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三十五 少年心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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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根淡紫色的灵草，洛绫看他有条不紊地将灵草放入石臼中，而后用小杵慢慢地捣碎。
那捣药的手法，节奏急缓有序，灵草与凡间的药草大不同，即便是捣药这样看似不重要的环节出现任何不得当，也可能会影响灵草的药效。
因此牧沉书熟练的手法让洛绫一下就意识到，这小子是个老手。
“你这么小，莫非还精通医术？”
“阿娘教过我一些。”牧沉书抬眸，“不过她懒得深入教我，她说我没学医的天分。”
“没天分？我看你不像是没天分的样子。”
牧沉书叹了口气：“阿娘说我不知变通，是死脑筋，不适合学医，跟阿爹一样，都只适合一门心思练剑——”
“你阿娘说得也不无道理。”洛绫哈哈一笑。
牧沉书无言，将捣好的药泥倒入小锅中，并混入清水，抬手灵气覆于锅檐之上，灵气作用之下，药锅立即散发出淡淡的青色。
而后，他便将药锅架在了地上简易的石制炉灶之上，用油灯点亮炉灶，开始煎药。
“约莫要半个时辰。”
“还要半个时辰吗？”
“放心，那兔子还不至于半个时辰都撑不住。”牧沉书用桌上的布巾擦了擦染了药泥的手，“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多宝灵兽。”
“你竟能认出丑丑的品种！”
洛绫颇为讶异。
“看书的时候看到过，听闻多宝灵兽能孵化出各种精美的玉石金银，也因此遭到许多凡人的捕杀，如今已很是稀落了。”
洛绫拍了拍丑丑毛绒绒的脑袋，以丑丑这种饕餮般的食欲，能撑到一千年以后都没灭绝，实乃一大奇事。
“不过，比起你的灵兽，你还要更奇怪一些。”牧沉书打量着一脸迷茫的白衣少女，“你为何没有躯壳？可你的形态又不大像孤魂野鬼。”
“我？我啊。”洛绫指着自己，“该怎么说呢，我连魂魄都不算，我只是一些思绪，一些记忆，一些感情？我也说不清，你听过元念吗？”
牧沉书迷惘地摇头，他还小，自然也不大可能听过这么深奥的东西。
“总之，就是我劈成两半了，一部分我留在躯壳内，一部分我游离在此处。”
“你回不去吗？”
“回我的躯壳？”洛绫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现在是回不去，可我原本是主动离开的。”
“主动离开？为什么？”
洛绫唇角微微抽动，你问我为什么？自然是为了你啊。
不过她还是笑着回道：“我不是说了吗？我是月上仙子，我是专程来给你实现愿望的。”
“你又哄我。”男孩哼了声，“不过，虽然你满口谎言，倒不像是坏人。”
“那可不一定，小不点儿，姐姐我也可能是那种专门诱骗你这种无知小少年的老手了——”洛绫抬手擦了擦他的鼻尖。
男孩往后缩了缩，弱声弱气地道：“我有什么好骗的？我只是个身无长物的小孩。”
“骗你的心啊。”洛绫理所当然地回答。
牧沉书脸颊腾地红了起来。
“把你的心肝挖出来吃了什么的，一定很美味……”洛绫本是要吓唬他，她歪了歪头，盯着脸红的小男孩，“你怎么这个表情？你莫非在想别的什么？”
牧沉书连忙摇头，“没，没有。”
“小不点，你小小年纪思想怎么这么不正经？”洛绫乜着他，“啧，后来那副德行，不会真是无情道把你给嚯嚯了吧？”
“后来？”牧沉书蹙起眉尖，“什么后来？”
洛绫轻咳道：“后来，后来你倒是告诉我你到底想要我帮你实现什么愿望啊！”
她忽然转移话题，令男孩有些猝不及防，他目光低垂，紧紧盯着自己交缠的纤小手指。
“我说了，你可别笑话我。”
“放心，我没那么无聊！”洛绫见状越发好奇，“到底是什么？”
“我……”他声音越发低微，洛绫耐不住性子，还要逼问，谁知他忽然抬起头，满脸忐忑地喊了出来：“我想，我想要你帮我找个道侣！”
“噗！！！”
*
万衡峰，苦舟湖。
洛绫与裘锦坐在湖岸，抬手丢出一块石子，裘锦好意提醒她：“你可小心点，上回你还因为打到鱼被师父念了呢。”
“那还不是拜你和苏烟所赐。”洛绫翻了个白眼，置若罔闻地继续扔石子。
裘锦笑了笑，“不过啊，我觉得在我的完美配合之下，即便师父没在竹屋修养，你也不会被他发现异常！”
“是吗？”
裘锦耸肩，“自然了，你看，都过去七八日了，哪儿有人发现你的不对？就算那个姓赵的小子起先有些疑虑，现如今还不是被我们天衣无缝的配合折服了？”
“你说的有点道理，几乎没人发现我的元念消失了。”
她抬起手，又朝湖中丢了块石子，湖水碧澄，石子落下，泛起涟漪浅浅。
她话音刚落，空中便又飘来一片树叶，裘锦接过那枚言符，递给她，洛绫接过言符便放入了剑中界。
“师父给你寄的言符你怎么不看？”
“不想看也不想听，听了烦闷。”
“你烦闷什么？师父虽是严苛，对你却从无说教之意，你还不偷着乐呢！”裘锦歪了歪嘴。
洛绫沉吟片刻，转头看向那漫不经心的仙门弟子，不答反问：“世上当真无人能发现我的元念不在了吗？”
“是啊，我看就算是你自己都察觉不到吧？”
听此，洛绫缓缓摇头，“不，还是察觉得到的。”
“是吗？”
“好像心里少了一块什么。”
裘锦捏起下巴尖，“或许可能真少了什么，高师兄虽也提起过，不过他自己也说不太清，莫非是丢失了某段记忆？”
“不知道，不知道是什么，总之，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洛绫陷入长久的沉思当中，裘锦不解其意，静静望着失意的少女，好久好久，直到夕阳西落，裘锦先行回剑山休憩，洛绫则一个人留在苦舟湖湖畔发呆。
夜色极深，她才起身收拾准备回烟锦林，她没化出剑形，是步行回剑山的，正好回去的时候散散步，活络活络筋骨。
走至书山山麓处，却看到万衡峰底下，一片灯光交相辉映，亮如白昼，天上绽开道道烟火，底下人间霎时如盛满清水的五彩琉璃盒，斑斓的水光悠悠漾漾。
洛绫不禁奇怪，“这是怎么了？往常终吾村也没这么热闹吧？”
身后冷不丁响起说话声：“七月，马上要到夕缘节了。”
洛绫听此一怔，哦，夕缘节，在原作中，这是相当于七夕的一个节日，不过要更加盛大更加热闹些，凡间光是筹备都会筹备上十日之久。
且不止凡人过夕缘节，仙门也过，许多道侣结缘结爱，便择在这一日。
“终吾村现在街上应当有许多热闹的活动，要不要去走走？”
洛绫回过头，果然是赵瑗，他换了身月白色的衣袍，将双手负在身后，端端正正地站在夜色之下，倒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意思。
“不去，白日上课累得紧！”
洛绫伸了伸懒腰。
“上课？打了一天的瞌睡还没给你睡够吗？”他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的托辞。
洛绫撇撇嘴，无奈表示：“我也不是不想去，可身上没什么钱了，若是月海剑仙要我跟他去，我就去了，毕竟他能帮我付钱，你？你就算了。”
“哦，你嫌我没钱？”他眸光闪了闪。
洛绫双手叉腰，“要不然呢？”
“放心，少不了给你花的。”他忽然抬手，将她一把扯到身畔，“跟我走——”
“喂，你逞什么强？说什么大话呢！”
洛绫反抗不得，只好被赵瑗一路拉着下了山麓，不消片刻来到终吾村。
为筹备即将到来的夕缘节，终吾村果然新开了不少摊子铺子，遍地是车辆与行人，应当是从外地赶来的，还有喷火的，耍剑的，舞狮的，长长的青石街道中人山人海，一片喧嚣。
也不知赵瑗哪儿来的钱，洛绫本意是想劝退他，谁知这厮竟是她指哪儿他买哪儿。
看着赵瑗手上满满当当的购物成果，洛绫不由叹了口气：“你，那啥……有句话说的好，贫贱不能移，赵同袍，你可不能为了那么点钱，就去……”
“去什么？”
“出卖色相或是灵魂什么的。”
“……”他嘴角抽搐了下，却并未如何反驳，洛绫心中当他默认了，想到赵瑗为了这点儿小钱做些不可描述之事，买的东西顿时也有了几分罪恶感。
“要不咱去退了吧？”她推了推他的胳膊。
赵瑗却全然不听，反而是抓着她的手，走至街口杂耍处，“陪我看会儿。”
“你还喜欢看这种？”洛绫看向空地上的杂耍表演。
空地上一壮汉正光着膀子，耍着一柄银枪，一柄枪于手中又挑又旋，耍得是威风赫赫，潇洒恣意，引得周围群众一片叫好。
洛绫也拍着手叫好，赵瑗抱起双臂道：“我也会枪术，而且比这厉害得多。”
“你不是要当剑修吗？怎么会枪术？”
“谁跟你说我要当剑修了？”
“那你来肃风门干嘛？当世剑修最强的两个宗门便是肃风门与玉上剑庄。”
赵瑗一怔，看向白衣少女：“对啊，那我来肃风门干嘛？”
他无奈地笑了笑，望着少女疑惑的面庞，续问道：“洛绫，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他静静凝视着她，脸上毫无玩笑之意，深黑的瞳眸中仿佛酝酿着万千情绪。
洛绫愣神片刻，回想起先前他戏弄她时的情景，立刻瞪了他一眼：“你又想故技重施？告诉你，我可不上当。”
他长久没有说话，弄得洛绫头皮有些发麻，总觉得这家伙的目光太过异常，不似上回那般刻意惺惺作态。
直到少年噗嗤一笑，打断了长久的沉寂：“好吧，这回真是最后一次捉弄你了。”
我就知道……洛绫无言。
赵瑗挑眉道：“你这副样子，不会是又上当了吧？”
“谁上当了！要不是看着过节热闹，真得给你结结实实来一脚！”
洛绫嘴都气得翘了起来。
银色的烟火在二人背后升起，又似银雨般落下，她懒得理会他，干脆钻入人群继续观看热闹的杂耍表演。
少年注视着她远去的背影，以细弱不可闻的声音念道：“这回，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三十五 少年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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