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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新客（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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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林角落，树篱掩映的另一侧。
“这是幻术？！我们怎会毫无知觉？！”
酆川秦氏九名亲姓弟子中排第六的秦校鱼扭过头，吃惊地追问一旁与他并肩围观的五师兄。
缘是寻师尊的半路上，好巧不巧，秦校鱼迎面赶上马少庄主那番盛气凌人的自我介绍。其中“冰莲山庄”四字乃酆川情报工作的关键词。敏锐的秦校鱼高效捕捉，顺手将身后同行的五师兄一齐拉到此树篱丛中，意在偷听侦查。
“这不是幻术，是媚术”。
秦斯阳一贯嫌弃六师弟的无脑。
“不过”，
他笑叹，
“鬼月宗宗主血脉嫡亲的大小姐竟修习媚术么，这可真是……”
“这完全是败坏家风，令家门蒙羞！”
六师弟是个正直的有为青年，自是看不得媚术这类上不了台面、只有最灵力不济的低微仙修才会拿来傍身的下三滥术法，不由义愤填膺道，
“师兄，怎么说，这可算作他们鬼月宗走投无路的证据吧！你知不知道，外面人人都传，鬼月宗的少主，根本就没有灵根！或者，就是个用不了灵力的哑仙！”
“六师弟知道的真多。”
秦斯阳幽幽笑道，玩味的目光盯紧了院中笑意满盈的少女。
他们身后不远处，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接近，沉浸看戏的二人全然无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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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林中央的空地上，马少庄主尚未结束他的表演。
“你的眼睛，长得很不错”，
“还有你的鼻子，鼻梁挺、鼻尖翘，极是娇俏可人”，
他痴迷地还待继续，
“还有你的……”
“哦？还有么？”
阿瑶的笑意极其阴森。
“还有，还有……是了，是你的笑！美人，多么的艳丽无双，简直是……勾魂摄魄！这，这，这是掌管美貌的古神亲手捏造的美貌，不，姑娘，你，你就是美神本身……”
仿佛语言无法表达眼前少女赏赐给他的惊艳，马少庄主一双绿豆眼中忽然滚出泪花。
紧接着，竟扑通一声，他竟伏身跪倒在阿瑶裙角跟前，痛心疾首地哭嚎起来：
“美神！不要那样看我！为什么，你的表情是那样的冷淡疏离？！为什么，为什么我感到你是那样的遥远？！究竟要怎样才能得到你的芳心，求你大发慈悲，告诉我吧。一想到，我此生都无法和你真正的亲近，我就心如刀绞，感觉整个人都要痛得裂开了！”
阿瑶的神色鄙夷至极，高高在上的目光嫌恶而猎奇地俯瞰下来，像是在瞧一条腐烂得招来了蚊蝇的蚯蚓尸体。
良久，她唇边又挂起那丝诡异而残忍的微笑，像是懊恼什么一般，轻声叹息道：
“唉，这可太为难我了。马少庄主，刚刚你讲的那些话，我实在是不爱听啊。”
“刚刚我讲的话，我讲的话……美神，父亲常骂我口无遮拦，可是我刚讲的话冲撞了你，才令你这般疏远吗？”
马少庄主扬起那张他可怜巴巴的粉脸，很没有自知之明地追问道。
阿瑶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欲转身离去。
“美神！美神莫去！不要抛弃我！是我！一定是我！蠢笨如猪，竟敢冒犯美神大人。我，我感到自己多么地后悔和心痛，痛得、痛得恨不能以头抢地……美神，我给你磕头赔罪，求你别走……”
语未毕，马少庄主那边竟真的磕起头来。他以头抢地，声音洪亮如撞钟。
再抬头时，油光发亮的脑门，竟被磕出一个鸡蛋大小的伤口，泥土、砂砾和草根混着鲜血糊在那里，看上去很疼。
此效果似乎令阿瑶满意了一些。她抱起双臂，大发慈悲地思量了半晌，低垂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瞟过园林某处角落，幽幽开口道，
“你这是何苦呢，少庄主大人。我身上流着很是卑贱的媚仙之血，怎消受得起您这种仙门贵派继承人的大礼。”
“不，怎会！求你！美神，求你再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你只管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能为你做什么，要是你让我去死，我，我便当是最好的福气了！”
情急之下，这少庄主竟背起了话本名句，惹得阿瑶一声嗤笑。她抱起双臂，懒得再掰扯什么，踹开他挡路的肩膀，往园林深处走去。
那少庄主便跟在她身后，爬行了一路。待她在一棵枝叶低垂的桃树边站定，才匍匐在她脚边，巴巴地仰头望向她，像极了等待主人发号施令的狗。
阿瑶半倚着桃树，高高在上俯视着他，牵起嘴角，温柔责备道，
“动辄要寻死，你做人怎能这样偏激。”
而后，她感到疲惫了，翻上那弧度宜躺平的树枝，开始闭目养神，树荫间隙中投下暖阳，烘烤着她站得僵硬的筋骨。
过午的偏僻园林，落针可闻。
微风拂过，沙沙作响的桃叶间，传来她轻飘飘、懒洋洋的声音：
“倒不如劳烦你，去把门外偷听的两个人，抓来给我审问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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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篱之外。
秦校鱼与秦斯阳皆是一惊。那少女一直在与冰莲山庄的马少庄主纠缠，何时发觉了他二人的存在？
师兄弟对上眼神，颇有默契地齐齐拔腿，没承想一个转身，竟直直撞上了某人。
“四，四师兄！”
秦校鱼惊叫出声，吓得一跳。
秦之焕堵在他们的退路上，环抱双臂、目光探究，二人那副见鬼似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
“师尊等你们很久了，怕你们迷了路多生事，特意差我来寻你们。”
语未毕，他向园林深处扫了一眼，显然已知了二人此时的处境，轻笑道：
“看来，我还是来晚了。”
秦斯阳似乎对自家师兄那轻飘飘的语调颇感不服，可未待他反驳什么，一道罡风已至，正是摩拳擦掌的马少庄主。
秦之焕微一闪身，识趣地让开挡路的位置，更方便了那少庄主施展拳脚。
只见那少年如恶狗扑食，张牙舞爪，目露凶光，向目标的二人袭来。
本就是数不尽的金芝仙丹滋补起来的强壮仙体，又兼合家族之力的悉心教导，周身更是辅佐着罕见的攻击法宝与护体铠甲，马少庄主实在是个凶险的对手。
中了阿瑶这媚术后，他更是五感封死、无从感应任何疼痛不适，全然不畏艰难险阻、拳打脚踢，一心只按吩咐行事，俨然变为一具傀儡尸了，格外难缠。
不过，作为一种施法精准的迷心咒，媚术的指令明确针对秦校鱼、秦斯阳二人，并未波及到阿瑶尚未察觉的秦之焕。
是以，目标之外的秦之焕得以环抱双臂，斜倚着一颗花树，百无聊赖地观赏着他这二位师弟如何在马少庄主那里吃尽苦头。
作为鄷川秦毒师钦选的亲姓弟子，秦斯阳与秦校鱼算是上仙界有名头的仙修。可如今，他二人一同对上傀儡尸般生猛抗揍的马少庄主一人，竟齐齐被压制，节节败退、苦不堪言。
毕竟，二人身处乌由岛，自然更忌惮鬼月宗禁同门死斗的规矩；又兼要考虑酆川秦氏与冰莲山庄的紧张关系，不想自己的佩剑在马少庄主这样颇具政治敏感性的人物身上留下剑伤，只得在仓皇躲避中，以剑鞘自卫。
而马少庄主修掌法，本就善于以肉身发动直攻，再加上他神志不清、专下死手。二人已被他拖得体力不支，秦斯阳胸口就要迎上那含有剧毒的家传寒花掌了。
冷眼观局，秦之焕大致明白，今日再不出手，他这两位师弟必是难以安然面见师尊了。
他为首座弟子，被师尊所信任的一项重要原因即是，他总有能力解决师弟们这类不成器的麻烦。
目下，他已瞧出这位马少庄主的功法破绽。只待对方出掌瞬间，制其颈边主灵脉令其昏睡，他便能带师弟们离开领罚。
至于那位少主，想来不过是希望马少庄主和他这两位失礼的师弟一齐吃些苦头，并不会有闲情逸致下场，与他们这些人亲自周旋。
可就待秦之焕出手的千钧一发之际，狼狈不堪的秦斯阳瞧他反应，平白生出一幅气急败坏的神态。
仿佛不屑于在危机关头被师兄拯救一般，他竟先一步主动拔出了腰间佩剑。
见五师兄已做了榜样，秦校鱼紧跟着白刃出鞘。
有了法器加持，二人瞬间转守为攻，秦斯阳的攻势尤为凶猛，颇有一番不顾宗家禁令的豪迈，马少庄主身上迅速浮起见血的连片剑痕。
秦之焕皱眉，二人这样明目张胆对冰莲山庄的少庄主出剑，实在是他难以料想的愚蠢。
“收起你们的剑！”他厉声道。
但两位师弟正斗得热血上头，亟待一雪前耻，哪里听得见这些题外话。
秦之焕脸色微冷，横出自己的佩剑，要格开秦斯阳那格外不知好歹的剑势。
却不料，秦斯阳冷哼一声，收肩回退了半步，追逐而来的马少庄主便无头苍蝇般顺势撞到了秦之焕的剑鞘上。
秦之焕是灵力极强的修者，剑鞘上传来的格挡灵力有如当头一棒，直击得马少庄主昏了头，寻着这波攻势，向秦之焕猛扑过来。
无奈之下，秦之焕只得举剑反击。
同是剑未出鞘，相较两位师弟，秦之焕更为显著的灵力气场，只令杀昏了头的马少庄主将他视为主要威胁。
另一重不幸是，秦之焕的剑术水准也远高于他那二位师弟，只用剑鞘格挡，却不减优势，逼得马少庄主次次进攻、节节败退。
而马少庄主少年心性，无能狂怒之下，竟调用了全身灵力，誓要与之决一死战。
秦之焕深深皱眉，他用剑鞘格挡，虽难致肉眼可察的剑伤，但连番重击之下，已给对手造成严重内伤。
这不知死活的少庄主受媚术迷惑，根本无从觉察身体的异样。这样没有节制地调用全部灵力，不出半柱香时间，必得灵脉枯竭而亡。
情势越来越危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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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缠斗间，不觉已至园林中心。你来我往间，园中草木颤动、花叶纷飞，大扰了这偏安一隅的隐境。
一个颇为不满的声音由此传来：
“几位，劳烦问下。这人死了，算你们哪位的？我好回去禀告父亲。”
阿瑶把整根脊椎骨贴在桃树枝上，正枕着手臂，扬起下巴看天。
她那轻飘飘的语调有如神兵天降。闻言，鼻青脸肿、灵脉大损、却仍活蹦乱跳的马少庄主，终于得了什么指令，身板一挺，直直后仰过去，脱力昏死在地。
秦校鱼那紧随其后的剑势失了挡头，破风向前斩去，重重击上阿瑶头顶的一截树枝，断枝直戳着她左眼刺来。
阿瑶目光微凛，略一抬手，两指将这断枝稳稳接住。
她冷冷一笑，甩袖起身，满意地将注意力转向园中央的三位不速之客，
“玄蛇殿的人，在离境天，把冰莲山庄的人打到半死。还差点误伤，或是，有意中伤离境天的少主，真是好威风呀。”
她进一步愉悦地点评道：
“我看，鬼月宗本家，乃至宗主大人本人，在诸位面前，果真没有什么威望可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