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疆蛊候云涌》千宸鸢

5、限制

　　大概的事情交代完以后，林辉挥了挥手表示散场，只有傅妧云留在了原地，锁紧了眉头，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既然有别的地方可以进来，比如其他寨子穿梭过来，那为什么还要在大邬山花那么久的时间，而且我什么时候被下的蛊，还有我爸，你们连哄带骗地把我弄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解个什么蛊？林辉，在你的伤养好之前，你最好跟我解释清楚。”
　　林辉不由得叹了口气，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不紧不慢地倒了杯茶，茶叶在漂浮在杯里，随着水流打转。
　　“对于我们绑架这件事我感到很抱歉，但是不这样的话，你也不会相信我们的话，也不会来，从其他寨子是进不来这里的，换句话说，应该是外乡人从其他寨子进不来，但是这个寨子边缘有拥有电源的地方。你说的方法我们也尝试过，但是就是没有办法，我们现在位于周围寨子比较中心的位置，但是仍然是环山的，寨子是按照地形修建的，换句话说，我们现在四舍五入在深山里面。我们从外寨向这边赶就像鬼打墙一样，根本进不来，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匿神之地’——大邬山。传说，大邬山的大雾将守护神眼睛蒙蔽，所以外来者才有丝毫可乘之机。而你的母亲，从这里出去，受到了山神的诅咒，这种诅咒会间接到下一代身上，所以你要回来消除。”林辉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地敲击，伴随着煤油灯的明灭。
　　“那你呢？你也是从这里逃出去的，还有你的长辈。那你又为什么出去了又回来。”傅妧云对这个解释并不买账，虽然这里很邪乎，但并不代表有神明存在，如果这世间真的有神明，那又怎么会在百年前的侵略战争中从未显灵。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的母亲活了下来，但我们家确实没有人受到诅咒，但有些东西比死亡更折磨人。”林辉也只是听说，对于大邬山的传说，大多他也是半信半疑，听到什么就解释什么给傅妧云。
　　“有一个人，就是刚刚那个大个儿，他说我十一岁的时候来过，还有我和这的寨翁既然曾经认识，按他的话来说，我外公外婆是本地的，那我算原住民还是算外来者，为什么我能带你们进来。”傅妧云一时之间还真摸不到头脑。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到时候你可以去蛟蛊山的神树，记录的蛊虫生活在神树上，所有的事情都会通过神树记录。不过想活命你就必须去，当然我尊重你的意愿，但是我不也不希望你辜负你父亲的一片苦心。”傅妧云听到林辉这么说，真是觉得离了个大谱，一边说尊重人，一边又安上锅。
　　“行，我知道了，你先养伤吧，我会去的，寨翁那里也打过招呼了，说来也奇怪，一帮外乡人要进他们的禁地就这么放任着去了。搞得禁地都不神秘了。”
　　“因为去了里面，你不一定有本事出来，我们去的还是禁区深处，这很有可能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林辉眼神暗了暗，捏紧了手心。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你念念不忘得拼死也要去，三十好几一把年纪了还那么爱拼爱闯。可不像我这么个短命鬼。”傅妧云侧过头，带着好奇看着他。
　　“大人的事，小孩别多问，我们一群人既然下定决心去了，那肯定有各自的原因，你啊还是关心能不能走不出去。”林辉用威胁的语气开着诙谐的玩笑。
　　傅妧云见实在是得不出想要的答案也就走了，说来这个寨子既然自己来过那就不可能没有印象，但这儿的人都是神秘兮兮，总是有一种只有自己背蒙在鼓里的感觉，自己老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天色还早，闲着也是闲着，她打算出去溜达一圈说不定能够想起什么封尘的儿时回忆。
　　山中的太阳除了高照以外还有几分灼人，但在树荫与海拔的影响下也算得上是凉快，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傅妧云进来就再也没有听到过蝉的叫声，在临近大邬山时明明还有，来到这个寨子以后就没有了，明明是老少都会用蛊的地方。漫无目的地逛到了一条小溪旁边，看样子应该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叮叮咚咚的泉水声在阳光照射下格外流光溢彩，傅妧云蹲下来感受着从指缝流淌的清水，一种道不明的舒适与冰凉。
　　“咕咚”一声，一个小石子掉入水中打破了宁静，银铃声响起，扎着辫子的小姑娘从树山跃下，头上的额饰也跟着晃悠，藏蓝色的苗服很明显和这个寨子里的人不一样，她就是刚刚那位被林毅翟眼神制止住的姑娘。“可恶的林石头居然不然我来见你，姐姐你好久好久没有来这儿了，我可想你想得地攀花都要爬上墙了。”一边抱怨一边蹦蹦跳跳地靠近傅妧云，倒是把傅妧云整的有点不好意思了，她虽然擅长应付社交，但这种突如其来的——老熟人，有时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刚刚在屋里大家各自认脸的时候，好像对她有点印象，是叫娑苹。
　　“娑苹对吗，我好像对这儿的人事没什么印象，给我介绍一下回温感情呗，比如地攀花是什么？”
　　“哎呀，姐姐记性真差，你们那的人几年不见对人都这么生疏的吗？地攀花是一种生长在地上的花，不向上长只有在遇到墙的时候才会往上爬，一般地攀花生长向上生长的时间都很慢，姐姐你回来的太慢了。”娑芸在耐心地解释和抱怨，又带着傅妧云去到处逛，不仅给他介绍各种看到的东西，还有几个曾经认识的人，结果干脆拉着一起游山玩水去了。
　　傅妧云是没想到事态还能这么个发展的，打探和熟悉这一件事被她抛掷脑后，果然神经大条的好处还是有的，傅妧云玩嗨了，直接和娑苹去到娑苹的寨子，一直到了晚上吃过饭，才突然发现没有跟林辉交代，脸上的顾虑被娑苹往肩上的一拍就打散了，“放心姐姐，我跟他们打过招呼了。”娑苹一脸我办事你放心的。
　　林毅翟收到的传声虫——“烂石头，姐姐跟我回家了，桀桀桀。”无辜的虫子被捏了个嘎嘣脆，林辉刚刚换完药摆了摆手。
　　“人家女孩子更有话题，让小云好好适应一下吧，下个月我们就去蛟蛊山，后天你把小云带回来做一下特训，总不能让她一点防卫能力都没有。”
　　“林辉不是说到不了别的寨子吗，我们怎么来你这儿的。”傅妧云靠在枕头上，面对着娑苹。
　　“我们这儿也算内寨的，寨子之间的划分很复杂，外寨甚至还有旅游区，但是游客根本进不来，这里面的才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外寨已经有本族的和外乡人结婚生子定居了，主要就是为了维护我们寨子的稳定，还有一些物资的补给，有一部分人是可以随意穿梭的，那都是负责管理各个分区的，对了，我们外寨的旅游投资你爸是大头，什么交通水电还有一些别的，都是你爸帮忙建起来的。换句话说，你爸也算得上是我们的大恩人，以前听说我们想要一点外界的东西都要卖天麻，人参什么的，现在就发展个旅游就行了，还有教育方面什么的.....”娑苹一边介绍一边掰着手指头算，生怕漏到哪些个环节。
　　傅妧云调整了一下姿势，“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啊，我问他们一些问题好多都是敷衍或者不愿意说。不对，我好像也没问过这些方面的问题。你能跟我说说你去蛟蛊山的原因吗？”娑苹应该是知道自己失忆的事的。
　　“我想证明我能够接任我阿妈的位置，我需要山神的承认，我阿妈是这里的寨卟，按你们的话来说就是有占卜能力的那种，但是这个只有得到山神的承认才能接任，我阿妈的状态已经不适合再继续做寨卟了，但一直都没有新的寨卟，姐姐你知道吗，寨卟承接了整个寨子的未来，我想要为这个地方做点什么，为它趋利避害。”娑苹说话的时候眼睛都在闪烁着光，少了平时的灵动活泼，严肃和神圣让傅妧云不由得一愣。
　　她不太懂这里的习俗，也不相信神明的存在，但在这个活生生的人身上她感受到了热烈的守护感，或许是家里面灌输的思想，或许是她对这个地方的热爱，但这种守护不计成本，也不计回报，不为取悦任何人，好像能够守护好这里就是她最大的乐趣，不对，与其说是乐趣，不如说是——意义。
　　傅妧云在城市里面呆过太多年，见识了太多的功名利禄，太多利己主义，突然遇到这么个“大公无私”的还真有点怔愣，她只在影视作品里面看到过，抗日战争中前仆后继的先辈，乱世中意图建造盛世的伟人，但在盛世里面，在大多数人都在追名逐利中，再难见到如此真诚的眼。
　　傅妧云突然就觉得自己的人生有着那么一丝空白，没有什么始终如一的执着，也没有什么要坚持的，那种偶尔才有的空洞感在夜暮下和热烈的眼中显得那么赤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