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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狐媚侍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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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已回到客栈后,还忍不住大笑。阮易坐在屋里喝茶,脸色苍白如纸。
“阮易啊阮易,你可真是厉害!你是如何让信上的字消失的?”陈已坐下,也不用杯子,直接提起茶壶对嘴喝,被烫的吱哇乱叫,“你喝的是开水?”
阮易抿了一口热茶,热乎气儿顺着喉咙而下,让他冰凉的身体有了一丝暖意。
“北地有一种草,叫廖虚,用其汁水写字,墨色饱满温润,自带异香,混入明矾,则不到一日,便会消失干净。”
陈已皱眉,“廖虚?哪里有?”
“山上就有。”
“你怎么知道这玩意?”
阮易无奈叹气,“军营书库里有好几本书都记载了廖虚,上个月,我不是还送了你一本书,那里面也有提到。”
陈已心虚摸鼻,“胡大说你们书生骂人不用嘴,送书就是在骂人。你骂我,我难道还要认真看看你在骂我什么?”
他岔开话题,“你还真是厉害,用会消失的信玩弄王喆元和裴家,他俩都以为是大将军的意思,结果没一个有证据啊,哈哈哈哈!”
阮易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笑够了,淡淡道:“谁说王喆元信上的字也会消失?”
陈已愣住。
片刻后,他低声咆哮:“什么!”
如果王喆元信上的字不会消失,那不就是大将军下令抓了武德太子的人!
陈已一把揪住阮易的衣领,后者顿时咳嗽不止,陈已要说什么,但见阮易实在难受,还是将人放开。
“阮易,你到底想做什么?大将军可待你不薄!”
阮易咳了半晌,眼睛都红了,“你傻吗?裴家可是通敌叛国,武德太子难道还能包庇他们?等武德太子收到消息,不但不会怪罪大将军,还要嘉奖大将军当机立断、忠君爱国呢。”
“可那些西琼的玩意明明是咱们送去,武德太子凭什么相信?”
阮易盯着他的眼睛,“谁说是咱们送去的?明明就是他们自己的。”
那目光坚定的仿佛通敌的玩意真是裴家的。
“……”
陈已目瞪口呆。
不要脸的程度比董息更甚!
半晌后,陈已好不容易找回些脑子,“可王喆元虽绑了裴家人,但也不敢将他们如何,而且允准他们写信给武德太子,他们如何会不为自己分辨?”
阮易道:“如果你的两个心腹,一个被人拿了错住,人证物证皆有,但他大声喊冤,另一个清清白白老老实实,站出来指认那人的罪证,你信谁?”
陈已倒吸一口冷气:“你的意思是让孟家出来指认裴家?两人虽有些不和,可也不是让对方全族俱灭的矛盾。且,人家怎么可能听咱们的话?”
“容我去劝一劝呢?”
“……你、你劝一劝?”陈已不可思议地看着阮易,这是能劝动的事?
阮易点头。
陈已咽口水,“那走吧。”死马就当活马医,无论如何都不能给大将军找麻烦。
“你先出去,让我缓缓,一刻钟后出发。”
陈已的目光落在阮易苍白如纸的脸上,“你怎么了?”
“出去。”
明明阮易只说了两个字,陈已却是心头一颤,脑子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出现在门外了。
一刻后,阮易打开门,陈已看过去,却见阮易面色红润了不少,人也精神了几分。
莫非阮易吃了什么神丹妙药,怎么突然像是大病初愈了一般?
两人给孟家送了拜贴,这次等了好一会,才见到孟家家主孟仲信。
“宜公子怎么又来了?你的货不是已经卖给裴府了?”
阮易一脸歉意,“我也没想到裴家竟如此蛮横,强行扣下了我的山货,只给了一百多车粮食,我赔的血本无归。”
“说笑了,不过些山货而已。看宜公子通身的气派,家中恐怕有堆成山的金银珠宝。”
阮易道:“我再登门,并非是与您客套来了。裴家出事了,您可知道?”
孟仲信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你真的是行商?”一个行商怎么会跑过来同他说裴家的事?
遇到这种事,行商向来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
阮易道:“我只不过拜访了他们一次,就被强买强卖,可想而知,他们裴家平日里是多么的横行霸道欺压乡里。裴家被抓了,我拍手称快!”
孟仲信顿了顿,“宜公子倒是性情中人。”
“孟大哥谬赞了。”阮易继续说,“我也不瞒你,我与我父亲在苏杭一带做买卖时,受过武德太子……”
“噤声!”孟仲信打断阮易的话,阮易还一脸不服气,清澈的大眼睛里写着“为何打断我”的疑问和憋不住。
孟仲信让下人都退出去,“殿下要清修,我不想给殿下找麻烦。”
阮易满眼敬佩,起身拱手,“你这才是忠义所为。我家受过殿下大恩,心里同你们和裴家亲近。不想来了发现裴家打着殿下的名头为祸乡里,我心中愤恨,岂止是为了那几车山货,是为殿下不平!殿下何等仁爱,怎容裴家败坏殿下名声!”
“宜兄弟坐下说话。”
一番话,让孟仲信称呼都变了。
“原来你受过殿下的大恩,既如此,就是自家人。”
阮易仍旧面上愤愤,“天下谁没受过殿下的恩惠!若不是成祖皇帝平定天下,你我哪有如今的太平日子!若不是殿下分了土地给百姓,哪个能吃饱穿暖!”
孟仲信彻底放下戒备,也跟着恨恨地说:“说的对!世人多凉薄,这才几年,竟都忘了陛下和殿下的大恩。”
“宜兄弟虽然年轻,但知恩图报,明事理。”孟仲信拍拍阮易的肩膀,“模样也好,可娶妻了?”
阮易愣了一愣,怎么拐到娶妻上了?他把话题拉回来,“说到明事理,孟家才最明事理,这么多年都没有像裴家那样胡闹。”
孟仲信摆摆手,“天下皆知我孟家是殿下的家臣,我岂能败坏殿下的名声。”
“正是这个道理。”阮易顺着说,“如今孟家通敌叛国,听说已有铁证,肯定是要连累殿下了。如果这个时候,您能站出来,替殿下清理门户,不但能让殿下免受连累,还能为殿下博一个不包庇属下的贤良名声。”
孟仲信闻言,身体向后靠,阮易看他动作,就知道他又起了几分疑心。
能成为一家家主,必然不是三两句话就被能骗住的蠢货。
阮易仍旧愤愤,双手握拳,“我只恨自己没有殿下家臣的尊贵身份,若有,我自己就出面替殿下料理了,哪怕拼上这条贱命,也不能让殿下的名声沾染半点污痕!”
孟仲信思索良久,“按理说我确实应该替殿下清理门户,只是区区几个小玩意,不能成为铁证。”
“裴家平日里带累殿下的名声,就罪该万死!如今不管他是否真的通敌叛国,这都是帮殿下清理门户的好机会!”
孟仲信犹豫不决,想了许久,突然开口,“阮易。”
陈已吓得握住了腰间藏着的匕首。
阮易心如擂鼓,“孟大哥说什么?”
孟仲信道:“我忽然想起一个人,叫阮易,你可知道他?”
阮易斟酌道:“只听说过,似乎是个探花。”
“他是个名动京城的大才子,只不过……他人品不好,惯会挑拨离间,几句话就能让两个好友互相残杀,就像你今日这般。”
陈已的手已紧紧握住刀柄,只要孟仲信有异动,他一定要护着阮易出去。
不管阮易是否有异心,他认阮易说的那句话,现在这个情况,他确实解决不了,还得这该死的小书生来。
孟仲信的眼睛落在阮易脸上,唇角带着亲切的笑意,但眼神锐利,阮易也不慌,笑着点头。
“我不过是个行商,哪儿能同那样的大人物相提并论?”
“宜兄弟这句话说的不对。你知恩图报,忧国忧民,虽不过一介商人,也比那巧言令色、狐媚侍主的奸臣高贵许多!”
陈已伸个头出来,非常诧异,“狐媚侍主?”
孟仲信的目光仍落在阮易脸上,“对啊,你们难道不知?阮易凭什么年纪轻轻就能搅弄朝堂,还不是因为睡到了小皇帝的龙床上?”
阮易一股火气上涌,但为了大计,生生忍了下去。
“不能吧?”陈已也忍不住去看阮易的神色,斟酌着说,“阮易是有真本事的人,皇帝器重他是因为他的本事。”
孟仲信问:“什么本事,挑拨离间还是故弄玄虚?”
那本事可大了去了。陈已暗暗叹气,他手底下一万多将士,加起来的本事都没阮易一个人的多!
只要皇帝稍微有点脑子,就应该知道要看重阮易的本事,而非脸蛋!
“不说他了,既然是自家人,咱们还是说说裴家的事如何解决。”孟仲信兴冲冲邀请阮易到小花厅说话,吩咐下人备好宴席。
席上,陈已才吃了几口,就觉得腹痛难耐,跟着管家出去如厕。
陈已一走,孟仲信袖口一抖,竟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匕首,抵上阮易的脖颈。
“阮大人大驾光临,我孟家蓬荜生辉啊。”
阮易斜他一眼,从容吃下杯中的茶,“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阮易?”
“若不是你有个大破绽,我必然会按照你的计划走,谁让你每句话都能说到我心坎上。”
“我哪里露了破绽?”
孟仲信用匕首挑起他的下巴,“长这么好看的人可不多见,长这么好看还巧舌如簧、善攻人心的人,全天下就只有一个阮易。”
阮易笑了一声,“我认输了,你不愧是殿下的人,我小看你了。”
阮易抬起头,将脖颈完全露出,“要杀要剐,随便。”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你不敢。”阮易冷笑,“你甚至都不敢在旁人面前同我撕破脸。你大费周章把我的随护骗走,不是因为他的拳脚功夫好,是怕人多口杂,给殿下惹麻烦。”
阮易直视他的眼睛,“你怕成这样,又怎么敢杀我这个大将军派来的人?”
“谁知道你是不是大将军派来的?”
“我一介罪奴,能带着护卫到处走,还不明显吗?”
孟仲信的眼睛扫过阮易雪白的脖颈,喉结滚动。
阮易又猜中了他的心思,可他没有撤下匕首,甚至还往前送了送,利刃划破阮易的皮肤,沁出一道血痕。
“我本来不想杀你,但我现在后悔了,你太聪明了,留你在张止付身边,于殿下,于天下,都是个祸害。”
阮易见他眼底杀意顿起,知道他是真起了杀心,还想辩上几句,却被他捂住了嘴。
“对不住了,不敢让你再说话,你的舌头太厉害了。”
孟仲信正要一刀结果了阮易,心中忽然起了歹念。
他拿起汗巾塞进阮易口中,一手抓住阮易的双手,另一只手就往阮易的衣服里探。
“你反正也要死了,不如便宜我一番。你放心,我必然保你全尸,还为你立碑烧香。”
阮易从小在长公主的庇护下长大,哪里被人这样轻薄过,即便流放到北地,受人轻视辱骂,也没人对他这般,登时又气又怕,只恨自己手脚没力气,反抗不得。
孟仲信的手在阮易衣服里摸来摸去,一块玉佩总是碍事,拽下来要扔掉,拿出来一瞧,脸色骤然大变。
“这是什么?”他摘下阮易口中的汗巾。
阮易心念电转,诈道:“你既见此物,还不知我的身份吗?”
孟仲信神色惊疑不定。
“怎么,你要反了殿下?”
“属下不敢!”孟仲信放开阮易,跪倒在地,“见此物如殿下亲临,属下叩见殿下千岁。”
阮易倒吸一口冷气,这小小玉佩竟然能如武德太子亲临!
他压下心头惊异,沉声道:“我今日同你所说,桩桩件件皆是殿下吩咐。你不但要为殿下铲除裴家,还要与我一起假意归顺张止付,监视北地军营。”
“属下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