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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Reminiscence(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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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接任的物理老师怕不是快六十岁了,再教几年就该退休了,叫纪庆国。这名字一听就和本人一样有年代感。
这位纪老师一开口,下面的同学便大感不妙。
几乎听不懂的口音,狗挠的板书。分明语气词废话连篇,却能在40分钟内不甚连贯地念完170多页的PPT。
“你说这个纪庆国,到底是有关系还是老了糊涂了才教成这个稀巴烂的样子?”唐兰在下面毫不客气地点评。
“感觉这一节课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他的精神面貌。”文姰皱眉,“自己把自己讲热血了,也不管具体在讲什么了。”
讲课稀巴烂还不是最要命的,要命的是讲课稀巴烂还布置一大堆作业。
这作业量只怕是徐师傅的两倍。一张卷子加四面练习册,天天如此,雷打不动。
文姰和费肃之前好歹能收上三十来份作业,如今收不上作业了——每天交作业的人都不到10个。
之前文姰和唐兰两个人还能打个配合,把作业给交上去,现在干脆摆烂了,就按照自己的节奏来,管他布置多少。
文姰和费肃跟纪庆国,还有班主任梁老师都反应过这个问题。谁知道一下子戳到纪庆国的痛点了。
“小徐就是对你们下手太轻了!这点作业都做不了,你们是最好的班,作业自然也要最多,不然后面的班级不用学了!”
这纪庆国发起火来倒是能把话说连贯了,只是依然没有什么逻辑可言。
“我教了几十年的书,每年都是这个作业量。你们不落实,我在上面讲出花来都没有用的。”
文姰心想,关键您老也没讲出花来。您以前的尖子生怕不是一半自学成才,一半题海悟道吧。
梁老师又去游说,说教学方案要符合学生实际情况,不能总是一成不变。
纪爹爹哪里会听这个四十来岁“小年轻”的话?
教龄和年龄就是他最大的倚仗。
这也就算了,纪爹爹还是个老古板。杨坤那种类型的,纪爹爹是一定要斗智斗勇斗到底的。
杨坤上课写物理作业,纪爹爹撕过他一本练习册,扔过一本去女厕垃圾桶——这老古板进女厕的时候倒是灵活应变上了——还有一次杨坤带着作业从后门摔门而逃,纪爹爹也不顾课堂教学了,直接追出去跟在杨坤后边一路飞奔,成了走廊上一道年迈的闪电,把教室里的一众同学都给看傻了。
总之是鸡犬不宁。
古板是古板,倒也不妨碍他玩新花样。
纪爹爹不知是抽了哪根筋,“你们咧,总嫌我作业多。那这样,我让课代表来布置作业。给你们最大限度的自由,课代表布置多少自己看着办。”
文姰和费肃两脸一言难尽。
这活爹又说:“我知道你们肯定会仇恨课代表的,这不是个好活计,要挨打的。”
您老还知道啊。
“所以,以后布置作业就让文姰来好了。文姰呢,是女生,长得又好看。我想你们总不好意思对这么聪明漂亮的一个小姑娘动手。”
费肃直接傻眼了,文姰听到这里也想像杨坤上次那样摔门而逃。可一个是她跑不快,二个是她还没想好具体该作何反应,就已经有人先一步了。
坐在第一排边上的明辰往讲台上摔了个装了半杯水的玻璃杯。
一声脆响,水花溅出半米高。黑板湿了一片,纪老师也往边上退了两步。
“想喝水来着,手滑,开盖的时候飞出去了。”明辰笑得很假,声音里都带了点不符合年龄的杀气,“抱歉,老师您没伤着吧?”
这很不符合这位老年男教师的心理预期。他公布新“政策”时估计只想拿漂亮女生开个玩笑,还挑的是他认为最不可能和他翻脸的课代表。
估计在属于他的那个年代说这种玩笑话还算一种男性特有的的雅趣风流。
可他今天说的这几句话,从实的到虚的,从他想的教学新花样到具体措辞,愣是没有一样合情合理的。
下课铃适时地响了,纪爹爹只是脸色很难看地笑笑,出门的时候狠狠踢了一脚滚到脚边的玻璃残渣。
教室里的人都傻眼了,下课了也没人动弹一下。
明辰离了座位,伸手要去捡玻璃残渣。文姰拿着扫把过去了:“你别用手了,会割伤的。”
第一排的人这才晃过神来,各自拿了清洁用具围过去帮忙。
课间本来就不长,讲台一片狼藉,打了上课铃几个人还拿着刚洗好的抹布往教室里冲。
这节课是化学,单老师的课。单老师是个雷厉风行的年轻女老师,向来都是蹬着高跟鞋踩点进来。
单老师看这讲台上忙成一圈的同学,问到:“这是发生了什么?”
一直默不作声看戏的盖亚突然出声了:“上节课明辰朝物理老师摔了一个玻璃杯子。”
单老师感到很稀奇:“明辰?难得见明辰发脾气啊。”
明辰是单老师的化学课代表,单老师自然知道明辰是个什么性格。这孩子平时怎么样都是笑着的,不管真笑假笑,面上总归是个阳光的样子。
“纪老师欺负文姰了。”明辰辩解到。
文姰刚想开口,一时听到这个措辞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明辰转头看了她一眼,又很迅速地转回去了。
“纪老师说文姰是女生,长得又漂亮,所以班上肯定没有人会对她动手。”唐兰立马接上。
单老师一听这话火气就上来了:“这杯子扔得好!明辰这是侠义。”
单老师一向是个理性认真、极有时间观念的人,难得在上课时间说了一大串和课堂无关的话,尊重女性男女平等之类的,安慰了一下文姰,叮嘱了几句不要被玻璃碎片划伤。这才开始讲课。
唐兰在桌子下捏了捏文姰的手。文姰用口型道:“我没事。”
见唐兰还是一脸不放心的样子,文姰又低声补了一句:“这件事只说明我长得好看和他不是个东西。”
说是这么说,后续的事情还是很麻烦的。
布置作业这个任务,还真是个烫手山芋。
果不其然,一下课,后座的费肃再怎么傻眼此时也回过神了,忧心忡忡地问文姰:“这作业的问题纪庆国真不管了吗?”
文姰说:“不知道啊,但感觉现在去问不太合适。”
费肃说:“你别去了,我现在去问。以后单独去办公室找他的活都换我来好了。”
费肃到办公室的时候,梁老师和单老师两个人已经和纪庆国正吵得不可开交。
“让他们自治,平时看着挺阳光的一个小男生还对我抖威风!”纪老师唾沫横飞地喊道,“一班的学生优秀,应该有这个自治的能力。这就是我的教学计划,你们不要干扰。”
“明辰只是手滑。”费肃插了一句,“纪老师,今天的作业您——”
“不布置,以后我都不会布置,说了让文姰来。”纪老师换了费肃做输出对象,“她不乐意吗?她要你来帮她问的?她一个女生也要学明辰抖威风不成?”
单老师格外来火,脾气一点就炸。几个回合下来,梁老师一边说理拉架一边眼神示意费肃先离开。
费肃一出门,就看见几步之外的文姰——还有站在前面看见办公室门打开下意识伸出手臂挡住文姰的明辰。
给费肃一下子看不会了。
但也暂时想不了那么多了,费肃赶紧凑过去把明辰轻轻推走:“你们两个就别进去了,里面正乱着。”
“下节课是数学,梁老师应该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我想上六楼找徐师傅,上课迟一点也无所谓。”文姰说,“至少能应该把布置作业这个问题先解决掉。”
费肃忙道:“我和你一块去。”
明辰见状便掉头先回教室了。
上楼的路上,文姰对费肃解释说:“我是估摸着纪爹爹那边肯定说不清,来这边蹲你出来,然后直接把你‘劫’上六楼。明辰来是他担心,保驾护航来的。”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子。”费肃说。
“我发现你们初中班上的男生,基本都有一种绅士风度的做派。”文姰评价到,“那个盖亚除外。”
费肃笑,没有否认。
两人跟徐师傅说明了情况,拿到了徐师傅几年前教高一时的教案,就按着那个的进度布置作业。
这事暂时就算过去了。
纪老师接任的这个学期,第一次月考,1班的均分就掉了不少,还有了两极分化的趋势。
对此,纪老师说:“你们该去外面找人补课的还得去补。不然你们这个成绩,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在1班?”
纪老师又说:“你们有些人生来就是要学文科的,这还没分科,考得差很正常。”
很巧,这话又是在物理化学两门课连着的那一天说的。估计又是明辰假装无意间说给单老师听了。下一节化学课单老师第一句话就是:“上我的课大家认真听,周末不需要花一分钱去外面补。”
紧接着,单老师又说:“高一的化学不算难,不管今后大家觉得自己是否擅长化学,只要大家对化学感兴趣、想学化学,我都能让大家选科时有选化学的实力和底气。”
台下一片掌声。这可比纪爹爹像样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