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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抱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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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茉儿在一片混乱之中,依着孟丘原先的话躲在她身后的柴垛中。
她的气息过于微弱,被掩在那群少年之中,更是难以察觉。
雪傀几次离林茉儿很近,可却又完全没有留意到她。
林茉儿蜷着身子,将呼吸起伏降到最低,而她的手里依旧紧攥着先前那把小小的匕首。
几个少年似乎并不是这什么雪傀的对手,她眸子一错不错的定神瞧着,将形式迅速的给判断出来。
……所有人连带着她自己死在这雪傀手中,兴许只是时间问题。
林茉儿心中想法不假,不远处的孟丘领着剩余三人同雪傀作战,片刻之间就已感颇为吃力。
丰飞沉已死,五行阵无法维系,他们只能全力与那只雪傀近身搏斗起来。
只是,这雪傀的动作实在太快了。
大雪阻隔了众人的些许视线,可对那雪傀来说,却更似如鱼得水。
它惨白的身子融于鹅毛般的飘雪中闪转躲避,孟丘竟一时看不穿它的行迹来。
这家伙绝对不是寻常的雪傀,孟丘暗自咬牙,可他也并不能看出来其到底有什么问题。
……要是宁师兄在就好了。
孟丘下意识的想着。
他方才以灵力催动玉简,宁师兄那边定然也收到了消息,只是他还能撑到宁师兄过来的时候吗。
和这雪傀打斗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丰飞沉就已身死,他只怕宁师兄到来之前,他们几人皆要丧命于此了。
虽说孟丘心中这般想,但他是几人中年纪最大的带队者,他便是再怕,也得强装镇定带着大家奋力搏杀,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能弃掉手中剑。
“方才我催动玉简,宁师兄已在过来的路上,大家只需撑到宁师兄过来即可。”
孟丘对着他背后的余下几人沉声道。
听见“宁师兄”三个字,几个少年都是心神一震,像是吃了颗定心丸般逐渐冷静下来。
原先雪傀带来的可怖气息早让他们都绝望不已。
可如今听说宁师兄已在来时的路上了,大家下意识的就觉得有了生的希望。
有了希望,便给了众人继续战斗的气力。
若是拼一把,等到宁师兄过来,他们就能活下去了!若是不拼,他们只能等死。
想到这,几个少年握着剑目色坚定起来。
可没过多久,孟丘最不想看见的一幕发生了。
他原先想的不错,他们可能真的等不到宁师兄过来了。
——如果是傀,则会受制于朱砂血符,他们几人此次出宗,都是随身携了几张朱砂灵符。
朱砂灵符是符修以精炼过的阳血画就而成,佐以上品朱砂,此符可以催动灵力以束缚住任何由怨气而生的怪物。
此符珍贵,众人原本不准备这么快就用,可现在没了办法,立刻就拿了出来。
雪傀这种东西,有形而无心,只是受怨气驱使才能动起来。
按理说,朱砂灵符必然会对它产生影响,怎么说也能困其片刻。
等大家祭出符箓,那朱砂灵符的黄纸“嗖的”飞出,旋伺雪傀周身,接着猛贴在它惨白的皮肤上。
原先还在四窜的雪傀此刻却垂着双臂僵直于那。
大家心中一喜,其中有个少年按耐不住独自纵身上前,剑尖直刺雪傀咽喉。
那少年名叫叶鸿,原和丰飞沉关系最好,丰飞沉之死给他带来的刺激不小,其身死的惨状在他脑海中总挥之不去,摧的他肝肠寸断。
于是这雪傀一有破绽,他便立刻冲上前去,想要将这怪物一剑诛杀。
孟丘知这雪傀很是怪异,说不定还有什么后招,正站定原地等待时机之时,就见叶鸿不管不顾的冲了出去。
“叶鸿,回来!”
孟丘厉声去喊。
可此刻的叶鸿却已是失了定性,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把这怪物给亲手杀了!将其碎尸万段,为丰飞沉报仇……
也就这瞬间,叶鸿的目色中漫上疑惑。
本该僵直在那不得动弹的雪傀在他眼前却莫名的歪着头颅,面上的女人唇角像是仿照活人神态般,扭曲似的扯出一抹怪诞的笑来。
叶鸿收剑已是来不及,只得侧首避开雪傀奇袭而来的利爪。
利爪带出的疾风擦破他的面庞,划出道血痕来。
只见那雪傀避开叶鸿的剑后,左臂以一直近乎折断的姿势背到身后,随意扯下它背上的朱砂灵符撇落雪中,而细长右臂则猛地探出抓握住叶鸿持剑的腕骨。
剧烈的疼痛让叶鸿被迫弃掉手中剑,他左手迅速凝出全部灵力一掌轰到雪傀的身上!
——却只好似深潭投石,激不起任何的水花。
孟丘为首的余下几个人在雪傀动弹的瞬间就已祭出所有的朱砂灵符来,可那所有的朱砂灵符飞过去贴在雪傀身上之后,又如飘叶般缓缓落于雪中沉寂无声。
孟丘被迫接受了此刻令所有人绝望惶然的事实——朱砂灵符对这雪傀完全无效,它甚至有远超其他妖魔的灵智,可以假装被符纸贴住僵直不动,以引人上钩。
而现在的叶鸿便是那只咬钩的猎物。
叶鸿离雪傀极近,在自知将死之前,最后嗅到了一丝非比寻常的本不该属于雪傀身上的气息,他用尽气力偏头大喊,“它身上有魔气……”
话音未落,雪傀的左爪就在叶鸿的脑袋上缓缓收紧。
接着,就是猛地捏碎。
叶鸿的无头尸身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瘫倒于雪中,血液汩汩流淌着,浸没入雪地里,显出蜿蜒的痕迹来。
“……啊啊啊啊!”
孟丘身后有少年已临近崩溃,嘶吼地叫喊出声,似宣泄,又似无望的挣扎。
天空中仍是大雪飘扬,灰白的苍穹幕布仿若永不会再迎来晴日。
林茉儿依旧蜷着身子,雪花覆在她的眉眼衣裳处,整个人像是成了座不起眼的小雪堆,已与万物融为一体。
可她的眸子却犹是透亮,她全程在瞧着这只雪傀。
而远处的孟丘迷惘之下,差点跪倒在雪地中。
……魔气?
一只雪傀的身上怎会有魔气?
魔气和这只雪傀融合,已成了超出他们所有人认知之外的怪物。
孟丘没见过这种怪物,便是连听都没听过。
这不是简单的雪傀杀人之事,其后定然藏着更深的阴谋,但此刻的孟丘无力再去探究。
现在该如何呢……不过这么会功夫,就已死了两名弟子,他还能如何呢?
孟丘身子发颤,一瞬间甚至想过拿剑自裁了断,也省去不必要的痛苦。
可一转眼,孟丘却察觉到了远处那躲在柴垛中已成了雪堆的小姑娘。
是了。
他自小拜入云宗苦苦修行,不是为了与天同寿,亦不是为了万人敬仰,只为了心中那点可笑的英雄执念。
他想保护这天下的无辜百姓,让他们免受邪魔的侵害。
他想四海承平,万民无忧。
太可笑了,一个小小的天资平平的宗门弟子竟还有这种虚无缥缈的念头来。所以,孟丘没和任何人说过他的想法。
可若今日保住那小姑娘的命来,也算离他的念头更近一步了。
林茉儿看着原先已呈颓靡之势的孟丘,此刻却拿着剑冷静下来,先是和剩下的两个少年说了些什么。
接着他飞身上前,与雪傀缠斗起来。
孟丘是几人中剑术最好也是反应最快的,他尚能坚持和那雪傀打个几回。
只是不知是不是受魔气的影响,他的剑哪怕砍在雪傀身上也伤不了其分毫,犹如蚍蜉撼树。
孟丘再次以剑挡住雪傀的爪子,踩在雪中后退几步,留下深深的痕迹来。
雪傀身后静待许久的两个少年左右包抄,横剑去刺其面部的双目。
伤不了皮肉,难不成眼睛还戳不瞎吗!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先前的雪傀在打斗间就已看到拿剑的二人,像是早有防备般的,雪傀身体扭曲翻折躲过剑尖,双臂探出将两个少年狠狠甩开。
两人被大力甩落远处后,埋在雪中生死不明。
在场的五人小队,现在只徒留一个孟丘。
已至绝境,孟丘的怯意反倒是消失了,只是可惜他最后还是没有护住那小姑娘的性命。
恐怕她定然会对这些向来自诩非凡的修行者们失望了吧……
也就在孟丘出神思量时,一柄小小的匕首却猛地刺入正站立着的雪傀左脚的趾骨处。
林茉儿整个右手用力到浑身发颤的地步。
这里是脚筋,不会错的,割断此处,它接下来定然会行动受阻。
方才她就发现这雪傀虽四肢干瘦,但动作间却极是迅速,几乎所有的肌肉力量靠的都是它这双脚。
林茉儿冷静垂眸,看着匕首旁渗出的股股鲜血。
同样的,她想的没错,这雪傀的身躯并非是刀枪不入的铜墙铁壁。
只不过一切被它所察觉到的攻击都伤害不了它,先前那些少年与它搏斗,一招一式都被它看在了眼中,每当被袭之前,雪傀的身体就会变得愈发惨白。
——像是其抵挡外伤的特殊手段。
林茉儿想赌一把,若是它察觉不到的攻击,能不能伤到它的躯体。
但现在看来,她赌对了。
孟丘下意识皱起眉头,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这一幕,五个正统宗门修行出来的弟子都伤不了这怪物分毫,可这凡人小姑娘却能让其见血。
他正吃惊时,就见雪傀在原地凝滞几息后,即刻反身出爪朝着那小姑娘的脑袋刺去。
林茉儿对此早有预料,她就地从雪上迅速滚开躲过雪傀袭来的爪子。她本就身材矮小,动作也很是敏捷,避开这一击并不算什么难事。
雪傀刚迈步去追,身子却微微踉跄,像是踩着高跷的人无法再维持自身平衡一般摇摇欲坠。
与此同时,它的脚趾骨处也在不断的往外渗血。
林茉儿眸子认真的瞧着这雪傀,她果然没有割错,那处确是它的脚筋。
脚已受了伤,如此干瘦的双腿又怎好支撑它剧烈的动作呢,不就像是踩着高跷的人失了平衡吗?
孟丘也在此刻趁雪傀未动时,几个纵身来到林茉儿身前护着。
他横剑对外,依旧没有对这雪傀掉以轻心,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先前的疑惑来。
“……小姑娘,你是如何伤到它的?”
林茉儿手中握紧那把染血的小小匕首,直言道:“只有它察觉不到的攻击才能伤到它。”
孟丘垂眸思索着,他将这句话在心中重新念了一遍,几经辗转后方解其意。
但是,若叫这雪傀现在察觉不到他的攻击,属实是有些困难。
要是早知其破绽的话,恐还有余力回旋。
只不过现在他们五人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自己一个还能动弹着的。
像是看出孟丘的犹疑,林茉儿用落雪把匕首上残留的血迹擦拭干净,冷静的说出接下来的安排,“我去正面吸引它的注意力,若有机会就再刺它的右脚,你最好找准时机将它一剑杀了。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
孟丘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她的脸庞这样稚嫩,身材也是瘦小孱弱。
可其眼神中却满是冷然沉着,像是丝毫不惧稍有差错便会到来的死亡一般。
林茉儿攥紧手中匕首,心中只希望自己还能活着去见姐姐。
孟丘眼看她就要过去,反应过来后赶忙阻止,“不行,你怎么好做这么危险的事情,那雪傀身上有魔气,不比其他……”
林茉儿打断他的话,眉间微蹙,“我们两人之间只有你能杀了它,难不成还得靠我来杀它?”
说着,她拿着自己手中那把小到可怜的匕首给孟丘看了看。
孟丘一噎,他总觉得此法对这小姑娘而言过于冒险,可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茉儿不愿再浪费时间,她方才割断那雪傀的左脚脚筋,它现在行动大有不便,迟钝许多,若不趁现在去杀它,只怕后面是没有机会了。
她扣紧头上的皮草帽子,从厚厚的雪路中迅速小跑过去,其瘦小的身影像是雪原上敏捷机警的灰色雪兔般。
孟丘见状一咬牙,也未再阻拦,只是眼睛死死盯着那雪傀的一举一动蓄势待发着。
与林茉儿料想的不错,这雪傀脚筋被割断,脚上还在不断渗血,它但凡想行动一步,整个高大的身子就会摇摇欲坠着像要摔倒。
它似是意识到了自身躯体的变化,于是便静默的站立原处没再动弹。
林茉儿自是不可能如它所愿,她从雪中拾起块石头来瞄准着往它的伤处砸去。
不为其他,只为试探。
在石头砸落的瞬间,雪傀伸出细长手臂想要去击碎扔来的石头,只是它双腿同样过于细长,需得弯腰才能击碎落石。
它的双脚深深踩在雪中,一弯腰,受伤的脚掌就无法再支撑过长的躯体,整个身子亦是不受控制的摇晃起来。
林茉儿不再犹豫,从雪中半小跑半滑行着飞快过去。这么冷的天,她却感受到了身上的燥热,背后也渗出了汗来。
她凝神观察着雪傀的动向,便是其再细微的变化,也会被她所察觉。
林茉儿在即将来到雪傀脚下之时,却发现其本该还在渗血的地方,那块的落雪却不再变红,而是纯白皎洁的一片。
思绪回转间——
她霎时明白过来,这雪傀方才站立不动不是害怕摔倒,而是在恢复自身的伤处。
且恢复速度极快。
……这才过了多久?几句话的功夫,那被割断脚筋的地方就好了?
此事在林茉儿的意料之外,她高估自己且过于冲动才算错这步,明白即将死去,她的心中却是坦然无畏。
只是,她好想再见姐姐一面啊……
她看着眼前雪傀露出怪异的笑来,像方才对着那叶鸿一般,对自己刺出了利爪来。
林茉儿的眸子未偏移分毫,只想着若自己也能在死后化作怪物就好了,就能将这什么破雪傀给痛痛快快的杀了……
可疼痛在下一瞬却未如期而至。
只是那本该老老实实在远处呆着的孟丘此刻却出现在林茉儿身前,他的身影将瘦小的她笼罩起来。
林茉儿抬眸望着,迟钝的显露出了不解的神情来。
孟丘的腹部被雪傀的利爪贯穿,却仍是展开双臂,像是庇护弱小雏儿的山间雀鸟,未曾有过丝毫的退缩。
林茉儿身前的少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张口却只能轻轻吭气,嘴角也渗出血沫来。
她狼狈的摔在雪中,愣愣看着满天的雪花仿佛凝滞于空中,天地倒悬,入目皆是白色。
林茉儿一时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
一柄锋锐无匹附着暗芒的长剑骤然刺穿雪傀的心脏处,紧接着刺入离雪傀极近的孟丘身体里。
剑尖穿过孟丘破碎的身躯,抵在了林茉儿眼前,那不加掩饰的肃杀剑气弥散开来。
鲜红的血顺着剑身蜿蜒而下,滴落于她的眼角处。
林茉儿已经不知这是面前少年的血还是那雪傀的血了。
她抬眼看着这为保护自己而决然赴死的少年,虽半阖着眼,可却下意识露出一抹庆幸的笑意来。
太好了……
孟丘意识的最后一刻认出了这刺穿自己身体的是宁师兄的剑,宁师兄来了,这小姑娘定然能好好活下去了……
接着,他腰间玉简先明后灭,最后归于黯淡,并坠入了血水交融的泥泞雪地里。
其上还篆刻着孟丘二字。
少年支离破碎的身体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般的重重向后摔倒——他终是没有等来风雪过后的晴日。
林茉儿抬眼,方才滴在她眼角处的血此刻宛如血泪一般蜿蜒滑落。
她也在这时第一次见到了那人。
那如这风雪一样凛冽刺骨,冷寂无情的人。
*
林茉儿费力睁开眼睛的时候,意识尚且朦胧,乍一瞧见白色垂落的床幔,她下意识还以为自己犹在梦中。
她缓缓起身,揉了揉眼,背后不知是梦的缘故还是热的都出了一层薄汗。
林茉儿再转眼去看,就见自己身上盖着两三层的厚被子,床边上还放着不断散发热意的炭盆。
……她沉默了一下,怪不得会出汗呢。
这不过刚入夏,可整个屋子热的好似三伏天来到。
林茉儿掀开被子,从床上慢腾腾的下来。
方才那场模糊的梦做的她身上像精疲力竭一般,浑身使不上劲,现在实在是累得很。
她下床后,这才开始小心的打量起这个房间。
这里好像是处偏屋,屋内虽有些小,但陈设齐全,只不过上面都落了层薄灰,像是许久没人住过一样。
林茉儿手指压在唇上,仔细回想着她昏睡之前发生的事情来。
……她好像是为了躲雨,才进来这个宅子中。
后面她又脱去湿透的外衣和鞋袜,靠着墙准备小憩一会,但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最后——她就来到了这个屋里。
林茉儿目露震惊,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宅子里好像只有那位全宗上下人人尊崇的少宗主住着吧!
总不会是少宗主把自己抱过来的吧!
就在林茉儿瞠目结舌的时候,两个推门进来的“人”打消了她无谓的疑虑。
说是“人”,其实也不是人。
那是两个人形的木偶,上下关节处用特制的铁块机关连接起来,走起路来像是鸭子一样摇摇摆摆的。
林茉儿稍稍愣神,心中不免有点吃惊,呆站在那没敢动。
而后她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很厉害的修行者才能操纵的木人,木人这东西她早些时候就听说过了。
说以灵力驱使的话,可以让木人做些简单的事宜来。
林茉儿看见两个木人,心下已是了然,只觉得那定然是这木人到院子里给自己抱回来的啊。
就说少宗主怎么可能亲自抱她回来呢,真是她多虑了。
林茉儿思索完之后才瞧见两个木人手里还抱着铜盆,铜盆中是热水和毛巾,其中的热水还晃哩晃啷的摇曳着,就像要洒了一样,她下意识的就赶紧上前帮忙。
嘴里还念念有词的,“我来我来……”
林茉儿将两盆热水安稳的放在地上后长吁一口气。
她见木人被自己“抢”走铜盆之后,就呆呆傻傻的站在原地,好像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林茉儿上前探头看了两眼,木人的脸上只是圆润的木头,没有五官之类的东西。
她好奇的小心用指尖触了触木人的……脸?
那应该算是脸吧。
虽说这木人好像没长耳朵,但又哪知道它或许还有其他法子听见自己讲话呢。
毕竟它没有眼睛,也能自己端着热水盆找过来呢,还挺厉害的。
不对——应该不算是木人厉害,应该算是操纵木人的少宗主厉害才对呢。
想到这,林茉儿指尖轻触两下木人的脸笑着道:“若是你们能听见我说的话,记得帮我和少宗主说一声,多谢少宗主派你们来照顾我,还有就是……”
林茉儿双手合十,眨巴眨巴眼睛恳切的补充道:“……就是我不是故意闯入少宗主宅内的,还望少宗主莫要怪罪,等我待会收拾好了便马上离开,再不会有下次了!”
而林茉儿不知道的是,木人与其操纵者灵息相通,以素灵球为媒介,操纵者只要愿意,可以直接看到听到木人所能看见的景象和木人所能听见的声音。
她对这些木人说的话,由此便毫无阻隔的传到那人的身边。
昏暗寂静的阁楼内,落雨的潮气丝丝缕缕渗入其中,泛着淡芒的素灵球却在此刻传来少女脆生生的带着笑意的话语来。
整间屋子也在这时才罕见的有了点鲜活的人气。
蓝衣青年垂眸,翻阅着手中剑册,对此置若罔闻。
……再不会有下次吗……
青年指尖翻过剑册的一页,他倒是希望她能对此信守诺言,不要再给自己徒增麻烦了。
而一抹淡淡的茉莉花香气却在这时穿过层层雨幕,突兀的飘入屋中。
青年的眸光移出窗棂外,那是他阁楼旁种的一株茉莉花树。
满树的白色花苞,而今唯有一朵茉莉花在雨中半抬着头静静开放了,舒展其白色的花瓣来。
他忽然不合时宜的忆起,先前在石灵的苦苦央求之下,他来到院中看见那昏睡于墙边的少女——
蜷着身子,穿着单薄的里衣,赤着脚偎在石墙边。
像是只被打湿羽翼的雏鸟。
将其抱起的时候,她轻的像是一片云,亦或是那朵窗外半开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