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之暮》旎南Nina

20、第二十章

　　昏暗的屋子里闷热至极，空气潮湿，让人格外心烦意乱。

　　时间又过去了几天，这天魏琪川又到屋子里看夏霖了。

　　魏琪川穿着一身整齐的西装，此时他站在屋子的一个角落，手肘撑在墙上，他在听着电话，低着头捏着眉心，脸色一片灰沉，苦恼地思考着什么事情。

　　「老板，你就先躲一下吧，现在公开的证据对你十分不利，警察那边已经立案调查了，我们需要面对的已经不只是网络上的人。」手机里的人声传出来，在封闭的屋子里回响，他的语气带着忧虑。

　　电话那头的人迟疑了一会儿，声音低了下去，又说：「媒体都抓着这件事来炒作，网络上的舆论发酵得特别厉害，那些正义之士都在说什么不能姑息有权势的人为所欲为......」

　　「社会上这么大的压力，警察肯定会大规模地查。」那个人叹了一声，似乎觉得情况不太乐观。

　　听见消息的魏琪川一拳打在坚硬的墙上，气息变得急促了，他抓了一下头发，眼眶变红了，努力压抑着心头的怒火，说道：「那我要怎么样？什么都做不了，等着被抓走吗？」

　　「老板，你躲到一个不会被发现的地方就不会有问题，媒体和警察方面我们都会继续处理的，等事情淡了就好。」那个人连忙安抚魏琪川激动的情绪，想让他安心下来。

　　「这段时间别用原本的手机了，他们可能会追踪到你......你放心吧，这种事情隔几天就发生，这一桩很快就没人关注了，你很快就可以重新回到原来的生活。」他换了一种相较肯定的语气说道。

　　魏琪川扶着额头，沉默了半响，心里那头躁动的野兽在撒下凌乱的火种，让他的血液都在发烫，片刻，他咬着牙说道：「魏淳这一招想把我置于死地，我才不可能顺他的意。」

　　「你们给我盯紧一切风吹草动，赶快把事情压下去。」魏琪川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他抬起了眼，目光刺向前方，说完这句就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的好几秒，所有声音都消失了，房子笼罩着一片恐怖的死寂。

　　躺在大床上的人此时是清醒的，他的身影隐藏在了阴影之中，铁锁链交缠着他的脚腕，他抱着膝盖，偷偷地向魏琪川那边看去，心里砰砰直跳，他已经能预感到魏琪川的发作。

　　如他所料，一声重响打破了凝固的空气，魏琪川骂了一声，把手机猛地摔到地上，他发了疯似的用脚去踩，屏幕的光熄灭了，手机的零件散落一地。

　　夏霖倒抽了一口气，心跳顿了一拍，片刻以后又闭上了眼睛，平静之中带着无奈。

　　怒火占据着魏琪川的脑袋，他感到脑壳发麻，耳朵开始传来嗡嗡的声音，他的拳头撑在桌面上颤抖不已，他已经努力让自己活在边界内，但总有不同的刺激推着他走向那条边界。

　　「现在好了，我也困在这里出不去。」魏琪川的嘴角高高地挂起来，他的目光斜斜地射向夏霖，眼尾闪着一丝奇异的光芒。

　　「你到底对董可延做了什么？」夏霖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低声向他问道，刚才那通电话的内容他都听到了。

　　「我杀了他。」愤怒让魏琪川懒于思考，他直接这样回答道，语气毫无波澜。

　　夏霖突然坐直了起来，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的声线微弱而颤抖，愣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不相信，你不会杀他的......」

　　「我一气之下什么都做得出来，我看他不顺眼，早就想把他杀了。」魏琪川毫不在意地说道，现在他满脑子都只想着要怎么隐藏自己的踪迹，根本不想谈论董可延。

　　夏霖掩住了嘴巴，一时间说不出话，眼泪突然涌了上来，他打从心里还是不相信魏琪川会杀人，目光徘徊在魏琪川的脸上，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但他看了很久，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心里悲愤交加，眼眶红了一圈，咬着牙说：「他家财雄势大，他爸爸也这么疼他，你杀了他，他的家人不会放过你的......」

　　「现在那么多人都想我死，也不差加上他们吧。」魏琪川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已经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困境中，也不会因为多一个困难而担忧了。

　　魏琪川把西装外套脱掉，烦燥地把领带也扯了下来，随手扔在了床上，他仔细想想，意识到现在的他已经彻底失去了自由，只能窝囊地躲藏在一个与世隔绝的角落，不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把眼镜也摘了下来放在桌面上，他坐到桌前，解开衬衫的几颗纽扣，单手撑着头，手掌盖住了眼睛，他的脸色跟外面的乌云一样黑，呼吸声起伏不定，他极力让脑子冷却下来，思考应对方法。

　　屋子又陷入寂静，夏霖不敢再发一言，他的脑袋一片空白，神态木然，他好像明白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什么地步，那是一个对谁来说都没有出路的地步。

　　魏琪川扭头看向夏霖，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他眉头微微一挑，眼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说：「我要待在这里避风头，也不知道过多久才能出去，看来我们要好好相处了。」

　　夏霖侧过了头去，不愿把他的话听进耳里，疲惫的眼睛看向窗外连绵不断的阴雨。

　　过了一会儿，魏琪川从柜子里掏出一部用太空卡的手机，拨了一通电话，他用着命令的语气向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几句话。

　　半小时以后，屋子外面传来了车声，魏琪川看了一眼，只见一辆车停在了门前，他只身走到了外面。

　　魏琪川出去了以后，屋子空荡荡的只剩下夏霖一个人，他心里觉得奇怪，魏琪川刚刚才说要隐没行踪，但又打电话叫人开车来，不知是为了什么。

　　他向门口的方向望去，魏琪川走的时候没有把大门带上，大门敞开了，一阵阵冷风灌进屋里，他挪动到床尾，向外面看去，他们这座屋子的前方有一片空旷的土地，魏琪川走到了远处，弯着腰在跟车里的人说话。

　　他只是好奇，也没多在意，很快目光就拉回来了，不经意间视线触碰到魏琪川扔在床尾的那件西装外套，他看见外套的口袋中露出一个东西，闪着银光，这一下子抓住了他的专注力。

　　夏霖突然有种奇怪的预感，他盯着那鼓起来的口袋，心脏乱跳起来，他伸出手去碰了一下那口袋，传来一下金属碰撞的声音，他紧张得手心冒汗，把手伸进口袋里，果不其然摸出了一串钥匙。

　　他见过这串钥匙无数次，魏琪川每次让他下床行走的时候，都是拿出这里面的其中一条钥匙，解开他的手铐和脚镣。

　　夏霖的目光飘向那道没有关上的大门，又移到放在他跟前的钥匙，还有如毒蛇一样缠绕着他脚腕的铁链上。

　　他的呼吸骤然变急，感觉一股电流冲上脑袋，他无法顺利地进行思考，眼前的景物出现黑白交错的幻影，这个情况发生得太突然了，他无法驱动自己的身体作出反应。

　　脑子里有把声音在告诉他，他必须抓住这次机会，魏琪川的那串钥匙从来都不离身，他要不是被别的事情影响了，绝不会这样不小心，而且魏琪川接下来会长时间待在这屋子里，到时候逃走是再也不可能的。

　　夏霖心知肚明，这种机会只有一次，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这也许是余生唯一一次机会，从魏琪川的魔掌下逃离。

　　他深呼吸了一下，尝试让狂跳不已的心平复下来，被魏琪川关到这里以后，他每天都在想办法逃走，他琢磨出无数的计划，使用过无数的方式，但都以失败告终，现在时机终于来临了，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那一双慌乱的眼睛往外面瞥了一下，好像能感觉到魏琪川不久后就会回来，他用颤抖的手把钥匙拿了起来，紧紧地握在手里，那一串金属东西仿佛有了千斤重量，烫热着他的手心。

　　他无法控制那双颤抖不已的手，他又深呼了一口气，迫使自己镇定下来，他仿佛听到时间在敲打他的耳膜。

　　他忙乱地找到他需要的那条钥匙，把它慢慢伸向脚镣上的那个小小的钥匙孔。

　　咔的一声，他的脚链松开了，自由是清脆的。

　　夏霖有点不相信这是真实的，但他没有时间多想了，连忙爬起来，他的双脚也僵硬了，走得跌跌撞撞，他走到了门前，探头看出去，只见魏琪川还在原来的位置上，似乎还没有要回头的征兆。

　　他摄手摄脚地走到屋子外，为免发出声音引起魏琪川的注意，他背贴着墙壁，一步一步地挪动，同时仔细留意着魏琪川的动静，他屏住了呼吸，感到心跳声震碎了身体，吹来一丝风都让他发抖。

　　他感觉自己用了极漫长的时间，才走到了屋子的转角处，可就在这个时候，魏琪川似乎跟车里的人交代完事情了，竟退后了两步，转过身来，夏霖吃了一惊，头皮一麻。

　　那一刻他如同被子弹击中，浑身都无法动弹。

　　魏琪川皱起了眉头，尖锐的目光直刺向他，夏霖的心一下子跳出了喉咙，他顺从下意识的指挥，拔腿就跑了起来，他走出屋子范围内的空地，走到了外面的草地上，用前所未有的速度拼命往前奔跑。

　　鞋子和地上的草互相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杂乱而急促，他脚步踏过的那道往远处伸延的轨迹，仿佛会燃起野火。

　　魏琪川盯着夏霖狼狈的背影，震惊和愤怒瞬间淹没他的脑袋，他瞪大了眼睛，瞳孔在微微颤抖，眼神锐利无比，他的脸上风云色变，盛怒之中他反倒笑了起来，笑容带着一股让人背脊发凉的阴森。

　　恶魔扭动着身体，从他心里挣脱出来，本性里偏激的部分又被唤醒了。