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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罪与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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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立站在首尔特别市乐天世界大厦的顶端。
从这里看这个世界,一切都渺小、规整,又虚假。
宽阔的汉江不过是一条自远而来向远而去的缎带,整齐的民居是棋盘上未出师的棋子,那些高低不一的大厦更像一些随意摆在一堆的供烛,可笑的向神灵祈福。
云朵也近在咫尺。
不愧是首尔和整个韩国最高的地方。
从这里跳下去,或许有希望...或者总归会有一点希望,摔死吧。
只要趁那个人....
“别做梦了。”
令人厌恶的黑色西装与令人厌恶的低沉声音同时出现。
河立闭了闭眼,心情绝望。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牟泰江向左一侧身,河立看到了远处的卢卡。
高个子,宽肩膀,娃娃脸,心思纯净如他背后漫天云朵一样的年轻人,目光灼灼的望过来。
望着这边半只脚踩着万丈高空,也还算很年轻的轻生者。
“您为什么要自杀?”
卢卡来到面前,眼睛里满是担忧。
过于绝望的老父亲面对儿子无法理解的神情,只觉什么都不想说。
“您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吗?有什么不能度过的难关吗?可以告诉我吗,求您别做这样的事情。”
“是啊,我为什么要自杀呢?”
有什么可难过的呢,哪里有什么难关呢,青春,成功,富有,我都获得了。在任何人看来都是无比幸福的人生吧。
“因为想念你。”
河立一只脚悬在天台边缘,随意散漫的摇晃摩擦,磕碰着石沿,使他的身子也微微摇晃着没有平衡,晃荡半天才重新踩回地面。
“我与恶魔签订了契约,只要你活着,我就永远无法与你相认。我把灵魂和身体卖给了恶魔...你的父亲啊,他是一个和恶魔没有什么区别的愚蠢软弱,满身罪恶的人。”
“别在意,只是个冷笑话。”
在年轻人没有消化老师到底在说什么的时候,天顶上的两个人已经并肩离开了。
高处的风声太大,刚刚的话也一并被风带走了。
......
“真的吗?你是我的父亲?我就知道这次回来一定会找到父亲。”
“虽然不可思议,但是我太开心了!”
“爸爸,我很想你,真的很想你。”
儿子这样的反应河立已经得到过很多次了,但是恶魔也仅仅给他这样短暂的体验。每次都能在几个小时内及时出现,干净利落的抹去卢卡的记忆。恶魔做的事情,不能被更多人类所知。
“那个导演没有得手,周莱茵还踢伤了他的命门,让他一个星期无法下床。”牟泰江对身旁的人说。
电梯里,按键面板上显示的数字飞速减少,却距离1始终有很长距离。
“周莱茵也没有自杀成功,她其实没有打算往下跳,只是有一个粉丝救人心切,冲上去的时候摔了一跤,才把周莱茵推了下去。三楼的高度,只摔断了小腿。”
恶魔一直在说,河立却不发一言。
“我都把灵魂还给你了,你去摆平这件事不就好了嘛,为什么一定要寻死呢?你们人类真是奇怪,明明没有可能成功的事,却还要一直尝试。”
河立不讲话,只是暴力的按动1层的按键,这该死的层数让乘坐的时间那么漫长。
三天前,河立来公司的时候,准备去练习室听伊静和卢卡的排练。却被休息室里凄婉的哭声吸引,扭头看,透过玻璃墙,周莱茵坐在绿色沙发上一个人无助的抹眼泪。
“我们SOUL的小公主,怎么独自在这里哭呢?”
河立绕过茶几,坐到旁边,将插在口袋里的双手抽出来搭在沙发背上。说着充满怜爱的关切,语调却很轻飘,似乎毫无感情。
“欧巴,你听听这事像话吗?还有天理吗?”梨花带雨的女孩转身面向河立。
“《最强女主播》原本的剧本,女主在跌倒被男主扶住之后,男主就亲吻了她,然后抱着她上了自己的劳斯莱斯,并要求她明天来自己的公司上班,可是欧丽因为绯闻被逼退圈,女主换成我演之后,我被男主扶住之后,男主就转头跑回公司亲了女二,并且第二天就和女二结婚了。我的戏份只有远远看着他们的婚礼抹眼泪?然后就杀青了?这...这我算什么女一号啊??”
周莱茵继续哇哇大哭。
令人发笑的故事,令人怜悯的哭诉,再冷漠的人也会给出一点反应,河立却无动于衷,漠然的坐在女孩子身旁。
他淡漠的看着周莱茵,这个女孩,空有一副还算漂亮的皮囊,还算成熟的业务能力,但这么多年却没长什么脑子,内在空无一物,真令人吃惊。但是从十几岁就在公司做练习生至今,也是公司元老级的艺人了。这些年在乐坛,自己给她发行了不少歌,人气和粉丝基本饱和了,再好的曲子到她这里也到了上限了,所以迟瑞英在给她规划着往演员方向发展。
回忆一下,她说的那部剧好像也是和恶魔做了什么小交易,让她成为了那部剧主演。但果然还是不行,显然很少有导演能忍受她的糟糕演技。
“听迟代表说《望族千金》最近正在选角,要不你去试一下那个剧吧,是很有实力的导演和人气编辑的制作团队。”
“《望族千金》吗?”周莱茵仔细回忆了一下,“那个剧不是主演团全部选完了?哥哥你不知道吗?女主是最近最火的Eisa呀!”
河立点点头:“我知道,那个剧听说缺一个卖鱼的大妈,还没选好角。我觉得你合适。”
“欧巴!”周莱茵在沙发上蹦了一下,用拳头疯狂锤河立一侧的手臂。
“你别开玩笑了,我真的很委屈呀!!”
手腕却被哥哥忽然抓住,捏紧。
一向温柔、随和,在音乐指导方面总是要求不高的男人,忽然侵略性的注视,让女孩大脑一瞬间的宕机。
“你愿意为了艺术事业献出自己的灵魂吗?”河立眯着眼睛,低沉的发问。
“我愿意!”似乎没有理解,也完全没打算理解对方的话,周莱茵就收到指令般兴奋的回答。
“我当然愿意为艺术献身,献出自己的一切。”我周莱茵最具备的美好品格,就是奉献精神。
”怎么?哥哥,你有好办法了吗?“
河立点点头,拉着女孩的手臂离开了休息室,离开了SOUL公司。
去向《望族千金》导演李导的住处。
....
终于下了电梯。
河立和牟泰江走出乐天世界大厦的大门时,迎面走来的迟代表,迎面给了河立一个迎面的巴掌。
“你竟然...你为什么要说这种话,你疯了吗河立?”
迟代表的手臂没什么力气,但也让河立一个小趔趄。
那天和导演谈妥后,河立就将周莱茵留在导演家中,独自开车离开了。周莱茵比大家想象的要聪明一点点,被欢天喜地的卖掉的最后一刻,脑子转了过来,在导演解皮带的时候给了他致命一击。
但是周莱茵衣衫不整哭着从小区跑出来的画面,被贤记者拍到了。
河立第二天到公司上班的时候,也没有意外的被贤记者堵在了门口。
“关于周莱茵从李导家出来的事您一定知情吧,人们看到是您开车带周莱茵去了李导家,随后很快又一个人离开,这件事是否是你一手策划?”
没有了良心的河立理所当然的点点头,“这世上,与恶魔做交易的人比比皆是,只要双方自愿,这有什么问题呢?”
贤记者的摄像机在河立一只脚刚跨进SOUL大门的时候就将画面转播了出去,一时间在娱乐界造成爆炸般的轰动。
河立轻浮的语气,推开贤记者的手指,完全理所当然的神情,和周莱茵哭泣的脸,躺在病床上的李导演痛苦扭曲的脸,占据每个网站每个app头版头条。
于是昨天下午,周莱茵在拍戏的影城三楼跳楼了,摔骨折了右腿。
“周莱茵在医院接受着治疗,还要被一群记者堵着。你们却还有心情躲在这里吃饭?”
面前的迟代表抬头看看高耸的大厦,“下午两点,我召开了记者发布会,你最好把这上面每个字都背熟,一个字都不要落下。如果这次事件不能收场,你就再也不要出现在公司,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迟瑞英将一张纸拍在河立胸前,河立伸手,但慢了一拍,没接住。
纸落到地上,牟泰江弯腰捡了起来,看是一篇演讲稿。
“人类女人发起火来,也挺恐怖的。”
“罪孽没有造成,并不是因为我没有犯下罪行。”河立转过身,抬眸盯着恶魔。
“你能不能不要再让我做像逼良为娼这样下三滥的事了?”
他的表情也很可怕,恶魔摸摸后脑勺,“一切都是缺失良心的先生您自己的意愿,我除了收购您的灵魂,没做任何事。”
记者发布会上,尽管河立道歉诚恳。但说的话都不被人们所接受。将自己的口不择言归咎于醉酒,将周莱茵的哭着离开导演家说成试戏。将女星的自杀讲成舆论误会带来的压力,一切怎么说都有够牵强的。
但至少周莱茵的清白还给她了。
河立离开发布会,从大厅走出来,到大门口的一路上都有粉丝围堵。过去那些因为河立的歌让周莱茵走红,而对河立充满感谢的人。还有河立自己的,因为最近接连事件不能理解他的粉丝,很多人都怒目而视,或哭红了眼睛。
“恶魔,以为仅仅一个道歉就够了吗?我们莱茵的未来全被你毁了,她才25岁!”
“去死吧!应该去死的人是你才对!为什么做了这样的事还不去死!”
很多人手里拿着石块,向河立砸着,但有几位保安在周围拦护,大部分丢在了保安身上。
有人丢了很沉的一块,打在了河立后脑,让他向前了趔趄了一下,但还是勉强站住了。
抬起头,一辆黑色的长轿车停在自己面前。牟泰江演员的保姆车。
车门打开,牟泰江坐在里面,看热闹的表情看着自己。
“不上来吗?”
人群的躁动和愤怒稍稍小了一些,但河立站在那里,像个尸体。
“再站在这里要被打死了。”
“想被打死吗?”
是的,想被打死。
河立深深望他一眼,又无动于衷的低下头。如果周莱茵真的因为自己而死,自己也不会活在这个世上了。如果一次死不掉,就死一百次,一百次死不掉就死一万次。
“一万次也是死不掉的。”恶魔能听到人的心声,却不懂得看人的眼色。招来河立再次抬头瞪着自己。
恶魔却向河立伸出一只手。
“我还是喜欢你没有灵魂的时候。”
“你没有灵魂的样子很帅气,干嘛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呢?”
“是吗?可是我很痛恨。”
河立最终接受了恶魔伸出的手,跨上车坐在恶魔身旁的座位上。
“痛恨你,被你支配的我。痛恨我的软弱无力。”
车门被关上,因为车窗拉了黑色的帘子,车内有点黑。牟泰江看着身旁的人。
他垂着眼,微颌着唇。单薄额头,高眉骨和高鼻梁的侧脸,像一座荒山,苍凉寂寞。
牟泰江忽然想告诉他,他这些年做的歌里,大部分还是他自己的,很多被喜爱流行的旋律,都是他自己的灵感。但是又不知为何,自己总是不想告诉他这件事。
闪光灯不时钻破窗帘的缝隙,闪烁着河立的鼻尖,晃着他哀伤的眼睛和干燥枯萎的唇。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种满是裂痕濒临破裂的东西,就总想伸手捏碎。
恶魔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十足的恶魔。
恶魔牟泰江的手放在河立肩上,手掌心微弱的光让疲惫的男人短暂的失神。
“走吧。”
“去哪里?”
“人类的生命这么短暂,怎么还有时间后悔和怨恨呢?我们去快活吧。”
神情默然的河立点点头,靠在椅背上,轻轻闭上眼睛。
看来他是真的有点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