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曦》宿念

28、妖选2

　　“天界对咱们蛇族甚是严苛，每每飞升之劫，皆比其他部族多上数倍，这好些年，莫说是飞升化龙，修个蟒身便难如登天。咱们族中有一条规矩，凡是要去渡劫飞升的，都要得到姑姑的同意，若擅自去了，姑姑不会出手相救，届时会被天雷地火烧的渣都不剩，这都是有先例的。”

　　“所以？”

　　“所以，你不要瞧不起我还只是条大蟒，须知道，此时非彼时，我如今虽是蟒，道行力量却不逊于一些龙。”

　　他的言外之意，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妄想化龙一事。

　　月挂高空，涟涟清光漫洒在整个山坳，将粗犷的势面妆出几分铁汉柔情来，前来观选的妖精精怪越来越多，使得场地越发拥挤，连半空中都不得空隙，朝曦原没有多留的意思，但听了暮闲补上的这许多功课，心底竟也生了一些好奇，来都来了，不如留到最后，看看这位继任妖王到底是何许人。

　　前来竞选的多是些部族首领，其中威信颇高的是虎族、狮族，论道行功法则属鹰族、猿族，几方多番比试下来，最终是虎族族长屠冲拔得了头筹，虎族一张强势，行事霸道，众妖素来心存敬畏，即便不是真心拥戴，也不敢高声反对，屠冲志在必得，只将眼神聚在高坐之上的玄霜身上，若这位蛇族族长不点头，任他再胜几场也是无济于事。

　　玄霜只顾品茶，脸色仍如腊月天寒滴水不进，可见她对这结果并不满意。

　　虎族觊觎妖王之位已久，近万年来屡屡越俎代庖，自视为王，玄霜不时出来敲打，其族便安分些，如今新主屠冲野心勃勃，蛮横自大，大有一杠到底不予退让之意。“我虎族世代为山林之王，且祖上是白虎神君，不知哪里当不得这妖王？”

　　玄霜嗤笑：“众妖祖辈多是上古之兽出身，若论祖上，谁家没有个神君妖君的撑撑门面？”

　　姑姑真的是很能说理，朝曦正想同暮闲说一说，不想身边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屠冲道：“玄霜姑姑的意思是，先妖王出自你族，那继任之人也该由你族继任？这未免有些太霸道了吧！别人都不许，难道这妖王之位是你家买下来的不成？”

　　玄霜抬眉轻瞥，眼中凌厉有如霜刀，看的那屠冲不由一颤。尚未驳斥，她的身边隐现一团墨绿，随后暮闲显身，即刻训诫屠冲：“你这小儿才活了多少岁，在姑姑面前竟敢如此放肆？”

　　“怎么，暮先生也想当这妖王？”

　　屠冲的话尚未落地，便被一道墨绿色疾风打下高台，魁壮的身躯不断后退，正巧摔在了朝曦面前，她俯身看了看屠冲前额的横纹，斑白的两鬓，长硬的虎须，脸上一派费解：“暮闲唤你一声小儿，怎么你却如此老态？”

　　屠冲定睛看着，忽的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她一脸。“给老子滚开！”

　　“那么丑还那么横，真是丑人多作怪。”

　　小声念了念，不想那屠冲耳力极好，这样竟也能听到，得他狠狠一瞪后朝曦默默转过头，呲牙朝旁边的一个小童笑了笑，谁料那小童大嘴一张，粘腻猩红，腐臭之气直冲鼻息，熏的她急忙别过身去：“你这孩子是吃什么长大的！”

　　“吃死尸。”

　　……

　　天下之大，真的是无奇不有，是自己少见多怪了，定了定心绪，顺了顺胃腹，屠冲已经折回高台上，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声称要同暮闲比试，但暮闲却是一脸的看不上，长袖一甩又将他打了下去，朝曦目之所见，便不能不信这个扫地的，确然有几分本事。

　　“看来蛇族是决意霸着这位子不肯放手了？”

　　气氛一时陷入紧张，玄霜一杯茶水饮尽缓缓起身，粗布衣衫瞬间幻变成族长冠服，庄重威严中流露出慑人气势。

　　“我蛇族早就有话，先妖王留有遗孤在世，早在凡尘历劫，待她回来之时，承继王位，统率妖界，这是三万年前便说好了的，尔等小辈不知便罢，怎么你族中长老也不知规劝？还是你们早就生了反心，意欲篡位！”

　　“姑姑说的遗孤，不说有无其人，就说这都三万年了，怕是早就历劫失败，葬身凡间了吧。”狮族万雼冷讽谩笑着，其言行举止似与虎族易主心思一致。

　　“你敢咒妖王遗孤！”暮闲呵斥道。

　　“你说我咒她，也要证明有此人存在，让妖界之众等着一个莫须有的人来继位，焉知不是在戏耍我们！”

　　“是啊，你说有遗孤，可曾有第三人见过？若拿不出证据，便是诓我们！”屠冲适时补上一刀。

　　要说这姜还是老的辣，万雼这头老狮子竟然能将姑姑和暮闲问住，着实有两三把刷子，朝曦跟着有些紧张，要知道他抛出的这个问题，的确是众人心中疑虑。

　　一时旁边有人窃声私语：“这二位若答不出，那遗孤一说便是唬人的，不知蛇族还有何面目立足妖界。”

　　另一人道：“大抵是真的，听说先妖王并未婚配，遗孤从何而来？这谎扯了三万余年，也该到头了。”

　　“先妖王真是可怜，都死了这么多年还被一众小辈品头论足。”朝曦打抱不平的白了二人一眼，要说自己平日里很少有这种冲动，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因着做出一副狂傲不羁的气势，那两个人互相看了看，到底没敢反驳。

　　玄霜与暮闲耳语，那墨绿色身影转瞬不见，朝曦同众人一般，抻着脑袋四处寻找，忽然感觉自己的右手忽然被谁抓住，她抬眼一看，是原本应该待在上面的暮闲。

　　“暮闲？你不是应该在台上？你这么窜来窜去是要………”

　　“救人如救火，朝曦姑娘，你报答姑姑的时候到了。”

　　朝曦一脑袋的糊涂，还来不及问个清楚，便被一道蛮力无情拖走，待一阵眩晕后发现自己已经处于高台之上，她定了定神看着这台下众万妖士，又看了看姑姑那张略嵌着微笑的脸，心中隐隐泛起不好的预感，报答姑姑，是怎么一个报答法？自古报答一事，不外乎钱财相赠，以身相许，性命相酬，自己被拉到此处，莫不是要当那遗孤的替死鬼？

　　正想着，自己已经被暮闲推到了台子中央，耳中他的声音铿锵肃正：“屠冲，万雼，妖界众生，你们看好了，此女便是妖王遗孤。”

　　果真是……她将眼睛瞪得铜铃大小，质疑的看着暮闲，又看了看姑姑，耳中听见密语传声：“暂代遗孤，以解蛇族与姑姑窘境。”

　　真的是前所未有的无奈，她想问问，替这遗孤有没有生命危险。

　　“你们说是便是？焉知这个小丫头不是你们随处找来冒充的?”

　　“口说无凭，须得拿出让人信服的证据来！”

　　有论证便会有质疑，纵然玄暮二人咬定，没有足够的证据下，始终不能让他们停止反驳。

　　“你若不信，可与她比试一番。”玄霜话一脱口，不等别人质疑，朝曦便先怂了，这里不是豺狼虎豹便是深山老怪，她一个小小蛇精敌得过哪个？耳中听着，脚步不由的向后缩了几步，再往后退时感觉脊背被谁抵住，未及转头去看，便听着玄霜低沉不快的声音：“身为蛇族人，不许这般没骨气！”

　　“可，可我实在打不过他们……”

　　“谁说打不过，日前我教你的冰棱术，都吞到狗肚子里了？”玄霜恨铁不成钢的喝到：“务必给我赢了，否则我和暮闲不会救你。”

　　……

　　屠冲脸上一派轻蔑，朝曦却是心虚怯懦，那只虎精自信的让了让她：“你这丫头长的纤弱，我与你较量，旁人会说我屠冲欺负一个弱女子，这样吧，我让你三招，三招之后我便不再客气。”

　　“他自己才多少岁？敢在朝曦面前称大？”暮闲嗤笑一声，与玄霜一道坐下，喝茶观战。

　　“三招？你这么魁梧，能不能再多让几招？”

　　她呲牙笑了笑，朝屠冲抛去一个祈求的眼神，台下一片嘘声随之而起，屠冲大笑之后，厉声许道：“十招。”

　　机会总是争取来的。

　　玄霜所授法术冰棱是先妖王所创，为蛇族不外传之秘法，一直居于妖界术法武功之首，神魔一役中退敌无数，令神仙畏怯止步。其法分做五重，一重冰晶白棱，二重碧晶青棱，三重水晶蓝棱，四重玄晶黄棱，五重霓晶紫棱，按她所述，初习者勤修十日便可以内力结合法术聚凝出小朵白棱，三月可成一重，至三年可成二重，之后层级则看个人修为与勤怠，不过整个蛇族修习此掌法的，至今没有突破第三重的。

　　朝曦视它为防身之法，学的时候并未当回事，姑姑叮嘱的勤奋修习，也全数说给风听了，所以眼前需要实力加持的她，很被动，很无助，很尴尬。

　　试着将内力聚与掌中，凝啊凝，一时见有水雾起自掌中，朝曦惊喜不已，然而这水雾持续短暂，片刻没过便凝结成块落在了地上，滚了几圈，低头看去，竟然只是个冰坨子。

　　“小丫头，你便拿这个与我比试？哈………”

　　众人哗然，面对这有些震耳的嘲笑声，她很想寻个地缝钻进去，但想了想即便钻了进去，也会被人无情的薅出来，于是便沉下心又试一遍，然而结果并没有出现惊喜，同样的冰坨子，不过是大了一圈的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