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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二十二 可交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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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赵瑗一番话,洛绫显得有些沉默,见状,赵瑗抬眸道:“怎么?你不会还真把她当成什么可交之友了吧?”
“你的丹炉……是怎么回事?”洛绫没回答他的问题,兀自问道。
赵瑗一顿,撇过头道:“家中本属赵氏一脉中最贫寒的一支,买不起好的丹炉,修仙本是耗财之事,单是这个丹炉,便已耗费了我不少心力。”
“所以,你花了很多钱买那个丹炉,总不能刚买就坏了吧?”
洛绫目光炯炯地盯着他,赵瑗听此将头略微偏向一侧,“你说的不错,丹炉虽是破败,但好歹也是刚买的,怎会坏得如此轻易?”
“你跟赵缺缺有什么过节吗?”洛绫问道。
赵瑗摇头:“我与她并无交际,不过,她是赵家人,赵家之人向来对我看不上眼——你的意思是,我的丹炉可能是她下的手笔?”
“我不知道,我只是这么推测。”洛绫耸耸肩,“不管怎样,你以后总归要小心些她。”
赵瑗点头,“你这一番话,看起来倒是并没把赵缺缺当成朋友?”
“朋友?我来肃风门可不是交朋友的。”洛绫打了个哈欠,“有个人能说说话,通通情报,自然是好的,大家都是活了几十年几百年的人了,哪有那么多会真心待你的朋友?至少在这个世界,我谁也不相信。”
赵瑗一怔,灵族向来心思单纯,这少女怎会有这般多的思虑?
他想着想着,头顶的太阳似乎往西边移了两寸,一旁树木终于舍得洒下一片树荫,将二人身影遮蔽。
耳边忽然传来轻微的鼾声,他低头,望着肩上少女微颤的睫翼,小巧的鼻廓,那浅淡的樱色唇瓣。
肃风门美女如云,比之其他女弟子,她并不算好看,只是周身给人一种极淡的感受,淡得好像霜雪覆盖的梨枝,在等待一场忽如其来的春风……
“站着也能睡着。”赵瑗唇边不由浮现嘲弄的笑意,他伸手将她往下滑动的脑袋慢慢扶正到肩上。
他抬头,目视前方,那里是墨瓦白墙的学塾,他的语气倏然冷了下来:“我更是谁也不会相信。”
大约是有钟声响起,洛绫过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学塾门前已经出现了绰绰的人影,她惊讶道:“下课了?”
“下课有一会儿了。”头顶忽然响起带着笑意的声音。
洛绫绷直身子,低头看了眼自己头枕的位置,正是少年宽阔的肩头,而方才嘴角压着的位置,出现了一片显眼的洇湿。
她抿紧嘴唇,尴尬地抬手去擦,“那个,真不好意思,要不你脱了我拿回去帮你洗洗吧?”
“我只披了这件外袍,你拿去了,是要我穿里衣回去吗?”
洛绫老脸一红,见她不说话,赵瑗却真的抬手扯衣裳,将外袍脱了扔到她怀里。
他只穿着单薄的里衣,环住双臂道:“不过我也实在受不了这衣裳上的哈喇子味,你回去帮我洗洗也好。”
“哈喇子味?”洛绫瘪瘪嘴,“怎么就哈喇子味儿了?我每天都有好好刷牙的。”
赵瑗轻笑一声,径自往前走去,还朝她招了招手:“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喂,你还真不臊啊,穿着个里衣就走了?”
洛绫还朝他喊着,又怕学塾前的哪个弟子听见了,便没再继续喊住他,只好将衣裳放入剑中界,回到学塾取自己的丹炉。
回到学塾,洛绫拿起桌上袅袅青烟的麒麟洄。
一堂炼丹课荒废过去了,回去还不知牧沉书会否考校她,说实在的,她也有些心虚。
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当堂顶撞了棣明真君,还被赶出去罚站了一个多时辰……
她的脸倒是没几斤几两,不值一提,牧沉书的名声还是相当值钱的,作为他的剑灵,这不得把他的脸丢光了?
更别提,棣明好歹也是牧沉书的师兄,这俩人还有这么一层兄弟情谊在。
洛绫不由更加郁闷。
“绫姑娘,你回来了?”
身后传来婉转的声音,洛绫回身,看到那娇俏的少女,“怎么了?”
“绫姑娘,您在外头站了许久,我这里有些祛暑的药草,您要不要拿一些回去?”
赵缺缺上前握住她的手,便要从乾坤袋拿药草。
洛绫摇头道:“不用了,赵姑娘。”
“赵……姑娘?”赵缺缺一顿,有些奇怪她称谓的转变。
“我没中暑,托你的福,精气神挺好的。”洛绫微微一笑。
赵缺缺愣了愣,唇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绫姑娘,你不会是因为被棣明真君责罚心情不好吧?其实,你就不该帮那个赵瑗的,我告诉过你的,他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你就弄坏他的丹炉吗?”洛绫话音倏地冷了下来。
赵缺缺一怔。
“他有得罪你吗?”洛绫盯着少女的目光,“或者说,他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吗?”
赵缺缺干笑道:“他……他在我们赵家的名声很差的,听闻他冒犯家主,出言不逊……”
“但你还是没回答我的问题,他有得罪你吗?”
赵缺缺一阵默然。
“看来是没有了。”洛绫缓缓地抽开她的手,“他与你素无恩怨,你竟因为他名声差,便毁坏他的丹炉,意欲使他在众人前丢脸?”
“我……”
“我与你亦是初识,没资格对你说教——”洛绫将麒麟洄放入剑中界,“我要回去了,但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下回若再让我看到你行此不耻之事,我说不定会在剑仙大人问起时,提上两嘴。”
赵缺缺听此顿时抖如筛糠,“不是,绫姑娘,我不是有意的……”
洛绫没给她解释的机会,扭头便离开了学塾。
*
上了一天课,划掉,罚了一天站。
回到剑山,洛绫显然疲惫不堪,好在靠在赵瑗肩头睡了会儿,还不至于在见到牧沉书的时候便整个垮掉。
“怎么脸红红的?”
小月儿端上菜,二人坐在前堂用饭时,牧沉书瞧出了她的异样。
洛绫连忙摸了摸脸,撑起一个大大的微笑:“有吗?或许是天气太热了吧?”
“有那么热吗?怎么脸上红成这样?”
牧沉书放下了筷子,洛绫一定,肯定是白天晒得太惨了,脸上红彤彤的,一时褪不下去。
“今日课上得如何?”牧沉书见她神色不对,话题陡转。
“挺好的,同门们都很友善亲切,晚颜真君也讲得很细致……”
洛绫心虚地用筷子尖将碗中那颗虾仁掐成了两半。
“是吗?”牧沉书颔首,“听闻因晚颜真君忙不过来,因此新入门弟子的炼丹术是由棣明真君指导的。”
洛绫一颤,默默点了点头。
“炼丹术学得如何?我给你的丹炉可好用?”
洛绫再次点了点头。
牧沉书疑惑地看着一言不发的少女,却见洛绫往嘴里塞了颗虾仁,忽然咬了咬牙,抬头道:“罢了,剑仙大人,我全招了,我根本没上炼丹课!”
“什么意思?”牧沉书一怔,“你没去学塾了?”
“去了,然后,炼丹课时,被棣明真君赶出去罚站了。”
洛绫红了红脸,等待着牧沉书劈头盖脸的训斥。
牧沉书眉尖微微蹙起,“他为何要让你罚站?”
“因一位同门没带合规的丹炉,棣明真君便训斥了他,我看不惯,就站起来说了两句,然后我俩就都被请出了课堂——”
洛绫轻咳两声,牧沉书看着女孩脸上红红的晒痕,声音沉了下来:“所以,你脸这般红,是在外头罚站晒的?”
“嗯……嗯。”洛绫点点头。
她不抬头,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暴风雨,果不其然,下一刻牧沉书便放下筷子,忽然站起了身。
洛绫吓得差点没坐稳,却听他道:“你先吃饭。”
再抬头,她忽然发现牧沉书没了踪影。
人……人呢?被她气跑了?
洛绫乖乖地吃了饭,她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牧沉书还没回来,她便与小月儿一同收拾了碗筷,坐在院落内的摇椅上等待牧沉书归来。
等待的同时,还不忘装模作样地捧着本书。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牧沉书才风尘仆仆地回来。
“我去找过棣明真君了。”
他站在摇椅前,冲她淡淡说道。
洛绫点点头,他续道:“前因后果我已大致知晓。”
“那啥,剑仙大人您可别听信棣明真君的一面之词,我没有要顶撞他,我只是看不惯他对同门那般肆意迁怒……”
“以后的炼丹课由我来上。”他打断了她的话头。
洛绫惊得瞪大眼,“什么?”
“你无须向我解释,论辈分,棣明真君确是我师兄,可也正因他是我师兄,我才清楚他一旦心情不佳,便极爱迁怒他人,今日是让你罚站,明日看你不顺眼还不知要如何惩戒你,故此,我便与他协商,让他莫要再去带新弟子了。”
牧沉书这一番话出口,洛绫感到心口上有什么东西被莫名击中了一下,颤颤悠悠的,他竟一点不怀疑是她的过错。
“可剑仙大人不是不愿意去书山教弟子吗?”洛绫小声问道,“这么一来,不是难为你了。”
“我今日在剑山仔细想了想你前几日说的话,的确,各大真君都在书山教学,唯独我不涉栽培,想来并不好,我也是时候该挣脱羿彀,走出樊笼,更何况——”
牧沉书话音稍顿,寒水般的双眸一抬,“我不是说过吗?你既成了我的剑灵,我便应当保护你,此生不令你受伤受累。”
洛绫缓缓放下捧着的书,看着站在摇椅前少年修如青竹的身段,忽然噎了一下。
半晌后,她才冲他笑嘻嘻地道:“剑仙大人有时候很纯情,有时候怎么又老爱一本正经地说这种撩拨之语?”
“撩拨?”
牧沉书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脸颊浮上一丝霞红,“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乌七八糟的物事?”
“嗯……那就没有!”洛绫依然笑着,又想起了今早让他驱鬼的事情,“对了,剑仙大人,我房中的游魂驱走了吗?您说须得什么祓濯的。”
“已祓濯干净了。”牧沉书缓缓道,“是你房中的一支木簪成了精,在夜晚出来作祟的缘故。”
“木簪?”
洛绫惊异,“怪了,这簪子藏在哪儿的,我怎么从没看到过?”
“说到簪子,你整日披头散发的,也不大成体统。”他撩了撩长袖,从袖中取出一物件,放到了洛绫摊开的书本上。
她低头一看,竟是一枚莹润的青玉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