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别来 ...
-
瓯城的天气变化莫测，早上艳阳高挂，下午便刮起了风，乌云延绵密布，整个城市都笼罩在沉闷的阴郁中。
装潢精致大气的办公室内，燕絮接到一通电话，那端嗓音清润，沁人心脾：“阿絮，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的导师准许我这周请假，我可以回家来陪你了！”
“对了对了，我现在在菜场，你想吃点什么？虾，还是牛肉？”
燕絮放下合同文件，慢慢抬起头，按了几下酸疼的脖子，看向大落地窗，这时候外面已经下起大雨，还电闪雷鸣的。
她沉默一下，抿一抿唇，提醒对方：“你忘了，我从不吃虾和牛肉。”
“哦哦哦！”电话那端传来歉笑：“阿絮，抱歉啊！我真的没记住你的喜好！”
燕絮顿了顿，喊她名字：“成诗。”
“怎么了？”谢成诗站在摊位前，扫码付钱，提着装有红魔虾的塑料袋，往人群少的巷子走去：“我买了新鲜的红魔虾，晚上做给你吃。”
“你怎么不说话了？”她自顾自说：“阿絮！我看到了一家卖海鲜炸货的店，你吃吗？”
燕絮脸上没表情，可捏着手机边缘的手无意识收紧，好半晌，声音略低沉道：“都可以。”
“那我买些回去，微辣吧，老板！”谢成诗挂断电话前，特别亲切地喊了燕絮一声：“老婆，晚点见。”
电话挂断的那几秒，“老婆...”燕絮眼下恍惚了一下，心情应是外边的天气：“老婆吗？”
她的思绪因为这两个字飘散到2023年的十二月，12号那天，她与客户通电话，手机突然发出电量不到10%的预警，车内也没有配对的充电线，抬头看向车窗外。
十几米远的位置有家十足便利店，外边放置共享充电宝。
她下车过去扫了一个充电宝，充上电往回走的时候，被一个女生吸引住了视线。
那女生穿着一件干净的白大褂，里面是搭配了件黑色加厚高领衫，浅蓝色直筒裤把她双腿衬得修长笔直，披肩的黑色长发，发梢有点微卷，一双带着浅浅笑意的眼睛正巧与燕絮目光相撞，视线交汇的那瞬间，彼此心中都荡漾出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
就因为这种微妙的情感，向来不近男女之色的燕絮把女生带回了家，并且，在与对方相识不到半个月时间，就确立了与她的情侣关系。
到现在，她们已经谈到了第四个月，关系不算差，经常在双方都不忙的时候待一起逛街看电影，一起做饭吃饭，一起洗澡调.情，一起睡觉......燕絮知道，她很爱她，也很在意谢成诗，甚至打算等她读完研究生就跟她求婚。
可是，谢成诗在今年三月十二号的晚上，问她：“你知道一颗心脏的重量到底是多重？”
“一名健康正常的女性的心脏一般重量是在......”
燕絮的手指滑动手机屏幕，认真地念。
“不用查了，她的重量是无法用数字去计算。”她的声音能听得出难过，刻意藏在话里的哭腔被燕絮敏锐的捕捉到：“因为是她的。”
她的。
燕絮一愣，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来，然后，是高跟鞋的踢踏声传进耳朵里。
女人看她，关切问：“阿絮，你的脸色很难看，需要去医院吗？”
“不用。”燕絮缓了一下难以平复的心情，微微抬眸，涌入眼帘的女人身材很好，红色深V领吊带裙穿身上风情万种，恰当好处的妖娆不失半分雅气，女人的眼尾下方有一颗泪痣。
“行吧。你让我查的，我已经替你弄清楚了。”女人将一份档案袋放在她办公桌上，见燕絮脸色越来越苍白，想了一想，说：“移植到你体内的那颗心脏是属于一个叫林静沁的女生。”
燕絮问：“林静沁？她什么时候出的事？”
“去年九月份。跟你发生车祸是同一天。”女人叹了又叹气，语气无奈：“还有件事，谢成诗，你的女朋友曾也是林静沁的女朋友。”
燕絮闻言，盯着桌上档案袋看几秒，眼睛前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你也不用太难过，及时止损要比一直装聋作哑更好放下。”
“她今天喊我好亲昵。”燕絮眨眨深邃的眼眸，眼泪不动声色地落在档案袋的封面上：“我误以为她是在喊我老婆。”
女人替她感到不值，劝说：“你是燕絮，不是谁的影子。”
......
晚六点，燕絮忙完手头上的事情，简单收拾一下便离开了办公室。
她走到公司大堂的外面，迎着晚风，感受着冰凉的风拂过面颊，叹出一口气，心情沉重得似是被一块巨石压在心口。
这时候有人叫她的名字：“阿絮。”
燕絮应声侧过脸，暖棕色的头发随着她转过头的动作慢慢拂过脸颊。来人是谢成诗，她与往常差不多，着装依旧简单，一件白大褂，黑裤子，一双白色休闲鞋。
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她今天化了个淡妆，唇色偏红，总是披散的长发这次端庄地挽起。
“阿絮。”谢成诗看她的目光带着微微笑意，但又因这个笑容，燕絮不由得心头一紧，变得恍惚，心脏也隐隐作痛，略有些窒息。
“你，你怎么来了？”
她呼吸加重，急促。
“当然是想早点见到你。”谢成诗笑起来眼睛微眯，红唇弯出一个特别亲切温柔的弧度，声音柔而轻，就在燕絮的耳畔再一次响起：“我见你还没有回来，就来公司接你下班。”
燕絮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谢成诗似乎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走过去，温热的唇往燕絮的下唇碰了一碰，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于是轻声问道：“阿絮是怎么了？是谁惹你不开心？脸色怎么那么难看，你病了？”
“没有不开心，没生病。只是觉得现在...我能给你一份满意的答复。”燕絮凝视着她，压了点声音，慢慢讲：“就算不是同一个人，就算心脏的重量不可计算，但爱一个人的偏差值却仍然存在。属于两个不同个体的心动......”
“谢成诗，我不是任何人的影子。”她也想笑，没笑出来，却把眼睛惹红了：“我是...是燕絮。”
谢成诗微愣，眨了眨眼，对她保持笑容，但很假：“我知道呀！我早把她忘了。”
搁以前，她兴许会选择相信女朋友说的每一句话，毕竟她知道先说喜欢的人最容易遗留下致命的把柄，是来自于爱的信任。
燕絮深呼吸，没有说话的意思。
“别不开心了！”谢成诗挽住了她的手臂，撒撒娇：“阿絮姐姐~我肚子好饿，我们回家吃饭好不好？”
“笑一个啦~”
“阿絮姐姐~姐姐~”
“不要。”
燕絮一时来了脾气，怎么也哄不好，眼神湿湿，像一条受了委屈的小狗狗。
“不开心啊？”谢成诗抬起手勾住燕絮的脖子，神色温温的，说话轻声细语：“那亲你了，就不许再哭鼻子哦~”
话音刚落，她踮起脚，偏头温柔地吻住了燕絮柔嫩的嘴唇。
燕絮细眉微皱，无动于衷站原地，手垂在身侧，眼前的水雾浓了热了。
最后，她吃了败仗，忍不住地推开谢成诗，哭了，特别凶。
“如果我们以后能在一起很久，我不想再住出租屋，想换一间很大很大的房子，我想养一条狗一只猫，我想替你分担压力......”谢成诗鼻子红，眼眶红一圈：“可是，林静沁那天出去跑外卖，就没有再回来了。”
燕絮哭得呼吸不了。
“燕絮，林静沁，两个不同的人却共同拥有了同一颗鲜红的心脏。”
“对不起！”燕絮的身体实在扛不住疼痛，双膝重重地砸地，想也没想抱住谢成诗的双腿，涕泪直流，苦苦地向她道歉：“谢成诗，对不起，对不起......”
谢成诗的手抚着她的头顶，泪水滴下来：“阿絮，我们回家吧。”
“回，回家。”
她抿出笑，复杂的：“嗯，回家吃饭。”
车窗外暴雨如注。
燕絮在等红绿灯间隙，坐在副驾驶的谢成诗突然开口：“红魔虾和海鲜炸货我给琬瓷姐姐她们吃了，我重做了道个菜，你爱吃的。”
“谢谢。”燕絮见绿灯了，启动车子。
谢成诗双手捧着手机，目视前方：“燕絮，我还是你女朋友吗？”
“是。”
燕絮的十指捏着方向盘，接着打了下转向灯。
她笑：“你也是。”
车子进入昏黄的隧道，两边的灯光透进来，映在燕絮的脸上。
她用眼角觑了觑她几眼，问道：“你分得清吗？”
“刚开始分不清。”谢成诗毫不掩饰说：“现在我唯一清楚的，燕絮是我女朋友。”
燕絮心里波澜起伏，容色憔悴：“你能分得清，我就放心了。”
“燕絮。”
她望向她，满眼柔光，字字真切：
“别来有恙，为你成诗。”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别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