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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升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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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0”,新年快乐!
跨年那晚,朋友圈被“新年快乐”刷屏,大家都在忙着发状态、点赞、评论。
我躺在床上点赞,从未看到过这么整齐一致的画面。各大社交平台上,凡是带着“新年”“2024”字眼的,无一不冲上了热搜。
一些大城市的广场上能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聚集在一起,随着广场的钟声敲响,手中的气球瞬间飘向夜空,把所有人的心光合拢成一团明艳的色彩。
而真正到大年初一时,以往不那么亮丽光鲜的小县城也变得热闹非凡。在外奔波劳碌了一年多的孩子们,终于能趁着年假带着他们的孩子回来。
乡里邻间的孩子们聚在一起,到了傍晚,谁家的门前都能看到几个蹦蹦跳跳的小家伙,一两个高个子点的孩子坐在花岗岩门槛上玩手机,家里的大人们在桌上喝酒吃小菜,大多还是年轻的面孔和远道而来亲戚在聊生活聊工作状态,以此诉说他们一年来的奔波。
大年初二的日子里,家家户户的小孩子们都乐着赶去放烟花燃爆竹。
想当年,我小时候还畏畏缩缩地站在门前耍烟花,明明手中燃放着的烟花离手还有一条手臂长,已经愣在原地打转了,那群人总是喜欢看我放烟花时害怕的样子。不过,轮到我长大了,倒挺不愿意看着那群比我小上好几岁的孩子们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来来来,哥哥带你放烟花。”我握着那稚嫩的手,把烟花在他们面前甩成一个个带刺的圆圈。
正准备休息时,叔叔叫住了我,说门口有人找我。我把头一仰,双手抱头大步走出门口,左右张望着。
“这里!”声音从小轿车后传来。
我闻声赶去,目光落在了两个人的脸颊间。———陈旖璇和何楚亭。
“新年快乐!你们怎么来了?”
“新年快乐!来找你呗,出去玩么?叫上了老赵。”
跟家人报备完,我们“咻”的一下跑上了街。刚好在转角看见老赵穿着羽绒服,站在卖淀粉肠的小吃摊旁。
琳琅满目的商品不言而喻,满街都是霓虹闪烁,人声鼎沸。我们走进一家甜品店,空气中夹杂着蛋糕的奶油香,我们分别点了几种口味的小蛋糕,在五彩缤纷的菜单上,唯有那抹金灿灿的颜色入了我眼———“果不其然,又是菠萝味儿的小蛋糕,你这是得多喜欢吃菠萝啊。”
“不甜不酸,那种只想在嘴里嚼出味道的脆脆感,懂么?”我斜着眼笑。
“这么神奇?”老赵说道。
不久后,服务员端上一盘蛋糕,又陆续拿来奶茶。
“奶茶总不能是菠萝味儿的了吧。”旖璇把眼睛眯成一条缝观察着我的奶茶。
“当然不是啦。”
她貌似松了一口气。
“不过我加了菠萝粒……”
楚亭笑得差点把嘴里的奶茶喷出来。“笑死我了。”
喝着喝着,忽然夜空中升起一束束灿烂的星光,是烟花。此时此刻,大家都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窗外,随着越来越多的焰火耸入空中,人们纷纷拿出手机记录下这人间烟火的气息。
我们面面相觑。
彼时,整个小镇里的烟花声响彻云霄,连绵不绝。
第二天正好赶上我的生日,每年都是按照老家这边的农历过的,所以我也很乐意自己的生日和大年初三重叠。比往年过生日不同的,是我今年有了手机,于是不管是电子红包还是纸币红包,都盆满钵满。
很快,喜庆的春节就一带而过了,日子越来越有盼头,过完寒假再上四个月的学就放暑假了。
开学的前几天晚上,虽说不是“一盏灯,一支笔,一个奇迹”这般离谱,但数不胜数的英语单词抄起来真的很枯燥,看着密密麻麻的字母跃然纸上,便如同蚂蚁行尸走肉般爬行在地面。
2月19日,又开学了。虽然满怀新的激情期待新的学期,但是表面上看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教室里不能说死气沉沉,只能说是没有一点活力。
意外的是寒假作业今年如约收上去了,虽然写完了,但是空了几页数学大题希望不要看出来,更希望整本都不要看。班主任走进来大家甚至都不用想,第一句脱口而出的话肯定是“收收心”了。话虽是这么说,但是真正能把心收回来放在学习上的人可是寥寥无几,包括我的心也要飘那么半个月才能飘回来。
当她把成绩给我们展示在显示屏上的时候,我有些忍俊不禁,掩盖内心的波动,然后自顾自地摇摇头,眼里饱含不甘。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的排名还没有很掉队,我也很喜欢这种一时落后的体会,毕竟把真正的实力发挥出来和对手对对碰,是件惊心动魄的游戏。至于冠军花落谁家,等着瞧吧。
一个月后,我偶然间在网络上看到个蛮好玩的吊牌,于是买下了带有“sorry,我是男同”字眼的吊牌,每天挂在笔袋拉链上,不出三天,全班包括隔壁班的几个好朋友,都知道我是男同了。
在寝室睡觉时,云澈问起我,让我给他讲讲男同是什么,讲到颇有兴趣,故事快进入高潮部分的时候,他让我打住,自己再回去搜搜。我被浇了一盆冷水,就当作没看见。
星期四的地理课,老师上课前还特意在门口放着手机,他说要把初一上地理课的我们记录下来。我仍记忆犹新,那堂课她在讲北美洲,正讲到北美洲气候的分布原因时,我们几个提前被老师叫拿手机操作的人被喊下党员室。
我们下楼后,站在门口犹豫不决,里边貌似还有一批初二的在操作。以至于到了最后,我们就这么站了十分钟,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被领导叫上去上课了。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截止了。”老赵的脸像吃了酸不拉唧的柠檬一样。
“白下来一趟。”云澈应声附和。
我灵机一动,把目光落在手中的手机上。“没关系,至少我们有机会把手机带进校园里来了,不是吗?”
“我们也动不了啊,你觉得老师会让我们玩么?”
“拍下照总是好的,像地理老师那样记录我们的初一嘛。”
我们的笑声彼此起伏。
今天食堂的饭终于不是鸡腿了。———西红柿炒鸡蛋和鱼丸。
“酸甜口的,正合我胃口。”
“你就没有不吃的好吗哈哈哈……”
“学校的菜真的很好吃。”能征服我胃的餐厅不多了,学校食堂虽不是餐厅,倒也是唯一一个我乐意吃上一天三餐的场所。
吃饭时,邹许又熟悉地从他的口袋里掏出学校门口小卖部买的辣货,还有五毛钱三根的棒棒糖。他还朝着我们说:“那些鱼丸不都是烂鱼糜做的吗……”
我大吃一惊,想想后又觉得正常:“不信谣不传谣,这多好吃啊。”
“就是我们上次骑自行车时路过的工厂,跟着味道一模一样,全是掩盖气味的香精,你们就吃吧你们。”
无人在意,我们继续大快朵颐。中途程佟还借我的手机自拍。
我拿出手机偷偷摸摸地朝着走廊尽处那棵大树拍照,旖璇帮我找好了角度,然后按下快门,一棵葱青的树和旁边的扶栏都定格在此刻。“还挺出片的。”随后我们都匆匆忙忙地赶往寝室。
回到宿舍里,迎面扑来的空调风让人神清气爽。我下意识地想把手机放在床铺上,坏了,没带来,还放在教室里,应该没事吧。
然后老师查寝时就叫我们把手机拿来寝室放更好,我们照做回教室拿了手机。拿到手机后,奈何按捺不住性子,拿出来这里拍两下,那里录一下。舍长平时按兵不动地死死睡在他的床铺上,今天怎么跑到我前头的空床位来了。
“你怎么突然跑到这来了?”
“想睡哪睡哪咯。”他一脸枕在枕头上趴着。
我打开手机刷视频,想着看看他们什么反应。好巧不巧,弹出来的声音正中他们内心,他们的目光纷纷聚焦在我身上。我立马按住音量键,把声音降到最低。
“你们……”我揣着答案找问题。
“不愧是徐野的账号,果然是极品视频。”小满笑得最奸。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刷到帅哥腹肌,大数据推送是一个可以让我在公共场合随时无地自容的东西。
我再次拿起手机,打开搜题软件。
舍长掉过头来,“不是学霸怎么也看答案。”
“你好好看一眼我面前是什么学科。”我无奈地叹了口气。
“数学啊,那没事了,我也不会。”
今天中午云澈请假,没人陪我聊天,自得其乐吧。
晚自修回家时,我点了一份外卖,随即下载了他们口中很火的游戏,虽然我不太感兴趣,不过愿意试着陪他们玩玩儿。
很快,我便发现这是个错误的想法,甚至连念头都不要有。在游戏里,我完全不了解地形状况,操作也是相当生硬,稍有一点不留神,手忙脚乱逃窜了算好的,被击杀掉那就没得玩了。
有时候也的确羡慕过云澈他们,虽然成绩算不上出类拔萃,但在游戏里总是能找到自己的手感,大杀四方。即使学习上没有什么很大的起色,也会因为游戏中获得的成就弥补他们的心灵。
我和他的对话框内:“真羡慕你打游戏打得那么好,我好像不是打游戏的料,寒窗苦读埋头苦干才是我的命。”
外卖到了,拿完外卖回来,我悠哉悠哉地躺在沙发上,他回给我信息:“人总要有扇窗是关着的吧,不必羡慕我有这扇窗,你也有,还不只一扇。”
“第二扇是……?”
“呃,打游戏每局都准时被击杀算吗?”
“够了,别再羞辱我了。”
嘴里嚼着的炸香蕉差点噎着了,“这炼乳怎么齁甜啊。”
也不知道刷了多久,第二天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水灵灵地躺在沙发上,我的床去哪了。最坏的结果就是刷着刷着睡着了。
完事儿手机还没电关机了,肯定是忘记把“自动熄屏”开启了,完犊子,果然人在心急如焚的时候什么都找不到,我手足无措。
“耶,毁灭吧。”———对了,我不仅手足无措,我还孤立无援。最后有惊无险地在三分钟前赶到了教室。
今天早上下着瓢泼大雨,不用做早操了。坐在座位上时,我发觉什么东西在滴水,抬头一看,滴到我眼睛里了,头发怎么还湿了,我记得我打着伞来的啊,奇怪……
我看了看手边的雨伞,所以我刚刚一直都没有打开雨伞吗?
“所以你为什么只有头发湿了?”邹许一脸震惊地望着我。
“好像是因为一路上都有别人家的屋檐下躲雨,还是因为最后进校门口时楼上那流水柱砸到了我。…”
“你的智商总是在关键时刻掉链子。”邹许从桌子底拿出纸巾给我擦,还语重心长地说上了。
月测过后,春游和清明假期就接踵而至。
春游前一晚,我特意把闹钟调早二十分钟。
春游当天,我还是老样子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那天中午的饭又换了个样子,前年是盒饭,去年是围桌吃席一样,今年是……围桌吃盒饭。
景区7块一杯的奶茶还没500毫升呢,感觉被宰客了。
“好喝不。”云澈又把手搭在我肩上。
“你试试。”我把奶茶用手悬在一旁。
“你认真的吗?”
还没等我开口,他就毫不犹豫地夺过我手中的奶茶,然后揭开上面那层膜,一饮而尽。
他后知后觉:“不是,我喝完了,你喝什么?”
“本来就不好喝才给你的。”
他一言不发,或许有那么一刻感觉我挺不怀好意的,至少对于云澈来说是这样。
回去的路上,老赵在群里问我们要不要棒棒糖。
大家异口同声地说:“我要。”
我拿到棒棒糖后,在群里感谢老赵:“好人一生108个胎。”
赵铭辰:“?”
走出校门时,好像聚会散场一样,心里总有种空落落的感觉,好像彼此消散在人海中不再相遇一样,虽然这么说有些强行煽情了。
……
清明节回来时,我精疲力尽地躺在床上,但是一想到还要洗个澡才能睡觉,头一次这么恨洗澡,要这么干净干嘛呢徐野。不过还有两天能歇,一想到这,我猛地一下从床上蹦起来,拿起衣服就跑去浴室。
人总是无法被累瘫打倒,因为比累瘫更有威慑力的是休息时间。
当然,假期的日子总是转瞬即逝,假期最后一天要上晚自修。上课都按周五来,破学校晚修不按周五来。
四月中旬,回南天又不请自来了。凡是裸露在外面的东西,无一不是湿润的。刚到的新书全被我用纸箱加泡沫膜盖得严严实实的。
一回到教室,桌子上全是湿漉漉的,随手拂过,弄得我一手的水。整个教室的空气里全都弥漫着湿气沉沉。
“再睡两天,我们的席子上全都得长蘑菇。”
“感觉像是云澈喜欢吃的。”我抿着嘴笑。
“没惹任何人,你无敌了孩子。”
云澈的床位经历了两次渡劫。原本是谁在这列尽头的上铺床,一次被他们的水枪喷湿了,他无奈搬到对面那列下铺床。睡久了之后,今天又搬回来我这列,还睡在我隔壁。老师打开门查寝时,他总是在说问问题,叫他问完回到自己的床上去,他自己在那位置上睡爽了,就没再搬到别的地方上去。
五一劳动节放假时,网上“某男子跳江”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仅一个早上,浏览量惊人,有发声的,有谩骂的,总之无奇不有。
碗中的面刚端下,哥哥嘱咐我早点吃,不然面条该坨了。我这边忙着剪视频发声,发出去时,已经过了半个小时,面条坨成一团,水分都被吸干了。
“哥,爸妈什么时候回来啊。”我边吃边问他。
“不知道,可能要过年吧。”
“怎么每次都是这句话。”
“哈哈哈我怎么知道,我先出门了,你一个在家注意安全。”
“知道了。”
我躺在床上刷手机,忽然接连不断的信息催促我不得不从短视频跳到微信,好奇看看是什么事情。
聊天框中接连弹出旖璇的消息:“出成绩了你看了吗?”
收到信息的我大吃一惊,这么快就出成绩了。我像平常一样跑到软件里查询成绩,只见屏幕上马上弹出了一个窗口:总分-393.8分。
好多个八字头,三大主科全是八字露头,满分可是120啊……再看一眼从来没有想过要逆袭的历史,也是八字头,不过是尾头———68分。
我居然以1分之差排在旖璇前面,我暗自窃喜。
在升旗台上领奖那天,第三名是我们班勤勤恳恳的学神,她排在第五,我在第四,老赵排在第十。我们班以四个前十险超二班,又是一次擦肩而过。
回到教室时,云澈向我投去羡慕的眼光。
“可以啊,还拿上奖了。”
“必须的啊,没辜负你的信任吧?”我明知故问。
“必须没有啊!你也忒牛逼了。”他搂着我。
下晚自修后,跟往常不同,我朝着离家的反方向骑去,果不其然,没多久就看见一行人,老赵、靳煦和云澈。我偷摸骑到他们后面紧跟着,不一会儿,他们发觉后面有什么东西,回头看到了我,我们相视一笑。
靳煦和我们在分岔口分道扬镳,然后我继续和老赵他们一起回家。虽然我能够一直坐在自行车上用脚慢慢蹬着走,但是鞍座硌得我……疼。
又是一个路口,老赵继续直行,我跟云澈拐了弯,也是我第一次知道他家在哪。路上我问他怎么证明他的男子气概,他伸出手臂来。
我还没察觉到什么,然后他把肩膀的衣袖撸开,天,好发达的二头肌,人长得怪矮小身材怎么还不一般……
之后的每个夜晚,我都跟着他顺路回去,偶尔邹许和铭亦也会跟过来,这一晚,我们都发现了他的弱点。
靳煦无意间掐了下云澈的脖子,他像乌龟一样迅速地缩了回去。他们乐此不彼,假装路过他旁边都是想试着掐他的后脖颈,有时甚至还没掐到就缩回去了。
又分道扬镳剩下我俩后,我看见他甩甩脖子,用手捏着,问我为什么刚刚没跟他们一起掐他。
“看你有些不开心,我可没敢上手,把你弄哭了怎么整。”我嘴上不经意地说着。
他慢慢看向我,我察觉到他的目光:“干嘛。”
“谢谢你。”他靠到我肩膀上。
“你真莫名其妙,这有什么可谢的。”———“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正享受着他的依偎时,他忽然问我有没有纸巾,我从斜挎包里拿出来给他,他把纸巾移到脸上擦眼泪。他的眼睑微微红起,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试图抑制泪水,但最终还是泣不成声。
他“扑通”一下再次趴在我的怀里。
“你怎么了?”我低声询问。
“你真的很好。”
“好好好,我知道了。”十多分钟后他满脸通红地从我胸前起来。
到他家门口时,我像往常一样对他说:“拜拜。”以为他会回我一句同样的再见。
他对我说:“明天见。”
好啊,那就明天见,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