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宴》B糖心甜豆包

1、要变天了

　　人界，鬼界，往生界，三界平衡独立发展，往生界掌管世间轮回。
　　人界鬼界自分界大战后遍立下约定：两界各自生活互不干扰。
　　可如今失去天日的人界，黑云压盖着人间，仿佛要盖灭人类所有的嚣张气焰，已经让人无法分清何为人间，何为地狱。
　　细密的小雨，刺得人心里发寒。在乱葬岗的路上，血珠与小雨一齐落下。
　　抬头看去，树上悬挂着一排排尸体，有些尸体已经腐烂，发出恶心的腥臭味，有些尸体是新挂的，血液顺着脚趾尖滴落，滴落在这不公的土地上。
　　年迈的褚庄步履蹒跚的走在乱葬岗的路上，嘴里发出只有已逝故人才能听懂的呢喃。
　　地上的草丛动了，小女孩爬了起来，慢慢的捡起地上那些腐烂的肉。
　　女孩儿干瘦的胳膊和这些尸体无异，她那仅能蔽体的衣服早已与血肉模糊的伤口粘连，脸上早已没有了希望。
　　若非要为她讨个公道，那可以说是上天悲怜，使她双眼溃烂，再也看不见这残缺血腥不公的世界。
　　“咳咳——孩子。”
　　褚庄嘶哑的声音吓了女孩一跳，女孩顿了顿，没有回答，而后又继续捡着。
　　褚庄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饼递给那女孩道“别捡这些烂肉了，吃这个吧孩子。”
　　女孩闻之一怔，走向路边，而后蹲下，蜷在了旁边的树下。
　　她将头埋的很深，仿佛要用身上仅剩的布料断绝自己和这黑暗世界的联系，她的声音很小且颤抖，但是乱葬岗的寂静足以让褚庄听清，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老褚庄的心上。
　　“这些烂肉是我的父亲。”
　　天上乌鸦的叫声响彻云霄，褚庄抬头望天，蓦地瞪大眼睛，眉头紧皱，这些皱纹里藏着万丈的深渊。
　　他猛然回头要叫女孩，可是太迟了，女孩已经被邪气缠绕住脖颈。
　　女孩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与之相反的是褚庄身后，却传来了与这黑暗格格不入的笑声，那是死寂中少有的爽朗笑声。
　　“哈哈哈，老褚，仲寅你们看到了吗？她在捡什么？她的父亲，那一坨肉吗！哈哈哈，仲寅你把他剁得太碎了，下次可要注意啊。”
　　没人知道这个三界的霸主，鬼谷的谷主，人间的疯子——沈安禄心里在想什么，没有人敢猜他，也没有人猜的中他。
　　仲寅双手抱拳低头道：
　　“属下明白！”
　　前一刻沈安禄还笑的开朗，慢慢的他的笑容变了味道，漆黑的眸子间多了一分讥讽和玩味，他看着仲寅问道：
　　“本座的美人师尊怎么样了？”
　　仲寅的腰还未直起，便又弯下，双手覆于胸口道：
　　“回谷主，按您的吩咐，她已经被拴在了凌峰后山幽莲苑内的银杏树下，静候您的差遣。”
　　“好极了！好极了！”
　　沈安禄说罢便大步向这条血腥的路尽头走去，没人知道这条路有多长，连沈安禄自己也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这条血路是用多少人的尸体铺就的。
　　“人生短暂，及时行乐！本座让你们死，你们就得死！本座让你活，你就得活......”
　　沈安禄背着手边走边碎碎说着，接着又是一阵狂笑。
　　仲寅只在身后跟着，一句话都不说，自从他跟着沈安禄开始，他就已经这般喜怒无常了。
　　直到沈安禄恢复平静，仲寅才弱弱问到：
　　“谷主，要是她受不住，寻死怎么办？”
　　沈安禄挥挥手淡淡道：“不可能，她想让那些狗屁修士活着，这也是她接近本尊的原因，甘心服从于本座，讨本座欢心，然后换取那些狗东西的性命。”
　　正说着，乱葬岗的上空乌鸦群聚，在空中盘旋，后又一个个坠落，天空流光溢彩，金光自黑云的裂缝中刺出，普照着这混沌的大地。
　　仲寅还未反应过来，沈安禄却猛地一顿，然后焦急的喊道：
　　“那是亡龙！快回凌峰！”
　　仲寅不明所以，只是紧紧跟着沈安禄，但是只有沈安禄知道那金光意味着什么：要变天了！

　　凌峰后山的幽莲苑内，肖舒然靠在院中的银杏树下，脖颈被铁链拴着，锁在了树上。
　　她双手轻合，金色流光绕着指尖流转，眼眶微红，唇上没有一丝血色，额上有细密的汗珠，声音颤抖沙哑却又坚定。
　　“你可还能听到我的声音，亡龙，召来！”
　　霎时间，天空瞬间有了亮光，一道道金光如利剑刺穿了那黑压压的乌云，空中宛若有金色的绸带飘动。突然那金带俯冲至凌峰穹顶，缠绕着凌峰山发出如雷雨的轰鸣。
　　肖舒然勉强挤出一抹微笑，那笑容里藏着一丝凄苦，她缓缓张开没有血色的唇，淡淡道：
　　“过来，让我再看看你。”
　　那金龙凑近肖舒然，肖舒然抬手，待要触碰到龙面之时，那金龙却猛地后缩，龙眼里闪烁着星光。
　　“好孩子，乖，过来。”
　　肖舒然虚弱中又带些对孩子的宠溺。
　　亡龙再次发出一阵轰鸣。
　　“我命令你！过来。”
　　肖舒然再次命令，虽说是命令，却没有任何震慑力，命令中更多带着恳求。
　　亡龙将头凑近，慢慢贴近肖舒然的额头，发出哼唧声，肖舒然带有血迹的指尖抚摸着亡龙的额头。
　　“主人即逝，契约即止，天子亡龙，今还本身！”
　　听到肖舒然的口令，亡龙瞪大双眼，欲想挣扎，可废止契约的过程一旦被打断，主人便会遭到反噬。
　　亡龙眼里的星光终于再也留不住了，点点繁星从眼睛里夺眶而出，一阵阵呜咽声响彻凌峰的山谷。
　　肖舒然的脸上有了些许安详的笑意，亡龙慢慢的化作了金色的光，金色的光缓缓地聚集在肖舒然身旁，慢慢化为人形。
　　肖舒然抬起的手终于坚持不住了。
　　欲落地之时，一双手不偏不倚的接住那沾满血的温柔。
　　那是一双白皙娇小与其说是女人不如说是孩子的手，接住肖舒然的正是一个看上去十一二岁的少年。
　　少年看着面前的肖舒然，眼里有一股在他这个年纪里不该有的凄冷，他就这样坐在肖舒然的身边，握着她冰冷的手，他知道，再冷的冰山也会融化。
　　亡龙缓缓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接住的手，声音颤抖且冰冷。
　　“傻子。”
　　除了那双泪眼，从少年的脸上再也看不出其他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