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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何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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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渊?还是池渊?
迟钰并未说出她的身份,她心里琢磨半天,将它归到第二个池,现如今应该是没多少人同她用一样的姓氏。
若是有,估计也只觉晦气罢了。
但更引人注意的倒不是他的名字,而是这位名叫池渊的书生看似分明很有仙缘,为何会没修道?
迟钰天生灵骨,看人自是很准。可待她凝神一探,此人不仅没有灵骨,周身竟也有‘线缘’,上面怨气重到发青,和他衣裳颜色一致就罢了,还十分乖顺地贴服在衣服上,也难怪她没第一时间看出。
这书生莫不是从坟堆里读的书,怨气怎么重到发青?迟钰心道。
她无声地移开视线,迟渊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
就算死了百年,迟钰五感也差不到哪里去,她自然瞧见他的小动作。可不知为何,她没看到脸都觉得这人刚刚那一瞬似乎……有些委屈?
这念想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便是惊讶——这书生也是能看到她的!
未等她想到什么,就被温常打断。
“又来一个不怕死的,”小仙师从梁上跳下,应是尴尬,声调都高了许多,“你可知这是何地?讨茶还是去别处喝吧!这里已经形成怨阵,进来了小命不保。”
说着他无视剧烈颤动的罗盘,解开腰间一串流光溢彩的玉珠,朝迟渊扔了过去,道:“若是没钱,拿这个去换些银两,足够你喝一辈子的茶了。”
迟钰跟着望去,不料这书生接也不接,任由宝珠落地,接着眼也不眨地抬脚迈来,若不是他面色冷峻,她甚至觉得这书生有些迫不及待。
“你这书生,这可是怨阵,不要命了?!都说了会死会死,你怎么还敢进!”温常气急败坏,便持剑鞘去堵迟渊。
虽然温常性子傲气,但做事还是有些分寸,可谁知他没有那么大力,迟渊却像是被扯到一般,踉跄不稳,朝着迟钰倒去。
迟钰下意识扶他,险些扶了个空,这书生手虚虚搭在她手上,并未触碰到,两人只是衣袖轻蹭到,可她却被冷香扑了个满怀。
事发突然,莫说是众人,就连迟钰自己都未发觉她同这位‘书生’之间浮出一条和‘线缘’一般的金线,只是瞬息,又消失了。
“失礼了,”迟渊直起身子,在她身旁站定,嗓音淡淡,“我并非有意叨扰,只是不受控走入,也因此没有站稳。”
“无事…”迟钰收回手,按理说温常已经布下符箓,怨阵又怎会勾人心智?她看向小仙师,问道:“你可贴好了?”
闻言温常伸直了脖子,道:“自然如此,不要小瞧我。”
“那它怎么不灵?”迟渊落在迟钰身后几步,拎着木筷触碰了下离他们最近的符。
温常眼皮一跳:“别碰!!!”
怨阵布符最忌讳乱扯已贴好的符箓,若是扯毁,等于前功尽弃!且极易被反噬,成为怨灵首要攻击对象。
可为时已晚,那符箓被迟渊扭转上下的瞬间,茶楼内阴风骤起!纵使温常看不到四溢的黑线,定感知到这怨阵与往常不一般!
小仙师神色紧张,即使怕到不行,仍提剑站到两人身前:“你这呆驴,都说了叫你不要碰了!”
可下一刹那,从首张符箓至末张,一个接一个微微亮起,环状金光不断扩大,直至金光四溢,整个符阵这才算运转起来。
如此尴尬之事,温常当即涨红了脸。
偏偏书生还侧身看过来解释:“我只是瞧它有些皱,便重新贴了一下。”
温常:“……”
迟钰压下指尖萦绕的法力,柳眉微挑:“仙师榜前几?不要小瞧你?”
她每说一句,温常脸就烫一分。
“呵,谁都会有失误之时,”温常转头瞪着书生,“倒是你,你为何知道我符箓贴反了?你哪里像书生的样子?”
他这一说,倒是提醒了被书生容貌晃了眼的迟钰。
迟渊确实不像书生,温常能看到她许是修道的缘故,可他一个怨气缠身的凡人怎么能看到她?再者,她还从未见过哪个书生精气神这么好的,只是她未准备拆穿此人。
成仙者对情绪感知十分敏锐,少许修士也可以窥得一二,所以就算是半死不活的她,也可以感知些许,而迟渊身上并未有任何恶意。
但看到身旁默不作答的书生,她莞尔一笑,跟着揶揄:“就是,别是哪家逃婚的公子,装成书生跑了。”
一旁书生身形微微僵住,很快又恢复如初,他看了迟钰一眼,眉眼低敛,道:“若与心上人订亲,定不会逃婚。”
迟钰:“……”
谁问你这个了?
玩笑话被认真对待,迟钰略显尴尬,万幸温常不是个省油的灯,他怀中抱着长剑,冷哼一声:“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级别的怨阵,你们俩最好老实跟着,不然我可没法护你们周全。”
小仙师大抵是嫌丢了面子,四处查找怨气时步履生风。
迟钰心头发笑,她同书生一前一后缀在他身后,期间这书生发丝总是不老实地飘到她衣袖上,身上的线缘倒是老实,可她身上的线缘倒是不静,总是往迟渊身上飞。
万幸他看不到,迟钰心道,否则这画面她可解释不清。
三人间隔并不远,温常符箓虽画错、性子胆小,但初次入怨阵符箓还能起作用的,法力定弱不到哪里去。
仙师画符,要心静,还要不惧,最后发挥主要作用的是‘仙骨’,也便是灵骨。
有人生来就有灵骨,有人置死地而后生,心性不改,会修得灵骨。
大多数人是第二种,但眼前这个仙师是第一种,至于身边这位书生……迟钰转头看了一眼,骤然愣住。
身旁,不,还有周围,哪里还有人?
迟钰再定睛一瞧,周身景色已然变了,瞬息之间,她便不在茶楼里了。
她此刻身处散发着腐尸气味的荒林,脚下的路并不是大路,杂草丛生,放眼一望,死气绵延千里。
枯枝堆丛隐约可见人骨,时不时还听到泣血般的鸟叫,还有窸窸窣窣来回走动的脚步。
看起来是要吓她,只是可惜了。
迟钰弯弯眉眼,附身捡起一根盖在头骨上的枯树枝,对着不断耸动的丛中一挥,那块儿地霎时被气劲轰得干净。
躲在其中的人不再掩饰,大摇大摆站起身。
“胆子挺大,是我小瞧了你,”温常递来一张符箓,“给你防身用的,话说你究竟是何人?姓甚名甚?”
迟钰没理他,跟着空中的线缘往前走着。温常不乐意了,他追上前对着迟钰大喊:“你为何不理我?”
她停下来,将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扶去,唇角噙着笑意,似好心提醒:“你扮也不扮像一些,我为何要理你?脖子收回去点,当心缠树上。”
‘温常’不动了,迟钰静静地看着这位脚还在原地,上半身如食人鬼一样拉长的怨灵面目狰狞起来,当着她的面剥开面皮,报复似的露出血淋淋几个大洞。
一人一鬼面面相觑,半晌除了鸟叫没什么动静,怨灵感到无趣,而后散开钻入地底,接着附到线缘上跑了。
那条黑线又深了一些。
迟钰丢下枯枝,顺着黑气汇聚最浓、却也最亮堂的茅草小院走去。
鬼火烁烁,飞鸟哀鸣。
腐臭的腥味弥漫四周,偏偏在她踏入茅草屋附近,一切如云遮月般消散。
如此诡异之地,书生的身影在她眼前缓缓凝实,这次怨灵装都不装,稳步向她走来,又问一遍:“你是何人?”
迟钰手腕下意识翻动,可触及到那皎皎如月的脸庞时,动作倏然顿住。
‘书生’手持灵符,踱步逼近,势必要她接过:“防身用的,当真不要?”
迟钰望着他的脸,有些不合时宜地想到,美人计的确是有些用的。
她接过也无妨,反正又不会怎样。这般想着,她伸出了手,不料突然一劲裹着冷意的强风冲着‘书生’袭来,与她先前的剑气不相上下!
动手的人丝毫不手软,刹那之间,‘书生’身上多了几个被风捅的鲜血淋漓的窟窿,接着化成原型被钉在原地。
她定睛一看,武器不是什么灵剑也不是什么符箓,竟只是一块石子。
能有这般能力的,定不是小仙师了。
只是这法子与力道有些熟悉,迟钰回头滞愣一瞬,转而笑道:“不是穷书生么,这么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