话落,他取出验病单,上面除了基本病情、还附带药方,以及,早些年里,隶属于“栗湘药房”的章印。

      “粟湘药房”医师陈龄站出来,做了几次见证后,点了头:“……的确,若从前期一两刀,后期上升到十余刀不止的频率来看,满身伤,并非夸大之词……”

      林公公眼疾手快地接过单子,先快速给唐无争看后,再递到天德帝手中。

      “怎么会?”杜季志听完“五雷轰顶”,一下子没站稳,险些平地瘫倒,问出:“怎么会是旧伤?可我那夜,明明亲眼看到他的伤口,还在流血呢?!”

      凌清神色淡淡:“陛下,太医院奇药帖第四百三十一帖、复生方可作见证。”

      听热闹正听得“忘乎所以”的太医院胡晗,闻声一激灵,立即认识到:这是他的活儿!

      一等天德帝点头,他便麻溜地吩咐了具体的要求,还撸起袖子,摩拳擦掌,颇有些要大干一场的感觉。

      天德帝问道:“胡爱卿,这复生方是什么东西?”

      胡晗正襟危坐:“回陛下,是近日新登记在册的奇药,目前来看,药用价值很高。”

      “嗯……”天德帝脑子没嘴快,先问出了:“朕是说,有什么药效之类的。”

      胡晗也心直口快:“这不马上就能看到了嘛。”

      天德帝:“……”

      太医院携人带药地进来了,天德帝清了声嗓子,道:“那便开始吧。”

      胡晗走上前,将珍藏的药丸取出小片,用前解释道:“此药方,之所以名为‘复生’方,便是在于它启旧伤为新伤的功效。用药后,旧伤崩裂、鲜血直流,但经此一遭,便能重新疗治。”

      解释得大差不差,胡晗向试药人走去,混着水,给人喂了一口,道:“右臂袒露就行。”

      天德帝有些没看清人,趁几人都背对他时,左右乱支了下脑袋,还没看到,索性一甩黄袍,走下台阶,往胡晗的位置走。

      “别靠近了,小心飙血!”感觉到旁边有人便下意识说出提醒,胡晗刚想汇报什么,余光就瞥到一角黄袍,连忙退了一步,道:“…陛下。”

      天德帝默了一下,才道:“继续吧。”

      “是。”

      胡晗绕过去些,便指着伤口道:“剂量越多,奏效越快。至于症状,看就行了。”

      一条走状崎岖的伤疤,横贯半条臂膀,部分已长出颜色不一的新肉,可当整条疤溢出血、甚至有往外蔓延趋势时,一旁的杜季志惊地叫了一声。

      天德帝皱了眉,“杜卿,可是有话要说?”

      杜季志低着头,道:“回陛下,当日情形,的确很像,只是,当时似乎还要更浓烈一些。”

      凌清补充道:“因为他服用的是毒方,这一点,前些日子才定案,想必亲自接手的郑大人还没忘。”

      等对上天德帝飘来的眼,郑竞业连忙拂袖弯身:“陛下,确有此事。”

      “毒方啊,那日刚好去了解过,用后就真血流不止,华佗在世,都妙手回不了春喽!”胡晗自顾自说了句,声音还不小。

      郑竞业连忙一顿,“是这样没错,可……哦,可,如何证明不是阿浊的手笔呢?”

      凌清自然回道:“您不是说,我学艺不精、蠢吗?连您都不知,我又如何知晓?”

      若非他开头句句不离地说他“蠢”,他回得或许还没这么自然…

      “………”郑竞业绷不住,连忙跪下。

      见场面安静下来,凌清淡淡一声:“欲言需言,均已告结,还请陛下明鉴。”

      清润一声,无情绪沾染,却莫名有力。

      天德帝长呼出一口气,一袖子将试药人招呼了下去,转了个向,看向唐无争,说道:“唐爱卿,你来吧。”

      “是,陛下。”唐无争等得腿都坐麻了,闻声就看向郑竞业:“郑大人,可还有反驳?”

      郑竞业又矮下去一截儿,回道:“下臣无言以对。”

      似乎还有些不甘,他绞尽脑汁,眼珠乱转间,憋出了个借口:“陛下,楚若渝乃您亲封的‘至善之人’,下臣一心维护善人之名,所以在断案时,才有失偏颇。”

      才置身事外又被拽了回来,天德帝皱了下眉,索性骂道:“呵!朕亲封之人,‘至善之人’,简直荒唐!”

      凌清眉梢轻挑:不愧是九五之尊,连自己都骂…

      “呃…”见一计不成,郑竞业又生二计,磕头谢罪:“陛下,是下臣才学不佳、断案不精,才让清白之人蒙冤,一切都是下臣的不是。下臣自请降职,回去后,下臣定当痛定思痛、悬梁刺股日夜反省。”

      天德帝情绪缓和了一些,手扶上林公公支出来的胳膊,说道:“那此事便无争论的必要了,唐爱卿,替朕拟旨。”

      “是。”唐无争呼出一口浊气,退到一旁,在天德帝的眼神示意下,狂书几笔:

      “奉天承运……楚若渝一案,原凶手阿浊成功翻案,案件最终以楚若渝将自杀行为伪造成他杀为结果。另,撤除楚若渝‘至善之人’的称号,暂撤郑竞业官职,回府闭门思过一年……”

      郑竞业往地上栽下去,上半身子与地面“严丝合缝”:“谢陛下。”

      凌清眼眸清凌,松了口气,行礼道:“谢陛下。”

      “先回去吧,朕累了。”

      “是。”

      出了大殿,林公公扶着已经心灰意冷到浑身阴郁的郑竞业走了两步,待身后侍从远了,就嫌弃地丢了手,任人搁地上又抹又擦。

      凌清没侧目,目视前方,走得很慢。

      这时,陈龄凑上来:“阿浊,你变成熟了。”

      “嗯?”凌清偏头。

      “我之前见过你几次,身上还沾了点少年的稚气。但今日这番冷静,真是变化莫大啊。”

      凌清轻笑:“是吗?”

      “当然。”陈龄声音放小了些:“还有一点,我不觉得你是学无所成之人,你莫要因一时的误见而失了信心。”

      凌清愣了一下,才道:“谢谢。”

      陈龄还想说什么,太医院胡晗立马把人挤开,还回头给人歉意式地挥了挥手,道:“我听宋老头说,药方是你改良的?”

      凌清看向他:这便是那些江湖老友之一…?

      “他叫什么来着?”胡晗拍了下头,道:“管他的,宋老头跟我吹了好几天,说很快就要收到他的心肝徒弟了,夸得那叫天上地下,绝无仅有!”

      “今日一见,光是这气质,我花几天才压下去的‘羡慕嫉妒恨’又起来了!”

      凌清一顿:“他叫宋遇。”

      “啊?”胡晗顿了半天:“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居然要当他徒弟!”

      凌清:“……我还不是。”

      “当真?”人肉眼可见地欢喜起来了,再放任下去都能膨胀成球飘到天上的程度,他道:“那你瞧瞧我呢?只要是在太医院里,挂着师父我的名儿,随进随出,呼风来雨,要太阳有月亮……比他能耐多了,是不是?”

      凌清:“……”

      没有比较,还真不知“宋老头”之好哇。

      -

      如期回到“一罪方休”时,屋里的三人静如空壳,干瞪着桌上热气快被吹散的饭菜——对食物竟无一丝动容。

      凌清淡然一笑,挑了一筷子肉,又胃口大开地吃了半碗白饭,才道:“怎么?”

      刘欢抬起头,泪眼汪汪的,不知道是不是被饿的,噎了半天,才道:“你怎么做到的?那可是曾经的大圣人楚若渝啊,那……那可是圣上啊!”

      他话一落,余下的两人也纷纷凑上桌,拿大脑袋当菜品,就连门外的“偷听常客”刘洺都抓着关五贴紧了门。

      “……”凌清抽出那双多余的筷子,眼疾手快地将陈挺掉的一根头发挑走后,稍显平静地回道:“我来这儿,就这个目的。”

      “嗯?!我压根儿就没想过这些…原来输在了开始!”

      “为什么啊?”陈挺上前一凑,“而且这里人盯得蛮紧的,偷条狗都能被逮到。”

      胡水子壮壮一声:“怎么做到的!”

      凌清放下筷子,依次扫过三人后,淡声:“主动一些。身处大雪茫茫,四周白得密不透风时,要见颜色,除了主动地百般试尽,别无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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