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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少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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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闲一时有些懵,低声询问旁边的玄霜:“姑姑不是说教了?怎么是这个样子?”
“这孩子比我想象中懒了许多。”
一而再,再而三,一鼓作气连试了八次,看着脚下大小不一的冰坨子,朝曦已经无望,她感觉自己已经卑微到了尘埃里,耷拉下脑袋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玄霜:“姑姑,可以杀人吗?”
屠冲听见却连连大笑:“只会变冰坨子的人还想杀人?”
玄霜面上依然从容:“不是还有一次?若还不行那便行杀吧。”
这一切在屠冲等人的眼中不过是虚张声势,但事实是,双目已经复原如初的朝曦,完全能更好的运用本族的天生瞳术,杀人取命。
她催动双瞳,发觉眼睛经姑姑疗愈之后十分顺畅,轻易便看到了勃冲的命门,同时再次凝聚内力输于掌心,意外的是这一次竟然不同前几次那样吃力,只消片刻便凝出水雾,不多时掌心绽出一朵梅花大小的冰晶白棱,见此状,她便偏了偏方向抛出棱花,疾飞中棱花的瓣自行拆成几只棱刺,迅速刺进了屠冲的双臂。
不疼不痒,屠冲欲要嘲讽,未料眨眼之间,体内便感觉寒意骤起,低头看去已经冲出皮肉凝结成冰,一层又一层,厚重结实,不能动弹,眼看着两只手臂被冻上,棱冰却不止不休,仍向身上蔓延,屠冲又是运力又是念诀,岂料那结出的冰牢不可破,任他各种挣扎,终是无济于事。
朝曦看着自己的手惊讶不已,才这么小小一朵便如此威力,不知第五重霓晶紫棱又会是怎样。
“丫头,你,你快停下!”
“你叫谁丫头?屠冲小儿?”她壮了壮胆子,扬眉吐气了,总得说些大话来挽一挽刚刚丢失的面子。
局面扭转,方才的嘲笑似乎也被这棱冰冻住,一瞬间竟没了声音,多数人是瞠目结舌,哑口无言,少数人则发挥其墙头草的本质立刻倒戈,不过尔尔竟有细碎称赞声溜了出来。
“万族长,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万雼是绝没想到这儿的,话说回来,谁能想到这个看起来很是脓包的丫头会有如此一手呢?他硬着头皮引了团地火试图融化屠冲身上的冰,可他知道这不过是徒劳。
“同是妖界人,当初说好点到即止,姑姑这般不太好吧!”
“适才你等向我发难时,怎么不说点到即止?”
“莫非真要屠冲的性命吗?虎族尚且是妖界肱骨,姑姑这般,不怕引起众怒?”
“万族长说笑了,这术是妖王遗孤所施,同我有什么干系?”
“是么?”万雼明显不信,却无可奈何,只能去央劝朝曦。“屠冲让了姑娘十招,姑娘是不是也别做的这么绝?”
“我和虎兄无仇无怨,自然不想做绝,可是……”她扭头看了看玄霜,面犯难色道:“我不知如何解去这术。”
“你……”
玄霜撇过头去,仿若没看见一样。朝曦又看暮闲,暮闲也是扬手摆弄头发轻佻一笑,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画面,让她倍感孤苦无助。
“其实,我不是什么妖王遗孤,我只是这尘世间再平凡不过的一粒尘……”
突如其来的拆伙,惊的玄霜下巴一颤,暮闲也再不能安坐,像火烧屁股似的弹跳起来,匆忙嬉笑着向众人解释:“啊哈,果然是历了多年劫的人,说的话都这样深奥难懂,富有哲理。”
“再不救他,他会死的。”
暮闲又以密语传声:“你以遗孤口吻下令,姑姑自当救他。”
她斜眉白了他一眼,又指了指快要被冻成冰雕的屠冲:“我身为妖王遗孤,不能眼看我的同道无辜丧命,还请姑姑,施术解救。”
“望姑姑救我虎族族长。”
“望姑姑相救。”
众声沸沸,玄霜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伏在朝曦耳边嘀咕了几句,差不多熟记于心时便依葫芦画瓢的捻诀起印,倒也很快,勃冲身上那蔓延的冰立时止住,双臂上的冰棱也开始慢慢消融。
“这下你们可信了?”
万雼与屠冲心有不甘,但因为得了救助便不好再多说,而台下仍有一帮不肯让步的老朽絮絮叨叨,然而说再多,也不外是血统大事不可含糊这套说辞,非得让玄霜拿出更为直接的证据,来证明朝曦的遗孤身份。
朝曦身为待宰羔羊,只要能保命,自然是希望快快解决,况且冒充遗孤本就是个谎,若一直下去,便要一个接一个的扯,长此以往身心疲累不说,最后被揭穿,倒霉的还是自己,眼下这帮人还有可能饶自己一命,到那时便难说了。
她向暮闲示意,不如就此作罢,可他根本不予理会。
“少主如今身有封印,且魂魄短缺,待来日魂魄归位,解除封印,真身显形于众,便可真相大白。”
“那要等到何时?三万年,六万年,九万年?”
“你怕你活不到那一日吗。”暮闲嫌恶的瞪了一眼:“姑姑已做推算,近几年内,魔源躁动,妖星归位,届时便可恢复昔年盛况,举事起兵,再现我妖界之威。”
“所以是让这来历不明的丫头继妖王之位?”
“我知诸位心中疑虑,这样,朝曦姑娘先以少主身份主事,待来日证得身份,再承继妖王之位,如何?”
众妖交头接耳,讨论声嘈杂无序,万雼眼见再驳不出什么,便就坡下狮道:“姑姑如此说了,咱们也不可太拂您的面子,只是这总得有个期限吧?若少主身份一直不得证实,便一直这样不明不白下去吗?”
玄霜缓缓伸出纤纤三指,细声轻语的许诺道:“三年为期。”
“说定三年,不得反悔,届时若证实有误,蛇族便不可再干预推选妖王一事。”
万雼声音高昂,一副甚有把握的样子,暮闲瞧见忍不住讽笑:“这老狮子到底是哪来的自信,他怎么就觉得朝曦的身份一定会被推翻呢?”
“他大约是觉得三年什么变数都有可能发生吧。”玄霜的神色始终淡如流水,没有一丝起伏,这一场竞选下来,无论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都未当回事,仿佛一切早已在她的预料之内,掌握之中,而她只有在盯着朝曦的时候,眼中会流露出那么一星星的紧张,因为她实在猜不到,她的路数。
“参见少主!”
“参见少主!”
“参见少主!”
群声高喝,震彻整个山谷,这样的参拜阵势她只在凡界见过,心中不由嗟叹,怪不得这么多人都想首领头头,帝王君主,原来是这样的威风八面。
“你的臣民在参拜你,还不答应?”
少主?臣民?自己就这么被强按牛头吃草的接受了?虽觉得这种被万众伏拜的感觉很美妙,可棒打出头鸟,一个魔源已经被天界各路神仙穷追不舍,莫说自己这个在明处的“妖王遗孤”了,暮闲和姑姑这是要害死自己。
“我真的不……”
否认的话尚未脱口,只觉得一道炽热迎面飞来,抬头一瞬,裹着赤红烈焰的长箭已经疾射至眼前,慌神之下身体僵滞,动不得半点,完全一副等死状态,长箭近至眼前,碎发和睫毛均被燎焦,她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忽而一抹冰寒起于无形将这眼前的高温火焰抵消,她瞬时睁眼,看见绰绰约约的水蓝清影慢慢显身,那人挡在自己身前,只手握住长箭,箭身的火焰在他的手中慢慢湮灭,唯余几道残烟……
他的肩高大宽广,仿如巍峨高山能抵御所有的危险,侧转的脸庞线条流畅,一如海面蜿蜒,熟悉的眼神白了她一眼,是担心,又是无奈。
而看到救命稻草的她,却惊喜不已。
“殿下?殿下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受众妖朝拜啊。”
他的话里明显讽刺不悦,听出话外之意的她立刻否认:“殿下我冤枉,我才不是什么妖王遗孤,才不想当这个少主,我是那个挂羊头卖狗肉里的羊头,我们走吧!”
“走?你以为那么容易吗?”
不然呢?听着话有些不对,她立刻环视周围,先不说底下众妖横眉怒目,一个个剑拔弩张,只说姑姑,这个情绪从来不多起伏的冰山面孔,今次也有了明显的变化,不过不同他们一般容色恼怒,而是一种逸动兴奋,就像一个收网的猎人。
“果然是应龙最看重的儿子,洞察力不同小看。”
“姑姑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同你说过的,龙族与咱们蛇族是宿怨,宿敌,尤其是应龙一家。”
“所以呢?”
“仇人相见,何以能放他离去?”
朝曦脑中浑浑沌沌,心中亦填满了错愕惊慌,与惊木搏杀的画面忽然杀进脑中,当日的炽幽鬼火何其厉害,而那专为一朝屠龙所练就的斩龙矢更是不能再经历一次。
姑姑是虺蛇,惊木如此厉害,在她面前却根本不够看,那么南溟这次很大程度上是在劫难逃了。她忧惧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背影,心中只有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