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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求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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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林茉儿目睹全程一言未发,这种场面尚轮不到她来说话。
她站在原地未动,只是把烫伤的双手微微收拢于袖中。
林茉儿看着那宁云锦犹未解气,反倒愈发癫狂起来,并从乾坤囊中就手取出了她的法器来——
一条通体墨黑的长鞭,鞭身似是由某种妖兽的皮甲制成,柔韧异常,水火不侵。
林茉儿的指尖动了动,她见过这条鞭子。
这是宁云锦的法器,碍于宁云锦修为不高,尚不能将其缔结为本命法器,所以也发挥不出这鞭子的全部效用。
但对于只是一个凡人的水月来说,这鞭子若还像方才那般毫不受力的抽打下去,恐是非死即残。
林茉儿眉头微皱,眸色透出隐隐不忍,正思索着。
也就是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候,从屋外推门进来个人。
林茉儿并未偏头去看,但她明白,在宁云锦动怒之时,整个宅子里敢推门进来的也只有那位了。
自幼陪在这位少小姐身边的乳娘——贺欣慈。
贺欣慈曾经是作为云宗内已逝的宗主夫人的贴身侍女一同来到云宗的,她和那位宗主夫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在宗主夫人去世后便担负起了照顾年幼的宁云锦的重任。
在这宅院里,人人都得尊称其为一声贺娘,无人敢不敬她,也只有这贺娘能在此时劝上宁云锦几句了。
贺娘行色匆匆的进屋之后,乍一抬眼瞧见林茉儿的背影,她的脚步微不可查的一滞,接着便恍若无事般来到了宁云锦的身边。
她见宁云锦手中还拿着鞭子,轻轻的“哎呀”一声,“小姐,这是怎么了。”
宁云锦见乳母来了,疯癫的神色逐渐褪去,反倒展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少女模样。
她有些委屈的放下鞭子,“贺娘,水月把我的衣裳弄脏了,你说,父亲会不会怪我……”
说着,宁云锦煞有其事的举起自己的袖口,将那一小块水渍给贺娘看。
贺娘仔细瞧了瞧,接着柔声安抚,“小姐,这种茶水的痕迹很好去除的,不碍事。宗主大人更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怪罪于你。”
接着,贺娘笑了起来,手掌摸了摸宁云锦的脸颊,疼惜之情溢于言表,“我们小姐呀,真是个可爱的傻丫头。”
在外人看来,此刻两人俨然一副母女情深的模样。
若是除却一旁正瑟缩跪着的水月的话。
宁云锦心绪渐稳,她拉住贺娘的袖口嗔道:“贺娘,我不想在院里再看见水月了,我要让她去做下等杂役。”
贺娘对此事没有劝解什么,只是无奈的笑着应下,“好好好,都依着咱们小姐。”
说完,贺娘尚且带笑的眼眸看向跪地的水月,“小姐说的话你听不见吗,还不快出去。”
水月双手捂嘴,抖若筛糠的身体勉强的站起,她含糊不清的从口中吐出“多谢小姐”几个字来,接着匆忙离去。
林茉儿看着那位贺娘,这贺娘虽也是个凡人,但宁云锦对其却很是依恋,平日里得了什么驻颜益寿的好东西都会送去供贺娘使用。
也因于此,贺娘四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其面容秀丽,眉目柔善,岁月流逝的痕迹在她身上更显其成熟的韵味。
她对待宁云锦时,亦如真正的母亲一般。
无怪乎这贺娘在宁云锦心中的地位非比寻常。
贺娘看着宁云锦披散的长发,“小姐,我为来为你梳发吧。”
宁云锦收回手中长鞭,像是无事发生似的重新端坐在铜镜前,她扬起笑来,欢喜的应声,“好啊,贺娘。”
贺娘一边托起宁云锦的长发,一边状若随意的对着杵在屋内的林茉儿道:“你也出去吧,今日不必再奉茶了。”
林茉儿低声应是,然后就退了出去,惶恐胆怯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宁云锦混不在意的拨弄着指尖的寇丹甲,对其更是轻视。
“果然是乡野来的贱种,胆子也这般小。”
听见宁云锦这话,贺娘动作有所停顿,接着又笑起来,“她啊,自然和小姐是全然不同的,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云泥之别呢。”
宁云锦冷哼了一声,“所以说,我从未将她放在眼里过,更何况她只是个凡人,最多数十年便死了,碍不了多久的眼。”
这也是宁云锦未对林茉儿下过杀手的原因其一,林茉儿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怎么能和自己争。
而且这林茉儿来到云宗已近半年,宁云锦早就试过各种法子探她虚实。无论是刻意刁难亦或是故意磋磨,这林茉儿始终像个软柿子似的任人拿捏,由其摆布。
宁云锦早就清楚这林茉儿是个什么人了,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软弱东西。
但宁云锦未曾对林茉儿杀下手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她父亲的告诫。
父亲曾告诉她,林茉儿只是个私生女,这辈子也不可能让她回到宁家认祖归宗。只不过看她失了母亲,孤苦一人在凡世漂泊实在可怜,这才将她接回宗门内罢了。
和捡个猫狗回来没什么分别。
父亲知道自己定然讨厌这个私生女,只说让自己不要伤她性命,让这林茉儿能在云宗安然的过完下半辈子就够了。
至于自己对这林茉儿的欺辱,父亲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过问。
思及此处,宁云锦自得的扬起嘴角,她指尖绞着发丝悠悠开口,“贺娘,你说,这贱种来宗门内这么久了,父亲可有去探望过她?”
贺娘垂眼仔细的想了想后答道:“小姐,据我所知,宗主大人一次也未曾去见这林茉儿过……便是派人去看,那也是未有的事情。”
“是啊。”宁云锦畅快的笑起来,“父亲视那贱种为耻辱,怎会去见她,不过是父亲一时心善,才让将她给接了回来。要我说啊,就让她在凡间自生自灭,早早死去才是最好的。”
贺娘一边听着,一边动作不停的在宁云锦梳好的发髻上插入簪子。
“小姐,你来瞧瞧可好看。”
宁云锦对着铜镜左右照了照。镜中的少女眉若远黛,面如桃花,肌肤莹润雪白,微微笑起来便好似三月枝头上缀着的花骨朵,娇艳夺目让人移不开眼。
贺娘刚才给她梳的是双平髻,更衬的她明艳可人。
宁云锦看着很是满意,她撒娇似的回头道:“贺娘,还是你的手艺最好,那些蠢丫头就知道惹我生气。”
贺娘失笑,“小姐喜欢就好。”
“贺娘,不若你晌午在我这用膳吧。”宁云锦摸着发髻问道。
贺娘垂眸想了想,又轻笑着摇头婉拒,“小姐,这院里的大小事宜还须得我来处理,事务繁杂,晌午应是来不了了。”
宁云锦倒也没当回事,只说,“好吧,贺娘,那你先去忙吧,你帮我梳发都耽误这么久了。”
贺娘闻听此言也未在推脱,只顺势告退后就离开了宁云锦的屋内。
她刚一出门,便又瞧见了站在门前不远处的林茉儿。
贺娘脚步稍停,按耐住心中想要匆忙离开的冲动,只眉尖微蹙显出点犹疑来,“不是告诉你今日不用奉茶了吗。”
脸色仍有些苍白的林茉儿垂下眼,像是心有余悸的模样,“……现在还未到小姐以往让我离开的时辰,我怕若是走了惹小姐不快。”
贺娘目光落在林茉儿身上看了看,不愿再与其多说了,只道:“今日不需你等在这了,小姐亦不会怪你,你快些走吧。”
得了准许,林茉儿这才放下心来,她如蒙大赦般的点头应是,接着脚步轻快的转身离开了。
而她身后的贺娘瞧着林茉儿渐远的背影,却露出了复杂难言的古怪神色来。
其中……好似还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惧。
*
林茉儿背着竹篓出了宅子。
她抬头看天,此刻正是艳阳高照的时候。
好像……还没到用饭的点,林茉儿思索着。
云宗内的弟子们尚在习课修行之中,道路上仍是冷清,等到了放课时才是最热闹的。
手上的刺痛也在这时让林茉儿回过神来。
先前被热茶水烫过的地方已经开始发红,右手手背的那块皮肉甚至开始慢慢发白,手掌处碰到东西更是针刺般的疼。
林茉儿知道此时她烫伤的手该用清水冲洗镇痛才好。可她腰间的牛皮水壶差不多已经被她喝完了,她住的小院里倒是有水缸,只不过走回去还得要大半个时辰。
正想着,林茉儿忽然忆起云宗内还有个灵医馆,平日里给弟子们治病疗伤之用,离此处倒也不远,一刻钟就能到了。
只是……林茉儿无意识的抿唇,不知道灵医馆的医修们可会给自己药膏,毕竟她如今的身份不明不白的。
林茉儿也没想医修们给她什么灵丹妙药让她的烫伤马上就好,她只想能有个寻常的烫伤膏就好了。
再不济,灵医馆给她些清水也行。
犹豫一会,林茉儿还是抬脚过去了,若是不行的话,她就再回小院。
不过多走些路罢了,林茉儿不觉得算是什么大事。
*
灵医馆二楼诊屋内——
“您最近可还是要日日要浸泡寒池之中,才能压心脉腾热,经气四窜?”
问话的是个发髻花白,弯腰塌背的老者,一边问话一边在纸上草草写画着什么。
“……不是。”
老者身前的人垂眸,静默片刻后淡声答道。
听见这话,老者抬起头来有些惊异,“您这是有所好转了?”
说完话,他又很是自惭,放下手中狼毫笔来,“这么些年给您开了这么多药,又记了这么多药籍单子,我都没有摸清什么病理头绪,如今还得靠您自己一点点好起来,实在是……”
老者话还没说完,诊屋的门便被人小心敲响了。
敲门的人是个面露难色的药童,他自然知道今日馆主在给谁治病,可是……可是现在外面来的那位也是个麻烦角色啊!
灵医馆内上下对此都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得派年纪最小的药童上去询问馆主一声。
希望念在这药童年纪尚小的份上,馆主和那位不会怪罪于他。
老者和屋内的人自是听见了敲门声,老者白眉皱起,不晓得是谁如此不知规矩,“何事。”
药童听出馆主不悦,心中更是叫苦连天,可别无他法,他只得小声答话,“馆主,有人来了,是那位……那个那个被接回宗门内的……”
老者眉间褶皱更深,听了半天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沉声道:“到底是谁来了。”
药童眼一闭,心一横,直言答道:“是林茉儿啊!馆主!是那个被接回宗门内的私生女林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