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魔覆我》国泰君安

3、迷失

　　院中有一条回廊，绕过大半个院子，小莱沿着檐下走上回廊，跟着它指引的方向走去，可以看到，院中所有的屋子都没有亮灯。

　　“魏风？”她试着喊了几声，没有听到回应。

　　忽然，一个黑色的影子从前面不远处蹿了过去，随即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小莱循着声音方位追过去，只见地面上散落着几颗圆滚滚的野果和一个木盘，她拾起其中一个闻了闻，有淡淡的清香。

　　那影子看着十分矮小，不像是一个人，而像是某种动物。小莱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那个奇怪的影子再也没有出现，庭院中只有连绵不断的雨声，似乎一切都被夜色和雨声吞没了。

　　她继续一路沿着回廊走到尽头，直到看到紧闭的大门，试着推开厚重的木门，门外什么都没有，除了那片茫茫黑影重重叠叠的树林。树林和她晕过去前见过的那片几乎一样，一样的压抑，一样的阴森，甚至也有一条小路贯穿其中。唯一不同的是，这条路不再用卵石铺就，而只是一条歪歪扭扭的土路，它从大门门口延伸到林中。这让小莱疑心，面前的一切是不是其实是一种幻象，能够迷惑她的心神，引诱她主动走向其中。

　　“魏风。”小莱又试着喊了几声，不出所料，还是没有回应。

　　她想了想，从荷包中翻出魏风曾经在傅记给她的那枚玉佩，挂在了大门的铜环上，如果他也经过此处的话，或许能够发现。她现在最好还是在原地等着，否则如果魏风找过来，他们很容易错过，于是她关上门回到了院子里。

　　会不会刚才的那个房间还有什么她没发现的线索？又或许魏风说不定也在院中的某个地方等着她？

　　小莱原路折返，忽然一个黑影又蹿了过去，这次她看清了，那是一只黑猫，或者说是一种长得像猫的别的动物，不过它的身形比一般的猫要大的多，而且它竟然是在用两条腿走路，它的两只爪子像手一样端着一个木盘。

　　小莱顺着它消失的方向看过去，发现这里竟然还有通往相反方向的另一条回廊，这处宅院远不止她现在看到的这么大。

　　她沿着这条曲折的回廊穿过一道影壁，面前再度变得开阔起来，这里似乎是后院，比起她刚刚走过的前院更加空空荡荡，一眼望过去，院中荒地上种着些许低矮的枯枝，只剩光秃秃的细杈，连叶子都没有，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

　　黑猫又不见了踪影，小莱索性将整个院子都走一遍，除了发现连接后院的路要更破败些，还时不时有几块缺角的石板外，一无所获。

　　最后跨过一道院墙后，她又看到一个紧闭的小门，比起前门的庄严气派，这道门显得随意许多，就连台阶下铺的石板都不见了 。小莱想，打开这扇门，门外会不会还是那些怪树呢？

　　吱呀——

　　澄金的辉光迎面洒来，恼人的雨声瞬间全消失了，前方那光亮来得急切又明媚，就像是挑破了此前的夜幕直接窥见了天光。

　　一汪荡着清波的池水如银镜般照亮了她的眼前，远处赤红的一点越过水面，留下潋滟的一片，盈盈水光波折处，水榭下有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背影，与梦中的那个轮廓重叠。

　　远处是刚蒙蒙亮的天际，小莱犹如被光明点醒，胸腔下猛烈地跳动，这是她成为凡人之前从未有过的感觉。是呀，她从前只是一缕飘荡的游魂，不曾有过血肉之躯。

　　听到响动的人转过身，他身后的粼粼波光闪烁，在小莱眼中一时变得模糊。

　　“荀阑，是你吗？”

　　“你是谁？”

　　“你觉得呢？”说话的人穿着一身黑袍，面目隐藏在兜帽与面具之下，和山下那些穿着铠甲的守卫们明显不同。

　　魏风在这片古怪的树林中绕了一次又一次，已经毫无头绪，直到面前出现了这个黑色的身影。其实如果不是仔细分辨，他和周围那些树影相比压根看不出分别，可他偏偏要挡住魏风的去路。

　　“来抓我的人。”既然出现在魔渊山上，就应该是魔族了，想必是来捉拿他的。魏风坐下来靠在一颗树上，他累了也饿了，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被困了多久，想抓他就直接动手吧。

　　在他们第一次坠入那个黑洞之后，他又试着用了三次清明符，每次结界都会短暂破开，可是过后他依然会从黑洞回到这片一模一样的影子森林。

　　最麻烦的是自从掉入那个黑洞之后，小莱姐姐就消失了，当初是他央求小莱带他上山的，她可不要出了什么事才好，虽然她看着比他对这座魔界圣山了解得多。

　　“和你一起上山的那个姑娘呢？”黑袍人说话时带着诡异的回音。

　　“不知道，我也在找她。”魏风踢翻脚下的一颗石子，他并不想费神和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影子说话，只是奇怪对方怎么还不动手，要浪费时间在这同他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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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阑，是你吗？”小莱又重复了一遍，脚下却停滞不前了。

　　她看着荀阑迈着平稳的步伐一步步向她走来，身上的青灰色云纹长袍和飘逸的发丝沐浴在阳光里。

　　“你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他问。

　　看到荀阑真的站到身前时，小莱才惊觉那恍惚感消散些，“没多久。”怔愣一会儿后，她又补充，“你知道我是……”

　　“没错，我知道。”荀阑的眸色幽深，突出的眉骨与深邃的眼瞳间有一道阴影，看上去比从前更瘦了些，落在小莱眼中是十分笃定的神情。

　　荀阑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终于见到你了。”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小莱原身的性格影响了，有一些莫名的情绪，“一年不见了，你还好吗？”

　　当日他们一路从山上被追杀到久水岸边，她原本附身的青天灵瓶被打碎，再醒过来时荀阑已经不见了。

　　“我还好，”荀阑点点头，“你怎么样，闯过结界没受什么伤吧？”他比她高出许多，站在她身前挡住了天边日出的光芒。

　　“没有，你忘了当初我们也是一起从魔渊中逃出来的吗，那些守卫不能把我怎么样。况且，我醒过来后发现身上还有这把铜剑，我就是用它破开了山下的结界，这是你不小心落下的吗？”

　　她从腰间解下铜剑递过去，那剑看着比寻常的匕首还要小些，剑身配着古朴的银色龙纹剑鞘，剑柄处挂了一朵珠串花，它原本是属于荀阑的。

　　荀阑愣了一下，“嗯，这剑是我留给你的。”

　　“你不是说这剑对你很重要吗？”

　　“我想你独自一个人在山下，身上总需要有件法宝来防身。”

　　“那好吧。”小莱又把剑收回去，同时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你是说我附身到小莱身上这件事你当时就知道？”

　　荀阑不动声色地走到她身后，抬手将她方才打开的院门掩上，然后又背着手走了回来。“你怎么突然跑到山上来了？”

　　随着他从她的身前退开，新日刺眼的光辉也冲破了天边云彩，洒向大地的每一个角落，也包括他们周身。

　　小莱吸吸鼻子，让神情尽量显得自然，“自那日我附身到了小莱身上后，便一直在山下等着你的消息，我不知道翎牙有没有打伤你，也不知道该去何处寻你，后来我才听说你竟然当上了魔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其实略去了一部分，此前山下对此事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他杀了老魔王篡位，也有人说他是被翎牙陷害的。

　　“这些我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荀阑犹豫了一下，然后马上岔开了话题，“对了，跟你一起跑到山上来的是什么人，他有没有怀疑过你的身份？”

　　小莱这才想起了魏风，“他是我在酒馆里遇到的一个修道少年，叫魏风，我当时想着在山下左右等不到你，不如来山上看看。方才我正在找他，你见到他了吗？”

　　荀阑点点头，“那个少年，他还困在无边林中。”

　　“他没事吧？”

　　“先前我暂时用结界困住了他，我带你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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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呢？”小莱看向荀阑，二人站在幽暗的林间卵石小路上。

　　荀阑显然也没料到魏风会不见了踪影，“已经不在结界内了，至于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

　　无边林分布在魔渊山山腰及山脚处，是山上最广阔的一片所在，为了隔绝外来者，其中分布着无数道迷障，法力低微者稍有不慎就会困死在这片迷林中。

　　荀阑找到他们时为了防止人乱跑，重新设了一道迷障，将困住魏风的结界范围缩小，因此他不会轻易去到密林中其他地方。

　　“会不会是他自己找到出口逃出去了？毕竟他也会一些法力。”小莱发现她面前的一棵树下有几个零星的脚印，应该是属于魏风的。

　　荀阑摇摇头，“应该不是，我设的结界以他的法力很难解开。”

　　“那他会去哪里，难道是被人带走了？”两个人的目光对上，明显是同时想到了这种可能。

　　“是翎牙？”如果是翎牙的话，他不认识魏风，那必定是冲着荀阑来的。

　　“如今这山上时刻盯着我的不止他一个，魏风失踪也未必与他有关。”荀阑想了想，伸手引出一只信雀，让雀鸟先去询问炽司有没有发现魏风的行踪。

　　小莱仰头看着雀鸟飞走，不过才转眼的功夫，它紧接着就又转身飞了回来。

　　“这么快？”

　　她挥挥手，信雀不断挥舞着翅膀悬停在半空，任凭她再怎么招手，那雀鸟始终不肯停到她手上。

　　荀阑看着信雀皱了皱眉，“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