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子之心》尘下

110、徐白

　　“班长……”看见徐白的账单，林藏的心依然被揪着，连带着呼吸也困难起来。天知道，那天他看见这个账单的时候，有多想砍死自己。
　　几十万……
　　徐白仅是从Z省到Y国的机票，就花了几十万!

　　2000多个日夜……
　　近一万公里……
　　几十万…………

　　一个大学生赚几十万需要付出多少?
　　林藏知道得并没有那么清楚，但徐白硌手的掌心给了他答案。

　　林藏只知道徐白有家教，跑龙套，两份兼职，但现在想起来，大不对劲。
　　徐白说:“嗯，还有送外卖。”
　　“………………”

　　林藏眼睫毛又黑又密，却总泛着水光。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徐白笑了笑:“其实，对我来说，也算不得什么。送外卖也好，跑龙套也好，做家教也好，都可以历练我。我需要历练。”
　　林藏垂着眉眼:“历练……”
　　林藏，你怎么敢……你怎么好意思，你怎么能跟班长赌气!
　　林藏，7年了，你还这么自以为是!
　　林藏，班长从来没有对不起你，错的人……一直都是你……
　　……
　　一想到自己还跟徐白作天作地，林藏就心如刀绞。

　　林藏踅身，独自走到书桌边，打开最底下的桌盒。徐白眼色一变，又暗自叹了一口气。
　　也好!

　　这些事情，徐白没想过跟林藏说，但既然导火索已经引燃，那就顺其自然。徐白跟上去，看见林藏摇了一下木盒，往里输入自己生日。
　　“啪嗒!”木盒开了，里面躺着一张白纸，白纸上花着一个穿背带裤的小人儿，以及……一个变声器。

　　看见变声器，徐白心想，自己那时候可真傻啊，明明在手机上就可以变声，还非要花钱买变声器。
　　该把钱花在刀刃上的!

　　林藏抬眼，隔着一片雾蒙蒙，看见徐白点了点头。
　　林藏眼前的雾气更浓重了，他已经彻底看不清徐白，但徐白的心就大剌剌暴露在他眼前，一览无余。
　　林藏想弄死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反应过来——
　　没有什么“L先生”，有的只是他林藏!
　　所谓七个国家的《生日歌》，也都是徐白一个人唱的。只给他唱的!

　　那七年，于徐白而言，是累死累活的七年。
　　林藏……你真该死!
　　班长为了逗你笑，用尽各种方法，花了那么多钱，那么多精力。
　　到头来，你还好意思责怪他!
　　林藏……你该死……

　　徐白喊:“藏儿啊。”
　　“嗯?”林藏的鼻音依然那么重。
　　徐白倾过身子，拭去林藏眼角的泪痕，说:“还想把我推远么？”
　　林藏视线模糊，脑袋动了动。

　　还没等林藏的肢体语言具象化，徐白就已把嘴唇凑过去，吻住了他。迷迷糊糊间，林藏听见徐白说:
　　“我不许。不许……”
　　“………………嗯………………………………”
　　“哈哈………………………………”尾音碎在缠绵里。
　　………………

　　*
　　徐白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开始改稿。有一档较为大型的节目让他主持。他几小时前作别林藏，来到首都。
　　回想起自己离开时林藏的神情，徐白又蓦地笑了。
　　“别扭的林拽哥!”他说。

　　“扣扣扣……”
　　敲门声打破徐白的遐思。
　　工作人员吧?

　　徐白打开门，撞入眼中的是一个戴着口罩的少年。少年一身寒气。
　　徐白挑了一下眉梢，惊奇地问:“哟，这谁啊!”
　　林藏摘下口罩:“……”

　　“林哥，你怎么来了?”徐白转身，回到酒店。
　　林哥咳了一下，像模像样地扫了眼房间构造，才说:“来看一下家里的产业。”
　　“啧啧啧……”
　　“本来就是!”
　　“是是是，当然是!”徐白举起双手。

　　林藏笑了一下，拉过徐白的手，指尖够到徐白掌心，摩擦了会儿。
　　徐白问:“怎么样啊？”
　　“还行。”
　　“那林总可以回去了吧?”
　　“?”

　　徐白低笑:“都看完了，不回去?”
　　“……”林藏说，“没看完。”
　　“那是不是该去别的房间看一下了?”
　　“……”林藏说，“不去。”

　　“林总只看这一间房就可以得出结论?”
　　“……你林总厉害着呢!”林藏硬着头皮说。
　　“是是是，林总厉害。”

　　徐白凑过去，眼巴巴注视着林藏，一直笑。林藏不自然地摸了摸脸，没好气儿地说:“怎么了?”
　　“没，”徐白说，“我哪儿敢说你啊。”
　　“……”

　　林藏把视线聚集在徐白的电脑屏幕上，转过头来，嘴唇立马被碰了一下。林藏轻笑:“还没改好?”
　　“嗯，”徐白坐椅子上，在wps里编辑，“来帮我看一下。”
　　“嗯。”林藏提步过去，站徐白边。

　　“你看这里，这句话是不是太草率了?”徐白把文字标红，侧目，立时对上一双深情的眼眸。
　　林藏把手放嘴边，咳了两下:“嗯，你说得对。”
　　“我刚说的是疑问句。”
　　“……”

　　林藏斜了徐白一眼，徐白一秒改口:“嗯，我也这么认为。毕竟我可是专业主持人。”
　　“嗯。专业。”

　　徐白又标红另一处，转过头来，又对上林藏直勾勾的双目。
　　“……”

　　徐白放弃了。那天以后，林藏就老粘着他，虽然有时候林藏总一句话也不说，但他无时无刻不感受到林藏的目光。林藏像是离不开他一样。

　　徐白继续改稿，没过多久，手上就多了一只手。林藏抓紧他的手，冲他说:“你休息，我来改。”
　　“算了，你不擅长这个。”
　　“嗯?”
　　“林总英明。”
　　“哼!”

　　林藏坐下，眼神不自主地瞄了眼徐白，回过头来，文件已经不见了。他重新点进去，看见的文件已经是徐白未经修改的那份。林藏偏头，对上徐白看傻子的表情。林藏咬牙:“徐黑!”
　　“嗯，在的，我在。”徐白乐呵道。
　　“不许笑。”
　　“没笑。”继续乐呵的徐白回。
　　“……”

　　“算了吧，你个没用的男人!”徐白拉了一下林藏，自己坐电脑前，“我自己来。”
　　“我可以。”
　　“知道你行，但你走神。”
　　“……”

　　徐白的手指在鼠标上生风，他也不再瞥林藏，只是任由林藏林藏的眼神跟双面胶似的粘在他身上，撕都撕不开。
　　边操作，徐白边问了句:“我很好看?”
　　“……啊?”林藏顿住。
　　“你嘴角。”
　　“我靠!”林藏火速背过身子，在嘴角摸了一下，干的!
　　徐黑——

　　林藏回过身子，看见徐白已经翘上二郎腿，笑得吊儿郎当。
　　“徐黑!”林藏喊。
　　“怎么了?”徐白的视线钉在屏幕上，一脸茫然。正当徐白以为林藏要给他一拳时，没想到林藏一直安静如鸡。
　　“?”徐白错眼望向林藏，对方在看他，“……”
　　暴君对他是越来越温柔了，这让徐白有些皮痒。

　　“Duang”徐白把鼠标一放，拖开椅子，站起身来，冲林藏说:“我去洗个澡。你等会儿不洗吧？”
　　“不洗。”
　　“我想也是，毕竟我中午离开的时候你刚洗。那我泡个澡，你先在床上睡会儿。”徐白伸出拇指，在林藏眼角轻拭了一下。
　　“嗯。”

　　徐白兀自往浴室走去，到了门口，忽地停下，回身，远远地朝林藏望去。
　　林藏:“?”
　　徐白偏了一下脑袋，视线依旧停在林藏身上，问:“要不要现在进来?”
　　“??”

　　徐白埋头，笑了一下:“我要泡一个小时，你确定自己在外面待得住。”
　　“当然能行。”林藏心想，七年都忍过去了，还在意这一个小时。
　　然而，林藏所做出的举动又与他所想大不相同。当他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站在徐白面前了。

　　徐白环抱着双臂，冲林藏似笑非笑。徐白说:“我进去了。”
　　“班长，我想你。”林藏却说。
　　“什么?”徐白反问。
　　“我说……我想你。”林藏垂下了眼睫。他觉得自己挺丢人的，徐白刚离开一个小时就受不了，坐上飞机就追了过来，像是徐白的跟班一样。

　　林藏已经准备好被徐小黑嘲弄一番，等了半天，却都没等来嘲弄，而是听见徐白说了一句:“我也想你。”
　　“诶?”林藏倏然抬头。
　　在林藏紧锣密鼓的注视下，徐白曲起一条膝盖，跪了下去，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盒子，“啪”地打开，一枚戒指显现出来。

　　徐白喊:“藏儿。”
　　“嗯?”
　　“我一辈子都爱你。”
　　“!!!!!!!”林藏听见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藏儿，我一辈子都爱你。”徐白又说。
　　林藏蜷了蜷手指，眼神飘来飘去，没个定处，眼睫毛一直颤动。他捏了一下鼻子。
　　“藏儿，我这辈子，就你了。”林藏听见徐白说。

　　林藏盯着徐白，颤着声音问:“一辈子?”
　　“嗯。我跟你的一辈子。”徐白点头。
　　林藏咬了一下嘴唇，最后憋出一句:“我不配。”
　　“那你想不想?”
　　“…………”林藏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一个音节。他听见一声闷笑，紧接着，无名指上就多了一抹冰冷。

　　徐白伸出自己无名指，那里也有一枚戒指。当时林藏从怀里掏出一把戒指，各种钻石，其中一枚超级大。回溯起林藏那日懵懂的样子，徐白又笑了，他说:“你说过会一辈子爱我的。”
　　林藏说:“班长，我那天醉了。”
　　“所以，你那天说的是假话?”
　　“没……”

　　徐白拉着林藏的手，在无名指上亲了一下，才从地上站起来。林藏说:“我一辈子都爱你。”
　　徐白怔了一下，反问:“爱谁?”
　　“你，班长，”林藏补充道，“徐白……”
　　“嗯……班长会一直在，一辈子都在。”徐白偏头，含住林藏的嘴唇，反复吮吸，又一步步地把林藏逼到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