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狩猎守则》渊夫人

35、就这样吧。

　　周五放学后江噬和秦不渡去书店买书。

　　“高中生物的卷子和复习资料，《生态学基础》原装，初中英语书和高中英语书，以及配套的磁带，对了，我还需要定两份时政杂志，谢谢。”江噬和导购攀谈着。

　　三个导购，一个在书架上翻找卷子和资料，一个去仓库拿英语磁带，一个把杂志订购单推到江噬面前让她填写。

　　等一切动作结束，三个人一起凑到江噬面前问：“请问还有什么需要？”

　　江噬转头：“秦不渡，你有什么想买的书吗？”

　　“啊？”坐在角落写东西的秦不渡立马把自己手上正写着的笔记本合上，笑：“没有。”

　　他这个星期一直这样，拿着本笔记本不是在写东西，就是在写东西的路上，连篮球都不打了，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那结账吧。”江噬回头掏出钱包结账，然后和秦不渡拎着大包小包出了书店。

　　“那个……小江姐。”秦不渡一只手背在身后，紧握着笔和笔记本：“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江噬看着他，等他把东西拿出来。

　　但是在秦不渡把东西拿出来之前，一阵电话铃从江噬的衣服口袋里传出。

　　“稍等。”江噬伸手打断他的动作，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接听，放到耳边：“喂，阿寒。”

　　是傅辛寒。

　　秦不渡神情一怔，握着笔和笔记本的手又紧了一些。

　　“阿噬，能来状元坊一趟吗？”傅辛寒在电话那头问，声音沙哑，像是哭过。

　　江噬皱起眉：“我马上来。”

　　这家书店离朝阳附中很近，到状元坊只需要过两条街，江噬把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给了秦不渡，让他先骑自行车回家，自己抬脚就往状元坊的方向去。

　　“小江姐……”秦不渡看着江噬的背影，伸出手却怎么也够不着。

　　半晌，他垂下了手。

　　—

　　状元坊门口，傅辛寒紧张地看着长街路口，甚至有点神经质，江噬从人群里挤出来还没说一句话，就被他拉进了状元坊后的胡同里。

　　“阿噬！你帮帮我！”傅辛寒把住她的肩膀，因为激动双手伸直有些颤抖：“我要转学……我要转学！”

　　傅辛寒这段时间真是受够了，因为过去和潘梁燕关系好的原因，这段时间潘梁燕被霸凌连带着他也被霸凌了。

　　他开始像初中的江噬和花容月一样，每天在各种角落里被殴打、被羞辱，他的身上出现伤疤，他的成绩开始下滑，他的生活开始走下坡路。

　　不该是这样，也不能是这样，他那么努力的维系着江噬和潘梁燕之间的平衡，想要顺风顺水的过完高中，偏偏在这个时候潘梁燕崩了，其中没有江噬的手笔，他是不信的。

　　“不行。”江噬看着他，很平静地回答：“我可以帮你摆平这件事，但是你已经高三了，转学会有影响。”

　　高三本来就不好转学，傅辛寒又因为户籍问题举步维艰，连能上朝阳附中都是江家看在他分数不错的份上，不想埋没人才，暗箱操作的结果，他要转学根本不可能，只有退学这一条路。

　　但是傅辛寒不知道，他知道江家能让他上朝阳附中就一定能让他转学，不管是哪个私立学校甚至人大附中。

　　“摆平有什么用呢？只不过是不在肢体暴力我了而已，孤立、冷暴力、语言暴力哪个会少！”傅辛寒攥紧她的手：“我不信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的处境！阿噬，你就不能为我考虑一下吗？”

　　他亲眼见过事情摆平潘梁燕转学后，花容月在学校里被孤立、被冷暴力、被语言暴力，他不接受，他不接受！

　　江噬拂开他的手：“阿寒，你现在正在冲刺高考的关键时期，一定不能转学的。”

　　傅辛寒被她这个“一定”给刺痛了，怒极之下脱口而出：“我要转学！你听不懂人话吗！就你这样的人，难怪他们会霸凌你！”

　　他这句话说完，空气突然寂静了。

　　越亲近的人越知道如何一句话让对方疼得撕心裂肺。

　　江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句话竟然会是傅辛寒说出来的：“他们为什么会霸凌我？”

　　“他们霸凌我难道是我的错？”江噬看着他，好像是第一次认识他：“傅辛寒，你最好给我说清楚。”

　　这回轮到傅辛寒愣住了。

　　江噬其实是一个出了事情先怪自己的人，因此傅辛寒在听见她说出这三句话的时候也有些不可置信，他只是被江噬噎得慌于是口不择言，希望江噬先示弱，他再道歉，从未想过她会生气。

　　“……我气昏头了，口不择言，你别听进去。”傅辛寒别开脸。

　　口不择言？

　　脱口而出就是最致命、最伤人的话，到底是口不择言，还是压在心里不敢说的想法？

　　江噬不明白，人怎么突然就烂了呢？

　　好吧，也许不是突然，他早就一点一点烂掉了，只是循序渐进江噬没有发现罢了……

　　她付出的所有感情，到最后都成为了伤害她的刀刃。

　　见江噬许久没有回答，傅辛寒忽然就有点心慌，想上去拉住她，却被她给躲开了。

　　江噬后退了一步，笑：“我早就应该知道的，你从来没有坚定的走向我。”

　　既然沉没成本不可挽回，那么就应该及时止损，比起继续投注资本给一个错误答案，倒不如放弃那个错误答案。

　　纵然否认过去十八年很痛，也比将未来打水漂要好。

　　江噬以为到这一刻自己会很难过，但比起自己的预计，这也不算什么，只是难过里夹杂着一丝遗憾的释然。

　　也是，像她这样的人，也许会因为失去一个朋友而难过，但永远不会因为一个plan A得到错误答案而难过。

　　她只会一边遗憾，一边准备plan B。

　　“傅辛寒。”江噬用一种陌生的眼神看着他：“就这样吧。”

　　“什么？”傅辛寒怔怔地看着江噬，重复问：“什么？”

　　江噬不答话，低头摘下手上的银镯子，随手扔到他脚边发出叮咚一声，好像过去十几年的情谊，随着这一声响，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她转过身，说：“我帮你摆平这件事情，我们之间就这样吧。”

　　我们之间就这样吧……

　　傅辛寒想：什么叫“就这样吧”，我们之间不是两情相悦的吗？怎么就到了“就这样吧”的地步？

　　但是没有人会回答的，江噬大步离开，从阴暗潮湿的胡同向外走，迎面撞见胡同外一个来不及躲藏的人……

　　“秦不渡，你躲什么？”江噬看着僵硬的秦不渡，没由来的开心了一点。

　　秦不渡低着头，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像个做坏事被发现的小孩。

　　“走吧，赶紧把事情解决了回家。”江噬拉起他的手往外走：“我记得家里那盆秋海棠枯死了，回家路上去买盆向日葵吧。”

　　烂了的花，她不要。

　　象征着苦恋的秋海棠死了，没关系，向日葵会陪伴着江噬的。

　　—

　　江噬走进状元坊，向前台的服务员小姐询问：“您好，我的朋友在这里聚餐，但是他们没有告诉我包厢号。”

　　服务员小姐微笑：“请问您订包厢的朋友是？”

　　江噬：“沐娴。”

　　每个星期星期五聚餐是傅辛寒他们班的习惯，一般都是在外面防雨棚下露天吃火锅，既然今天没有在防雨棚下，那么肯定是因为有人愿意当冤大头订包厢，没有谁比刚来学校需要人脉的富二代转学生更愿意做冤大头的了。

　　服务员小姐打了个内线电话：“您好，沐小姐，有一位小姐在前台说是您的朋友，请问……”

　　电话的另一头，沐娴看着桌上的人，除了4班平常聚餐的同学，还有同班和邻班的班干部、学生会各部门负责人、学校前十的优等生、学校里的小团体牵头羊，和几个圈子里在朝阳附中读的少爷小姐。

　　她请的人是一个没少，怎么会多冒出一个？

　　沐娴翻了个白眼：“不认识，让她……”

　　但是她还没说完，电话那边的前台就说：“抱歉，沐小姐，这位小姐说如果你让她滚，你们之间的合作立马作废。”

　　沐娴：“……”

　　她好像知道对面的“这位小姐”是谁了。

　　几分钟后，“这位小姐”江噬出现在了包厢门外。

　　沐娴抱臂看着她，神情复杂：“你又利用我？”

　　“碰巧的罢了。”江噬瞥了她一眼，说：“听说你那边生产力不够了，我倒是可以帮你联系一批生产用机器……”

　　“老板请——”沐娴一边招呼着，一边迎着她进门。

　　江噬被迎进门时受到了包厢里所有人的注视，原本4班的人看着她皱起了眉，有些还在窃窃私语。

　　“她怎么来了？傅辛寒都没脸过来，她怎么这么大脸啊。”

　　“就是就是，什么身份。”

　　“诶，她看过来了。”

　　江噬看着窃窃私语的人，冷嗤一声，并不作答。

　　她身旁的沐娴挑了挑眉，目光在她和那几个人之间来回两遍，忽然一笑：“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江噬，【江氏酒业】的二小姐，【陈氏药业】的表小姐，目前和我家公司有合作。”

　　那群窃窃私语的人忽然止住话头。

　　“Well well well ，原来真是你呀。”桌上一个考上附中的世家子认出了她，对旁边几个相熟的世家子说：“毒蛇江噬，圈子里特有名的那个，上次还把明仕禄给开瓢了。”

　　能考上附中的世家子一般都专心学业，就算社交一般也是圈子里的人物，所以并不了解江噬在附中的风评，就算听到过风言风语，也不会联想到她。

　　江噬一到场，那几个到场之后就没说过几句话的世家子突然变得热情了起来，虽然这个热情只是抬头与江噬点头致意，又或者是端起茶杯和酒杯敬她一杯，也比之前目中无人的拽样要好得多。

　　是个人都能看出问题。

　　4班的人这样想着，心里不由得有些惶恐，而这样的惶恐在沐娴亲自为江噬拉开椅子时达到了顶峰。

　　江噬坐下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座塔状摆在双膝上，以一副厌倦的姿态笑道：“各位好久不见啊。”

　　这样的姿态是他们曾经没有见过的，因为曾经的每一次饭局潘梁燕都会似有若无的打压她，而将她带到饭局的傅辛寒对此视若无睹。

　　而现在潘梁燕被拉下了马，傅辛寒又被她牵连……

　　“潘梁燕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江噬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思绪：“你们的事情我不想计较，但是不要再针对傅辛寒了好吗？”

　　现场沉默片刻，但还是有拎不清的人找存在感。

　　“呵。”一个寸头男逼逼赖赖道：“你又凭什么和我们计较。”

　　江噬顺着这句抱怨望过去，看了他两秒，说：“我记得你，你去年在附中传我黄谣。”

　　那人明显想反驳，但是在他反驳之前，江噬站了起来：“你知道吗？只要我想，一个流氓罪就可以把你告进监狱。”

　　“那时候别人都这么说！我，你不是也没怎么样嘛？我们又没对你做什么！被说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是啊。”江噬走向他，还随手从桌上拿了支啤酒瓶：“你们是没有对我做什么，但是你们除了没有对我做什么，其他什么都做了。”

　　寸头男看着她向自己走来，慌忙站了起来，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声，他看着她手里的啤酒瓶，强装镇定问：“你要干什么？”

　　江噬一言不发举起啤酒瓶抡了个圆，然后……用力挥了下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