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蛊候云涌》千宸鸢

6、第 6 章

　　天蒙蒙亮的时候娑苹就被一只传声虫叫醒了，好巧不巧贴着耳朵，里面的人传出的声音下了他一激灵，像被电了一下似的猛的蹿起来倒是把傅妧云吓一跳。
　　“咋了咋了，天塌啦？”傅妧云被她这么一吓都精神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入室抢劫了。对于娑苹而言，这种程度可能和入室抢劫差不了多少了。
　　娑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跨上自己的小包，一边解释一边往外面跑：“哎呀，林石头来了，我想起来答应他什么了，姐姐你也快起来。”
　　来到苗寨的三天，傅妧云好像没有睡过一个懒觉，不是被闹钟吵醒就是被大早上地叫醒，心里不由得哀悼当初的少女已经不复存在。
　　傅妧云下楼的时候正巧碰见了林毅翟训娑苹，平时大大咧咧，活泼好动一孩子，被他说的垂头丧耳，一动不动跟下了什么降头一样。
　　可能是她来到这儿有一段时间的缘故，慢慢地好像也听出来几个易懂的词，但实在是零碎连半句话都拼凑不出来。林毅翟看了一眼傅妧云，可能是受了娑苹的影响，傅妧云总觉得眼神里带着点什么但是又实在是形容不出来，总觉得背后隐隐发凉。
　　娑苹受完训后乖乖地跑去厨房做饭去了，就留下两人在原地发怵，还是傅妧云先开的口：“大早上是来训人来了，还是来吃饭来了。”一开口就后悔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感觉脑子和嘴不在一个频率上面一样，从这几天的观察来看，林毅翟虽然年轻但周围大多数人的对他的态度都是相对尊敬的，甚至是辈分上看他可能还比较高，再加上他本身的性子来说，压根就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来给你做特训，尽最大可能地能够全须全尾地回来。”说着，随手在堂厅拿了个椅子靠着，抬手间就下个几个会飞的蛊虫围着傅妧云进行不痛不痒却烦人的攻击。虫子的数量不多，奈何体型大，扇得嗡嗡作响，傅妧云毫无章法地挥动着手臂，但却无济于事，用尽了浑身解数也没能够打死一只。最后干脆把连体卫衣绳子一拉，帽子一盖整个人呈球一样地缩在角落了，也不管什么特训不特训了，就算是虫子撞他发出小声的砰砰声她也一动不动，不知道的还以为虫子把她撞死在这儿了。
　　“你这样不行啊，连最基本的资格都没有。”林毅翟摇了摇头，响指间那些虫子跟军训一样整齐有序地回去了。
　　傅妧云小心翼翼地扒拉开帽子，东瞅瞅，西瞧瞧确定没有虫子了以后才恢复人形，她倒是看出来了，这个林毅翟打着特训的幌子捉弄他个外乡人玩呢，看看这脸和行为的高度不匹配。“我连见都没见过，你那虫子都有我大拇指那么粗了，打又打不到，躲也躲不了，怎么训呐，上战场前都要先学枪呢，你倒好意大利炮给我整上了。”
　　“我们时间很短，你学蛊肯定是学不会了，所以躲避和有效防御才适合你。”林毅翟扒拉着他儿童手表的备忘录，一边还不忘观察傅妧云的神情。
　　“嘿，瞧你说的，万一我是个天才呢，你看啊，我学前班的时候跟我小姨在避暑山庄斗蛐蛐，春天的时候就爬那柳树那上面抓牵牛虫来斗架，说明什么，说明我适合呀。”她都不敢想如果学会这个邪门的蛊术以后她一个人去旅游得有多安全，布下个天罗地网的也用不着什么保不保镖了。
　　“别说你就这段时间了，你学十年能到娑苹那个程度我都佩服。”林毅翟自诩不是一个狂妄自大的人，但是蛊术这种东西是他们族人从小学到大的，不仅是经验更是自己与虫子之间的一种联系，即使不是同一只或者同一个品种的虫子但就是有那种微妙的感觉。“你要是短时间内学会了，那大多数苗人还不得找个蚂蚁洞躺着等死。”
　　初见不觉得，现在才隐隐发觉这林毅翟居然还是一个毒舌，果然人与人之间慢慢熟悉起来以后就不一样了。
　　在娑苹家吃过饭逗留了一会，又聊了会天才知道，娑苹父母几乎常年不着家，父亲在外寨负责管理一些旅游相关的安全问题，以免哪位寨民对游客下蛊，也怕哪些个爱冒险的游客组个小团体干深山里面去了，各种安全隐患和事故都需要他；母亲担任寨卟一职虽然相对来说清闲，但是寨子里面各个大大小小的事情决策多少都需要她的参与，毕竟无论大小事每个人都不希望出差错，不仅是内寨需要，外寨也需要。如今偌大的苗族就那么两个寨卟，一位年纪大了的几乎是隐居在不知道哪座有名或无名的山里，就偶尔还能看得见人影。
　　剩下的半个月几乎都被各路神仙每天按照不同的教法进行了一次“特训”教课内容之杂乱，有时候傅妧云甚至需要一个本子来分类，颇有一种在上高中还没有文理分科时的感觉。她不仅仅是在自我防卫和武力方面，对于一些草药和蛊虫的知识，没事的时候就会回顾自己的高中生活，毕竟能当牛马的日子可不多，当时自己压根就没有好好学这么个事儿，和一帮小姐妹课余时候八卦八卦，吃个饭这日子也算是马马虎虎地过完了。现在是精神和□□的折磨，还不得不学，不然自己小命可能轻松交代在这重峦叠翠的大山里边。
　　半个月来，她手机才充三次电，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都不敢相信，除了看时间和调闹钟外手机几乎都发挥不了什么用处，在这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不仅戒掉了网瘾，还养成了早睡早起的良好作息，要不是见识过蛊虫，她都要怀疑被自己老爹诓骗到戒网瘾机构来了。
　　刚检查完闹钟准备睡觉，啪嗒一声，是石子打在窗户上的声音。傅妧云探出头去看见娑苹鬼头鬼脑地靠在一棵粗树上面，手里面拎着个像灯泡一样泛着荧光的东西，还挥了挥示意。傅妧云现在已经不同当初的小白了，这段时间她不仅锻炼，晚上还得泡药浴，也没人跟她解释为什么泡，反正从二楼小竹楼跳下来轻轻松松。
　　本来以为是有电池的灯泡呢，结果走进了才发现是萤火虫，看着网图挺梦幻的，走近了仔细看才发现这萤火虫长得确实是不太......梦幻。五只萤火虫，联合一拳打碎了城市小孩的美好幻想。
　　“姐姐，你还认识这个不？”娑苹晃了晃栓着瓶子的绳，眼睛亮亮的，倒映出了莹光。
　　“萤火虫嘛，从来没有见过，就在几个影视作品和动漫里面见过....额，不对，亮过。”毕竟也只是看见过人家发光的屁股，见过本尊反而也不怎么喜欢了。
　　“哦~原来姐姐那里叫莹火虫呀，我们这里叫水光虫。因为这种虫子的卵还有繁殖的地方几乎都在水边，在水上飞的时候呢就像水发出的光一样。嘿嘿，有寓意吧。就是要比灯不经用，不然我都抓一大堆攒着了。”大多数虫子都喜欢发光的东西，蛊虫也不列外，有的时候嘴馋的蛊虫也会吃上几口水光虫，所以这儿的人抓水光虫一般都是拿工具去的，以免蛊虫出动没抓到不说，还吃的漫天爆浆。
　　感觉这里的一切的名字都多多少少带着一点传承或者寓意，和傅妧云所接触到的事务哪怕是同一件也会有不同的溯源故事。
　　“我们那叫萤火虫呢是因为一首词，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别的什么，但我知道的这个版本呢是一个...嗯....故去了很久的诗人，‘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叫杜牧的诗人作的。”有生之年背的那么些古诗词有朝一日也能拿来装比用。
　　“嗯......听起来感觉好有意境，但我想象不到是什么场景，姐姐那位诗人带你看了吗，或者向你描述了吗？”娑苹可能连词意思都没太听懂，就不自觉地想象到了画面，但是却又仍觉得不太贴切。
　　“那自然是没有，书上看到的罢了。”傅妧云盯着瓶子里面跃动的光影，思绪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那就去看呗，去一个平坦点的地方，别让山山水水挡住了你们的想象。”林毅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听了，高大的人影借着月光从竹楼下走来。
　　这几天，傅妧云一看到林毅翟都快有PTSD了，虽然有‘八仙授课’各显神通，奈何林毅翟涉猎太多，将近有一半的课都从他手下度过，如果说别人多多少少会放水的话，那林毅翟就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往死里面训，巴不得把这些年的本事和所学所知一股脑地倒进傅妧云脑子里面。
　　“林石头，你偷听我们说话，你这不符合男子汉行为。”娑苹不服气地双手环胸气鼓鼓地看着林毅翟，娑苹占理时候的腰板都是要比平时直上不少的。
　　林大老师都气笑了：“大半夜的来我家楼下，把我的学生叫下楼，没说你扰民都不错了，这下还教训我来了。本来还说好心带你俩去诗里面见见呢，看来是没必要了。”
　　就那么大点石头，如果不是因为夜静都听不清，他俩房间隔那么远都听见了，傅妧云不得不怀疑他是个顺风耳，好久没有听到扰民这个现代化的词了，上次听见还是大学室友喝多了发酒疯的时候，也就是快一个月前。
　　“去去去，别啊，男子汉大裹脚布的，别跟我计较。”娑苹就这么收敛起了才刚炸毛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