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雪散雪辞》鹿竹怀夕

22、梦短梦长俱是梦

　　常年下雪的星月栖，宛若举办着一场无边无尽的雪宴。大雪可掩埋一切罪恶，一切泥泞，还有一切温暖。

　　此刻星月栖天清峰之上，一群人乱做了一团，虽然先前洛雪辞已经醒了过来，但是此刻又陷入了沉睡，虽然生命体征相对平稳，但是三天了，任谁呼唤都没有反应。

　　“阿辞她这是中了鬼界的幻魂散。”

　　这是当时凝霜告诉白落川等人的，记得当时红后说完“现在还不是时候”这句话，就在洛雪辞还在思索着到底什么意思的时候，红后便消失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还不是时候？”

　　“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巨大的谜团将洛雪辞层层包裹着，无法挣脱，当她似乎要触摸到谜底的时候，又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狠狠弹开，并且再次给这个谜蒙上了厚厚的浓雾。

　　想到和白落川的心咒还没有解，洛雪辞压抑着腹腔中的甜腥味，心中默念心咒的解咒口诀，须臾间抓起白落川的手，与自己被画了心咒的那只手两手合十，掌心间散发出月白流光，洛雪辞再也压不住口中鲜血，鲜血挤破唇瓣，争先恐后流出，洛雪辞痴痴望着白落川，妄想把白落川的容颜深深刻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阿辞！”

　　“你傻不傻啊……”

　　你傻不傻啊，这时候还在想着解心咒。

　　白落川低声抽泣，是他的错，还是没能保护好洛雪辞，当初就该不管不顾和洛雪辞一起。但是当时白落川忙着收拾宛城城外一些零零散散的妖气，原本以为，只要洛雪辞有疼痛或者情绪上的变化，靠着心咒他都能及时察觉，却不曾想洛雪辞一直暗中压着心咒。

　　“她中的是幻魂散。”

　　白落川闻言抬头，见来人是凝霜，冰清般的眸子黑黑亮亮，此时不由得染上了杀气。

　　“幻魂散，没有解药，半月内五感尽失，再过半月便……便会气绝身亡。”

　　凝霜深吸一口气，语气里充满了哀伤和不舍，顿了顿又道：“但是我感觉洛雪辞不会这么轻易就死去的，她不应该死在这里，总有办法可以救活她的。”

　　幻魂散，一旦中了此物便是绝杀，百年来无一例外，但洛雪辞本身就与常人不同，她是那么耀眼、光彩熠熠，又那么聪颖、坚韧、明媚。她的结局不该是这样。

　　洛雪辞所中之毒，的确让仙门犯了难，他们谁也没见过这种毒，自从白落川等人将洛雪辞带回星月栖后，染枫以及众长老就开始研究这个毒药，但是三天了，一无所获，洛雪辞也没有再醒过来。

　　“依照大师兄的说法，这是鬼界奇毒，没有解药，中毒初期没有任何症状，那为何从中毒到现在，雪辞小师妹一直都处于昏迷中？”南慕初无比焦急，但是又无能为力，他只恨自己没有保护好洛雪辞，但是现在说这些都晚了，无药可解什么意思？难道就真的这样放任洛雪辞一直睡下去，然后一月后气绝而亡？

　　“各位先不要着急，宫主已经在寻找方法了，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一定会有办法的。”

　　“染枫姑姑，雪辞她一定会没事的，是不是。”慕容锦绘闻所言，声音轻浅，带着哽咽。

　　“会的会的，雪辞一定会没事的。”

　　“好了，你们也都还带着伤，早点下去歇着吧。雪辞这里我们几位长老会看着的。”

　　洛雪辞从小在星月栖长大，几位长辈都对她疼爱有加，将她视为己出，她一直这么聪明可爱、善良乐观、天资傲人，从小不管在哪都是一颗明亮的星星，这样的星星怎么会就这样坠落呢？

　　“落川，你也下去歇一会吧，姑姑知道你心疼妹妹，但是在这里守着也没用，当心别熬坏了身子，这样雪辞醒过来也是不愿意的。”

　　白落川从把洛雪辞带回来之后，一步也不曾离开过洛雪辞身边，不仅是心疼和感伤，更多的是自责，自责没有保护好她。

　　“姑姑，你让我守着她吧，她没有醒过来你让我怎么安心。”

　　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洛千珏身上了，要是洛千珏回来也无法救治洛雪辞，那就真的无力回天了。

　　窗外是无尽的飘雪，肆意纷飞，寒意渐盛，空气中隐隐浮动的尘埃，却显得晶莹闪亮。屋内炉火悄然跳动，柔和温暖，但空气是凝固的，焦灼的气氛令人窒息，天地俱静，只有窗外飒飒簌簌的雪落地的声音，连呼吸都快停滞。

　　白落川和南慕初依然守在洛雪辞身边，只不过白落川是守在洛雪辞床边，南慕初则在帷账之外，阳籽里里外外忙着帮洛雪辞敷额头，换水，换帕子，眼角时不时黔着泪珠。

　　只听“嘭”一声，醉落院的房门被打开，原本凝固的氛围蓦地被打碎，原来是洛千珏风尘仆仆地回来了，还不等众人反应，便听洛千珏道：“雪辞有救了。”

　　白落川闻言，激动起身，却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疲惫，竟差点跌倒，洛千珏一把扶住白落川的手臂，白落川才勉强站住脚跟。

　　就在洛千珏接触到白落川手臂的那一瞬间，洛千珏像是感觉到了一股什么力量，不确定的他再次抓起白落川的手，随即浅皱着眉，又看了眼洛雪辞的手心，这才像是明白了什么，沉沉地道：“落川啊，你是不是对雪辞用了心咒？”

　　“是。”

　　“落川啊，虽然你是雪辞的亲哥哥，但有些事还是需要多注意，你们已经长大了，还是需要避嫌。”

　　“为父知道你们兄妹情深，但奈何人言可畏。”

　　白落川闻言，心中微怔，难道被父亲发现了他知晓洛雪辞并非自己亲妹妹，从而怕自己对她产生别的感情？

　　“父亲，您说的有办法救阿辞了，是什么办法？”白落川问而不答，洛千珏却也只是笑笑，便不再提及。

　　“你给雪辞中的这个心咒，并没有完全解开。”

　　“不过，这也给进入雪辞的浮生若梦提供了更方便的机会。”

　　“浮生若梦？”

　　白落川，南慕初闻言皆是一愣，浮生若梦？之前从未听过。

　　“雪辞此番昏迷，是因为那幻魂散，将她的意识困在了一个虚妄的空间里，这个空间便是浮生若梦，里面的雪辞也是鲜活的，有独立思想的，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是在虚幻空间里。”

　　“幻境里的她和现实里的她，可以说是两个人，在幻境里，她不再是我的女儿，也不是你的妹妹，她有别的身份，是一个全新的人，但是要救活现实里的雪辞，只能靠她。”

　　“我可做法使延长毒性发作的时间，但是没有办法阻止她丧失五感，而落川与雪辞未曾完全解除的心咒，便是进入浮生若梦一个很好的桥梁，但是代价是，心咒可能再也解不了了。”

　　“需要你进入她的浮生若梦，陪她走完她在梦里的一生，尝遍人生百味，经历人间冷暖，在幻境里寻得女娲石，让此石承载爱、恨、嗔、痴、怨等情感，便能激发女娲石的力量，破开幻境，重塑肉身，这样毒便可解。”

　　“不过……”

　　说到这里，洛千珏迟疑了。

　　“不过什么？”得知有办法可以救洛雪辞，不管付出什么代价，白落川都愿意。

　　“不过，幻境可以解毒，却解不了那毒带来的影响……”

　　也就是说，即使解了毒，现实中阿辞她的五感还是恢复不了？”

　　洛千珏点头，“你和雪辞心脉相连，你进去之后，同样会失去所有关于外界的记忆和身份，就如同雪辞一样，成为一个全新的人。”

　　“心咒在幻境里并不会生效，只是出了幻境便很可能永远解不了了。”

　　“那如果大师兄进入那什么浮生若梦之后，便记不得雪辞小师妹，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来，那又要怎么办？”

　　一旁的南慕初听宫主的意思，就是说，要在梦境里寻女娲石，才能重塑现实里的肉身。但是洛雪辞和白落川二人皆不记得有这件事，要怎么才能找到女娲石呢？

　　“这便需要你们的帮助了，此番下山历练的弟子皆可进入浮生若梦，可替他们二人去寻那女娲石，不过你们和落川不一样，进去之后你们还是你们，只是他们二人是看不见也听不着你们的，在里面也不能使用法术，如若强行破开禁锢，结局非死即伤。”

　　“这就相当于神仙下凡历劫，大师兄和雪辞小师妹都是劫中人，而我等是旁观者，是不是？”

　　“慕初总结的不错。”洛千珏赞许道。

　　“还有，不得插手他们二人之事，一切讲究顺其自然，只寻女娲石便可，切不可动妄念，幻境会无限放大你们的各种情感，会使你们做出一些极端的事，等事情发生之后，后悔便也晚了。”

　　“正好，此番各位历练也未结束，便以雪辞的浮生若梦为历练吧。”

　　“那我们有多长时间？”

　　“一百天。现实里的一百天，相当于幻境里的一百年。”

　　此事算是暂时定了下来，五日后，浮生若梦便开启，到这时，众人又将会面临着什么呢？

　　不过，其他人想要进入浮生若梦，还缺少个引子，是一缕盘旋在栖霞山之巅的炫穹霞光，但是这缕炫穹霞光可不是那么轻易能找到的，它盘旋在山顶之上，需以第一缕晨光照耀，才能看得见。

　　栖霞山，隐藏着无数妖魔鬼怪，奇花毒草，仙门的人进入此地，法术是被压制的，最多只能使出四成。

　　听闻洛千珏此番为爱女闯入鬼界，寻得左护法问其解药之事，然幻魂散本身就无解，洛千珏一怒之下，再次重伤那左护法，原本就带伤的左护法非死即残，筋脉寸断，再也不能使用法术，这也算是为爱女报了仇。

　　幻魂散现实无解，只能靠传说中存在于虚晃空间里的女娲石重塑肉身。

　　白落川因为要以幻境中人的身份进入这个浮生若梦，所以对自身的消耗是很大的，需以阵法助力，才能保证进入浮生若梦的时候，其魂魄不受干扰。

　　所以寻找炫穹霞光的事只能交给南慕初、林苍竹等人了，南慕初坦然，这不仅是历练，更重要的是，他必须要救洛雪辞，为了洛雪辞，他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